第六十三章。却道故人心易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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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暮夕沫如此信心满满，千初月也是稍稍的放下心来，拿起另一个颇为精致的木匣子走到暮夕沫的身边，说道：“沫儿，这是当年你交给母亲保管的万妖之祖，九尾雪狐的妖丹，母亲现在把它交还给你。”
“母亲？”暮夕沫看着木匣子里，几乎镶嵌在锦帛中静静流淌着光芒的雪白妖丹，不解其意。妖族的力量虽然她有，但是绝对不是完全的契合，母亲突然间将妖丹交给她，是什么寓意？
千初月脸上露出几分迷蒙的微笑：“沫儿，你没有发觉吗？母亲老了……”
暮夕沫蓦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千初月浅浅的微笑，却发现比之上一次她苏醒过来时候宛若二八芳华的模样，如今的她眉宇间平添了几分沧桑与苍老，眼角的细纹蛛丝般镌刻，发间隐藏着几缕银白，虽然依旧年轻，但是，的确是老了许多。就像是一个初初十六岁的少女骤然间成了一个三十岁的妇女，这般年龄的跨度，简直就像是……
“母亲，是因为千家的没落吗？”暮夕沫转念一想便想到了千家，千家支撑着本家每一位女子的灵力，但是千代子离世，千家败落，族人消匿，对千初月是不是也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千初月笑的很淡，淡到几乎看不清她嘴角的弧度，清雅的声音平静的叙述着的话，让暮夕沫的心一寸一寸的下沉：“沫儿，你要记着，这个世间每时每刻都在经历着生离死别、悲欢离合，平凡的人总会迎来死亡的那一刻。如今的你身为仙人，更是有着神界几代人的神力，对于你来说，人的一生可能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你，在今后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会看见很多很多这样的瞬间。
“天魂他活了很久，对于生死他看得通透，是因为他没有放在心上的人，所以从未害怕过、恐惧过、悲伤过，死亡，在他眼里或许只是天道轮回的必经历程。可是沫儿，你呢？现在的你站在天魂的身边，你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了吗？淡看生死，不问其他。你要知道，你是生在着天玄大陆的，你的身后有着许许多多斩不断的羁绊，可是，你与我们是不同的。
“你看，十年光阴，你依旧如同初初及笄时候的孩子，而你的朋友们呢？你可曾看到？她们都已经年华老去，沫儿，很多时候，变得不仅仅是容颜，更多的还有心。”千初月安静的看着暮夕沫骤然缩紧的瞳孔，知道她明白了。
暮夕沫心里只觉得一片冰凉，呢喃着道：“这世间，最易变的，从来都是人心。”
当年的陈四娘如是，后来的宝姝意如是，到如今……君墨悦也如是吗？
回想一下，昨日她们归来，为何素来与她们亲近的君墨悦没有来迎接她们？特意的一封荷花宴邀请函也是别有深意，那群莺莺燕燕试探的目光，和廊亭里诡异浮动的气氛，什么时候开始，她和染竟是成了她为巩固自己地位的工具？
她们曾真心将君墨悦当成妹妹，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君墨清的妹妹，更是因为曾经她们一同并肩作战、一同厮杀战场，那样的情谊，她们从未忘记。可是到头来，她却背叛了她们……吗？夜汐何故会在天玄大陆安身立命如此之久？还是叶将军府上的千金？又何故会在廊亭里出现，恰恰来与她们见面？这些，都是君墨悦安排的吗？
“沫儿，在她们的眼里，你是仙人，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你与她们不同，所以会被排斥在外。”千初月摸摸暮夕沫的头，笑道，“同样的，母亲也与你和染儿不同，母亲会老去、会死去，会消散于这个世间忘却尘世，而你们，却依旧是这般少女的模样，遗世独立。当初如何母亲不知晓，只知道，今时今日，这条修仙的路很辛苦，母亲不希望你们有任何的负担，快快乐乐的做自己，这就够了。”
“母亲……”暮夕沫紧紧的捏着手里的妖丹，声音哽咽。
在今天之前的那么长的日子里，她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她要面临这样的问题。她有太多的舍不得，放不下。
这世间的所有苦痛，皆因三个字而起——看不开。
看不开，便放不下；放不下，便是种种苦难。她那么多的亲人、朋友都在这片四四方方的小小的大地上，时间在他们身上飞快的流逝，而她却已经停留在了某一个点，与他们岔开路口，走上了另一条全然不同的路。
等到百年之后，等到父亲母亲都已入黄土，等到暮家几代更替，等到天玄大陆换了几代的君王……等到那个时候，她便是孑然一人，此后的路，该是多么的寂寥……
不，不会的。
她还有龙天魂，她还有染。漫漫修仙路，她如何能够一人独过？她不会是一个人的，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的。人生的路走的越长，身边的人越能够看清他们的心。时间，从来都是最能够看清人心的东西。
她，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母亲，我知道了。”暮夕沫扬起一抹笑容，对着千初月粲然一笑。
见她已然想的通透，千初月也稍稍放下心来。当日龙天魂和陌轻尘说到沫儿和染儿那次修炼的时候，她着实是惊了一把，那样快的修炼速度，恐怕是心魔没来得及侵入便被强大的修为给压入心底，若是日后心底稍有黑暗抵触，恐怕就会牵扯出这片心魔，到时候，灵魂有了黑暗的地方，那可是不得了。
“这颗妖丹中蕴藏的灵力会帮到你的。”千初月看了看暮夕沫手中雪白的妖丹，又笃定一般的加了一句，“在今后的某一天。”
暮夕沫愣了愣，不明白为什么千初月会如此肯定。但是，就在她发愣的空档，千初月又对她说了一句：“沫儿，记着母亲的一句话。这世间，没有任何一种邪念是可以被剑刃斩杀的，能够斩杀的从来都只有身体，而非灵魂。邪念，便是依附于灵魂而存在的东西。”
暮夕沫没有反应过来千初月前后说的这些话到底有什么联系，或者说现在的她还不能够明白千初月所说的这一番话。但是，暮夕沫却很自然的将千初月的话记在了脑海之中，很多很多年以后都不曾忘记，那个时候千初月温暖而慈祥的目光，让她是那样的怀念。
直到过了十年，千初月逝世之后，暮夕沫将这一番话说与暮惜染听得时候，她才明白过来，母亲当时为她们这一对女儿付出了多少的心血。
***NAN***
自从拿到了黄泉天书和黄泉禁术之后，暮夕沫就开始没日没夜的将自己关在漪兰阁里参悟，可是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让她不免有些烦躁起来。
抓抓头发，整整一个月的闭关让原本总是整洁的她越发的乱糟糟起来。想想，以前似乎一直都是染在给她打理着一切，突然之间生活里少了一个血骨相溶的人，真的好不习惯。
暮夕沫愣愣的看着空旷无人的漪兰阁，恍惚间似乎看见了在仙界的时候，漪兰阁里染总是喜欢躺在窗边的贵妃椅上，吹着习习的凉风浅眠，柔软的垂在胸前的长发被微微吹起，清雅的花香从空气里飘来，那样闲适安好的模样。
画面骤然一转，依旧是漪兰阁，却是在神祇派应傍峰上，那个时候她还是小冉的模样。总是喜欢在床头晒着午后暖暖的阳光慵懒的眯着眼打盹，那天真无忧又呆萌可爱的模样最后被陌轻尘占为己有……
想到这里，暮夕沫不禁收回思索的记忆，轻声一笑。那个时候她也真是幼稚的很，居然会傻傻的和陌轻尘去抢，明明染都没有任何明确的表态，而且，就算是她，也不能一辈子独占着她的，真的，好幼稚。
不过，就是那样的幼稚，此刻却成了她最最怀恋的时光。
暮夕沫看着眼前的漪兰阁，似乎染就坐在那边的榻上，指尖捻着一颗棋子，专注的看着面前的棋局，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又或是在桌边端起茶盏浅酌一番，仿佛尝到了世间最美的酒酿……一切一切，都那么的真实却又那么的虚幻，一下子就成了泡影消散在空气里。
漪兰阁、漪兰阁，她们所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是这样一个名字。漪兰，是个很美很美的地方，传说是神界最美的居所，只是一直无人居住，那里白日里有着蔚蓝如水晶的天空，有着有着纷飞与花间的蝴蝶，夜晚有着漫天璀璨的星辰，有着荧光闪闪的萤火虫……
漪兰阁，她们一直生活着的地方。
染，你还好吗？
暮夕沫轻轻阖上眼，满心苦涩的在心底里呼唤着这个名字。可是骤然的，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境某一处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将她的灵魂猛地牵扯到了那片净土之上，而她这一个月来每日每时每刻都在心念着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耳边飘渺而空灵的响起，仿佛来自于另一个地方。
沫，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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