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佛落花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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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惜染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觉得整个脑子都混沌一片，浑身都没有了力气，恹恹的躺在床上，许久之后才渐渐的恢复清明。
“醒了。”凤雪瑾的声音如水一般的在耳边响起，冰凉的手握着她同样冰凉的手。
暮惜染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是重夕，还是月紫荆，还是暮惜染，那样漫长的岁月，回忆起来竟然会是这么的累。她已经不分不清，自己到底活在哪个时代，所爱的人又是谁？为什么梦境的流溯会骤然打断，又是为什么那个时候看似幸福美好的时光如今想起竟带了点心酸？
视线一一扫过周围的人，龙天魂、凤雪瑾，还有……这个人是星坠吗？
“你是星坠？”这样的星瞳，除了他，这个世界上应该再没有别人了，暮惜染视线略过所有，落在君星坠那星光璀璨的星瞳之上，即使轮回万千，那双眼睛已经耀眼如星辰，然而，当她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的时候，暮惜染却是惊得连收缩瞳孔的力气都没有了，“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那嫣红的颜色，盛开的姿态，宛若天地间傲然独立的花朵，她怎么也不会忘记，在她的梦境之中戛然而止的那个片段，她分明的刚刚见过。
佛落，那是佛落花！
“你取了紫宸的红莲佛落！”暮惜染气得胸腔里都一阵一阵的发疼，“你……你疯了吗？”
君星坠澄澈的星瞳怔怔的看着暮惜染，蓦地松开手开始费飞快的比划着手势，神情中带着一点点的急切——‘你一直都在的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在的，是不是？’
暮惜染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是的，从一开始的时候她就重生了，只是一直都压制在了化生池，而后因为月紫宸的偶然而出世，最后作为火灵紫金凰鸟化世，她一直都瞒着他，一直都没有让他知道。
红莲佛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凋零，可见它所保留的灵魂神力已经消耗殆尽，只是暮夕沫却丝毫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仅仅比之先前面色要平静了一些。
暮惜染侧过头看了昏睡中的暮夕沫一眼，轻轻的用额头碰了碰她的眉角，没有回头看君星坠：“对，我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在那里，甚至几次与你见面。星坠，你早已不再是重华，我也不再是重夕，即便我站在你的面前，你也再认不出我，不是吗？”
君星坠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小小的脸上现出一片的心碎，看得人于心不忍。而就在下一秒，暮惜染的话让他彻底的心惊，倒吸一口冷气。
“星坠，你敢说你从来都没有爱上紫宸吗？”暮惜染的声音带着一种跨过时空的悲凉与哀愁，“若没有，你又怎会好端端的将自己的所有神力交付与她，以致于让自己落得一个如此悲惨的境地？”
沉睡亿万光年，双目氤氲，不能言语、不能长大、不能晋级。对于一个神族来说，这该是最大的悲哀，尤其，像是君星坠这样自远古时代开始就一直位列第一神地位的神来说。
君星坠无力的垂下头模糊的视线愣愣的看着被他遗落在地上，已经慢慢枯萎成灰色的枝蔓，酸酸的感觉突然涌上了鼻尖。
他想哭，可是，神没有眼泪。他一次又一次的想要弥补自己的错误，可是却一次又一次的犯错。他想守护重夕，可是却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他后悔了，所以孕育了新的紫宸星让紫宸临世；他说了要好好的保护紫宸，可是到头来他却什么都没有做到，在最危难的时候，他所能做的只有将自己的眼睛和神力送给她，可是，却让她看见了更加不堪的世界。
他做错了吗？他似乎一直都错了。从一开始，他就是错的。
如果当年的时候，他不曾估计神女所谓的天职、责任，顺从自己的心意，和重夕在一起的话，他们、以及很多很多年以后的很多人的命运会不会都不那么的苍凉？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之后，暮惜染才吃力的用手臂撑着自己坐起来，冷眼看着眼前一坐一站的人：“红莲佛落，你们到底在想什么？想杀了她吗？”
龙天魂却只是紧抿着嘴角，神色僵硬：“你都想起来了吗？”想到用佛落花，他和雪瑾也犹豫了很多，害怕很多很多的意外，也很害怕很害怕她们记起以前的事情，那种害怕，就像是当年看见她躺在血泊之中，那一瞬间突然失去她的感觉。
如果想起来，应该会很恨他们吧。
“想起来如何？没有想起来又如何？”暮惜染轻佻着嘴角，笑容冰冷而淡漠，“龙天魂，你以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你能瞒的了所有人的事情吗？”
这世间隐藏了太多太多的真相，很多事情因为角色的不一样而有不一样的认知。就像龙凤令，就像月紫荆，就像……
“染儿，你到底想起了多少？”凤雪瑾难得冷声问道。
暮惜染轻叹一口气，靠着枕头微微眯着眼养神：“我们昏睡了几天？”
“一天半。”
“一天半啊……”暮惜染仿佛一睁开眼睛，就又能够看见那个时候，恍惚的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一天半的时间就梦过了千年，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千年？”龙天魂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嗯，我醒来之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及笄的时候。”暮惜染缓缓的说着，一面回忆着梦里的画面，那双最后定格在记忆里的红色眼眸，一面将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一一道来，直听得龙天魂和凤雪瑾两个人都有点意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反应过来。
“你是说，当年的神女……有两个人？”凤雪瑾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哽了好大一块，任他们怎么想也没有想到事实居然会是如此，“紫宸的火灵是远古的神女重夕？星坠是为了让重夕重生而创造了紫宸？这……”
简直难以置信。
“就是如此，你们相信或是不相信，看你们自己。”暮惜染嘲讽的勾了勾嘴角，“人总是愿意挑自己愿意相信的那一部分，我懂的。”转而，冰凉的视线又轻飘飘的落在了龙天魂的身上，“龙天魂、龙将军、龙皇，你似乎放心的太早了，佛落花已然耗尽，却只有我一个人醒过来，你就不好奇沫到底是还在梦中，还是仅仅只是在昏迷之中？”
龙天魂呼吸一滞。
只是，还没等他有过多的反应，躺在暮惜染身侧的暮夕沫却恍如被什么狠狠的刺激到一般的猛地惊醒过来，黑色而明亮的眼睛里充斥着慢慢的恐惧与不安仿佛从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之中骤然醒来，带着一丝心有余悸和残留的不安，喘着粗气看着床底的帷幔。
暮夕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梦中那飞快略过的画面，那一帧帧跳动的真实却又不真实的画面，那看似模糊却清晰的让她看得见每一个细节的画面，那些在梦中恍若身临其境醒来的那一刻全部都模糊的看不见、记不清的画面……那些，是她的梦吗？还是，她曾经的记忆？
梦里面有很多很多的声音，但是她分不清谁是谁；梦里有很多很多的人，可是她找不到她想要的那个人；梦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让她匪夷所思……
怎么回事呢？是她做噩梦了吗？
抬起手，暮夕沫有些恍惚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金色珠链，上面漂浮着一层淡淡的红色转眼烟消云散，梦境的最后一刻一道刺眼的金光将画面打破，阻止了她的继续。为什么呢？
“沫，你醒了。”暮惜染看着暮夕沫迷蒙的眼睛，只一眼便知道了所有，虽然她的回忆直停留在了及笄大典的那个时候，可是，她却隐隐的预感的到，接下来的日子，快乐与甜蜜皆不复存在，而神女紫宸，也过的很辛苦很辛苦。
“嗯。”暮夕沫慢慢的坐起来，扶着自己的额头，闭着眼努力的忽略到自己脑中那一阵又一阵尖锐的疼痛，“我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噩梦。”
“没事，梦醒了就好了。”龙天魂长臂越过暮惜染，径直将暮夕沫抱起，手掌几不可见的微微颤抖着，“今天阳光很好，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
“嗯。”暮夕沫累的几乎连话也不想说，靠在龙天魂的怀里闭着眼继续小眠，白净的脸上没有丝毫的防备，完完全全的依赖与信任。
待龙天魂抱着暮夕沫离开房间之后，凤雪瑾才坐到了暮惜染的身侧，直直的看着她：“染儿，你真的没有想起及笄大典之后的事情？”
暮惜染哑然失笑，有些无奈：“怎么？雪瑾现在连我说的话都不愿意相信了？”见凤雪瑾微微愣神，暮惜染笑了，“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那个到底是梦，还是回忆，而且我也真的只梦到及笄大典的时候。只是雪瑾，你不觉得我这么对龙天魂说了，他以后会加倍加倍的对沫好吗？”
因为愧疚，因为不安，所以要更加掏心掏肺的对她好。
“呵，确实如此。”凤雪瑾乐的一笑。
暮惜染盖着薄毯微微的眯着眼，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雪瑾，当年的樊尊是宫漫，还是无冥？”
凤雪瑾愣了一愣，随即肃目道：“是宫漫，他开始自成樊尊称霸鬼界的时候，无冥就已经被吞噬掉了。”
“真想不到，当年那个怯懦自卑的宫漫居然会称霸鬼界。”暮惜染摇摇头，有些感叹。而后却又有些怅然，那个高傲的不可一世的红眸男子，居然也会有一天被自己身体里的另一部分给吞噬，当真是意外。
那个最后定格的画面，那双猩红的眼眸。
“要吃点东西吗？”凤雪瑾起身。
“随便。”暮惜染闭着眼懒懒的说着，在凤雪瑾脚步渐远即将踏出房门的时候，却又忽然的冒出了一句，“雪瑾，当年我是紫荆的时候，也有几次和你正面碰见过的，你可知道？”
凤雪瑾带着笑意的声音低低的传入暮惜染的耳中：“知道，那次从神山回来，我见到的人应该是你吧？”
暮惜染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已经没有了身影的房门，微微的笑了：“凤丞相，果然聪明。”呢喃之后，她又恍惚的想起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陌轻尘，他到底是樊尊宫漫，还是魔王无冥？
该是无冥吧？若是无冥，当年的她，又怎么会爱上他？太匪夷所思。只是无冥也好，宫漫也好，这一世，她却是实实在在的爱上了这个名叫陌轻尘的少年，怎样都好，她已经不想再像当年的重夕一样，白白的错过与错付自己的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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