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修心卷 番外之时光老，与君语

千代子第一次与月紫宸的见面是她出生的时候，是千代子亲手抱过来的，那个时候的月紫宸还是粉嫩粉嫩的一个糯米团子，刚出生的时候还是皱巴巴的，但是几天之后便长得水灵灵的，让人舍不得撒手。

        当时安排的随侍人员虽然多，但是千代子却是一个都不放心，龙天魂和凤雪瑾虽然是可以信任的，但是毕竟连他们自己都还只是孩子，千代子便更不放心了，而君星坠虽然是稳妥的，可到底是个男子。到最后，千代子只能事事亲力亲为。

        直到两百岁以后，千代子才渐渐的放开了手，而她放开手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月紫宸被原先眼红的一群人直接宠上了天。

        虽然之后和龙天魂时常的腻在一起，但是月紫宸还是很喜欢和她在一起，总是时不时的跑来她的巫灵宫和她谈天说地，有时候也会缠着她说一些以前的事情，那个时候，千代子总是会沏一盏三生茶，和月紫宸慢慢的品。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便渐渐的开始疏远了，渐渐的千代子对月紫宸的称呼也从“紫宸”变成了“殿下”，就是不知不觉中的事情，两个人之间便突然的立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围墙。

        千代子知道这其中有很多自己的原因，但是她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和月紫宸平起平坐，她本来就是和她有君臣之分。其实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突然的就便变成这个样子明明一开始的时候，她们是很亲密的，直到那一天，凤雪瑾突然将她点醒。

        “巫神，你觉得‘神女本无心’这句话，到底是如何而来的呢~”

        神女本无心，这是千夫子告诉她的，也是她一度怀疑过的。但是，她却忘了，是她这些人一手促成了这句话。一直都认为神女该是高高在上，神圣不容侵犯的，所以一直教导着她应该怎么处事，怎么为人，是他们一步步牵引着让殿下变成丝毫不相信身边的人，也是他们一步步指导着让殿下变成完全不付出感情。

        因为王者，总是孤独而骄傲的。不相信，能相信的只有自己；无感情，一旦有便会被束住手脚有所牵绊。这些，都是他们亲自灌输给殿下的，到头来却还冠冕堂皇的在责怪着殿下的无心，他们又有什么资格？

        她没有资格，从一开始的时候她就没有资格站在殿下的身边。可笑的是，她还在自以为是的陪着殿下，自以为能够为殿下排忧解难，到头来，伤害殿下最深的人，却也是她。

        那些，不过都是她的“自以为”。

        在她看开之后，她又将自己关在巫灵宫里想了很久很久，在终于决定走出来，走进月紫宸的心里，而那一日，她撞见了月紫宸与月紫荆最大的秘密，之后的，她便成了她们两个人当中唯一知情的第三者。

        可是，作为唯一知道事实真相的人，千代子到最后却什么都不能为她们做到。

        她亲眼看着月紫荆赴死跳下神谷封印樊尊，她亲眼看着月紫宸内心崩溃而自堕成魔被龙天魂用诛魔斩杀，她亲眼看着月紫宸浑身浴血的爬到神明殿撕心裂肺的喊出那一句誓言……即便是在十二龙凤令质疑她不是神女的时候，她也无法站出来说出真相。

        她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可是到头来却是最无能为力的那一个。

        月紫宸告诉她：“所谓的真相，从来不会从一个人的口中得到，每一个人所相信的只是他们自己愿意相信的那个事实而已，你说与不说，都已经无关紧要。”

        所以到最后的最后，千代子一句话都没有说。

        但是，她后悔了，她不该让月紫宸那样带着遗憾那样凄凉的死去，到最后连轮回都没有，这样太不公平了，真的太不公平了……

        于是，她逆天篡改天命，即便她知道这样做她可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但是她却没有丝毫的犹豫，神界已经亡了，魔界更是不复存在，龙将军和凤丞相会将事情处理的很好她不用再担心，她唯一担心的只是月紫宸而已。

        篡改天命，她必须要付出同等的代价，这个代价便是巫神一脉。她几度辗转，在感应到月紫宸和月紫荆的气息之后最后停留在千初月的身上，孕育了这两个孩子；而后又是停留在了千仪嘉的身上，将她们带到了千家祠堂。

        当她在芒草阿门陈的沉睡之后终于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便看见了她们，心里那悬了多年的心终于归于原位她一直都在担心，天命的篡改会让她们面临着巨大的灾难，可是值得庆幸的是，她们过的很好，千代子一时之间悲喜交加：“你们回来了。”

        那个时候，暮夕沫还是沐曦的模样，暮惜染也还是小冉的样子，千代子只一眼便知道了前因后果，而正因为如此，她才前所未有的震怒。

        十二龙凤令当年背叛了神女，如今居然还敢封入她们的身体。千代子不知道任何的缘由，在她的印象里，十二龙凤令不过是仙界供奉上来的十二仙灵，是卑贱之躯，因而才会如此的愤怒。

        只是，千代子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存活太久，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她无法再支撑着千家，本来千家就是她为了孕育暮夕沫和暮惜染而一步步搭建起来的，如今她已经知道她们过的很好，那就已经够了……

        最后的最后，千代子看见记忆里熟悉的人一个个的走出来，看着眼前的两对璧人，千代子忽的释然的笑了：“兜兜转转，你们还是走到一起了，这样也好……”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牵挂的东西了。

        她恍惚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一天她和月紫宸一起并肩的坐在化生池边踩着水，那一次仿佛月紫宸好像还落入了化生池，还是重夕出手制止了她去救她。

        “殿下，化生池的水太冰，随巫神一道回去吧？”千代子心疼的看着月紫宸纤细的背影，半跪下来在她耳畔轻轻说道，身后铺开一地的淡紫色的纱衣，映着月紫宸华美的红衣分外的清雅。

        “千代子，你又喊错了。这里没有别的人，你答应我要直接喊我名字的。”月紫宸不满的嘟着嘴，幽幽的撇着眼看着千代子。

        千代子清浅一笑：“好吧，紫宸，我们回去好不好？我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喝的三生茶，要不要尝一尝？”

        月紫宸皱皱小鼻子：“不要。”然后又气呼呼的加了一句，“因为我现在很生气。”

        千代子哑然失笑，干脆直接在月紫宸的身旁坐了下来，笑着问道：“怎么又生气了呢？生气了可就不好看了。”

        月紫宸“咻”的一声就漏了气，沉默了一会儿，才闷闷的问道：“千代子，你说，为什么之前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一下子就会变得这么的让人讨厌呢？他明明以前最疼我了的，现在动不动就是要我执掌神宫，动不动就是要我批阅事务，还要不断不断的提醒着我神女的身份……为什么要这样呢？”

        “这说的是龙将军吧？”千代子眼神一闪，转眼便又轻笑着说出口来，“紫宸，这不能怪他。龙将军和凤丞相乃是龙凤双脉的后辈，他们一生的使命就是要守护着你，但是呢，你却无法只属于他们。当年神后殿下也是如此，所以当年的先代龙将军和凤丞相才会辅佐于神尊的左右。而如今，紫宸你是注定了要入主神宫执掌神杖的人，龙将军只是迫于自己的使命才会这般的督促你的，其实他心里还是最疼你的。”

        “不一样的……”月紫宸低着头，脚尖划过水面，“不是这样子的，天魂他根本就是……算了，不要说他了，烦死了！”脚下用力的一踢，水面溅起高高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裙摆。

        千代子看着她明显孩子气的动作，有些欣慰的笑了笑，脑子里却忽然的闪过当日千夫子对她说的那一番话。

        “神女是没有心的，她本就是星辰陨落而来。”

        真的无心吗？可是眼前的这个少女却是这么的灵动而天真，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她会笑，会闹，会撒娇，会缠人……这样的人真的是没有心的吗？到底是无心，还是无情？她会依赖身边的人，会因为龙天魂态度的转变而苦恼，又怎会是无情？既然有情，又怎会是无心？

        师尊，或许这一世，神女会是不一样的。

        “千代子，化生池里真的可以看见前生、今世和来生？”月紫宸撩拨着水花，转移了话题，“既然可以看见，为什么还要用九重天镜？”九重天镜乃是巫神独有，也可看见过去、现在和未来。

        “九重天镜只有我可以看，而且还是预言出的天命，一般用来看见未来。虽然也能够看见过去和现在，但是所看见的只能是以我的视角所见。”千代子细细的解释道，“当然，化生池却也不是人人都可以看见，唯有入得九重天的人才可以看见自己的前生、今世和来生，不过看到那哪一个却是要由化生池来决定的。”

        月紫宸低头看着清澈却不可见底的水面，只看见了自己稚嫩却绝美的倒影，其余什么都看不见，她从来都没有在化生池里看见过除了自己倒影的画面，不禁有些恼了：“那为什么我每次都是什么也看不见？”

        “怎么会呢？”千代子忍不住想要逗逗她，“看，里面不是有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小美女吗？”

        自然是看不见的，神女是紫宸星坠落而来，本就没有前世，而且无法进入轮回更没有来生，唯有当下可以看见。但是化生池却没有选择给她看，又是为什么呢？

        月紫宸气鼓鼓的吹了一下水面，漂亮的出奇的黑色大眼睛和水面上一模一样的一双眼睛相互的瞪着，感觉到自己眼睛开始发酸之后才愤愤不平的收回了视线。

        突然的，月紫宸惊得睁大了眼睛，急匆匆的将自己的脚从水里拎出来，顾不得脚上的水渍，直接搭在自己身旁的裙摆上，捧着激动的心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水面所展现出来的画面。

        这是，看见了什么吗？

        千代子看不见月紫宸所看见的画面，但是看着月紫宸的表情，却又是好奇的不得了。到底看见什么了？千代子压低了笑意问道：“紫宸这是看见了什么，居然吓成这样。”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月紫宸连连摆手。

        那个时候……

        千代子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身影越来越淡，很多很多事情她都已经记不起来了，只是为什么，这个场景她会记得如此的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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