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斗文惊变（1）

五国大选分斗文和武比两个大类，女子比前者，分琴舞诗画四样，男子比后者，分棋骑射武四样，斗文先于武比。临到最后还有一场玄试，历时五天。期间没有任何胜负之说，全凭八位修仙大陆的长老们自己判断，每人可各选两人，一共挑选八人。所以，五国大选夺魁之人未必就是入选之人，而要入选未必要夺得魁首，只需展露自己才华即可，入选与否全权由八位长老决定，因而五国大选是称大“选”，而非大“赛”。

        正月十六，午时，斗文第一场——斗琴。比赛场地是一个巨大的船坊，凌波于湖面之上，此时已是冬末初春时节，湖面上波光粼粼，冬日里最后的一缕浮冰也已经碎去，此时迎面而来的微风带着丝丝的凉意，倒也是舒爽。船坊上早已搭好了台子，一个矩形的圆横跨在船坊中央，透明的材质，蔚蓝一片，往下看时还能看见湖面上翻腾起来的水花，宾客被安排在周围的位置上，正对着的前方是青国国主国母的位置，其上方八个座位是为八位长老而准备，看似和墨国的玄武大赛相似，但是规模却是无法相比。

        钟声敲响第一声，斗琴开始，七位衣着不一的女子各自抱着琴走上来，随意找了地方或站或坐，姿态不一。暮夕沫和暮惜染同坐在正前方的下首前座，一眼便瞧见了许久不曾见面的暮妙戈，今日穿了一袭樱草色的长裙，简单却不失华丽，梳着女孩子的元宝髻，清丽可人，一段时间不见，竟是长开了不少，眉目间流转的都是小女孩的轻灵。

        站在她不远处的一位女子眉眼轻狂张扬，媚态横生，一袭大红丝裙领口开的很低，露出丰满的胸部，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肌肤如雪，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满头的珠在阳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好一个绝美的女子。想来这位就是青国的另一位长公主、墨国国母云静初的亲妹妹云静兰了，比之姐姐云静初的清雅，妹妹云静兰却是热辣艳丽得很，没有封号，只称是长公主殿下。

        而另一侧的胭脂和玲珑一坐一站，靠的很近，打扮也是稀疏寻常，一粉一蓝，各自抱着琴懒懒的调着。她们身后是站着的温黁，此时看上去有些憔悴，眼睛却死死的看着胭脂的后背，昨日白清就是看着她身边的那个女子看个不停，昨晚还特意的跑去接了那女子回来，若不是这个胭脂将那苏無带出来，白清就不会这么着急将她带回，而她也不会这么早早的就断送了机会，都是因为这个胭脂！

        这样愤恨的眼神一滴不少的落在了暮惜染的眼里，不由的让她怔了一怔，这是怎样的情愫，带着恨，带着怒，带着伤，带着悲，很熟悉，和当日暮灵悦死时的那个眼神很像很像。暮惜染回头看向暮夕沫，果然后者也是一脸的沉思。敛眉，暮惜染复又回头继续打量着剩下的几个人。

        左城壁依旧是一副冷傲的模样，不变的玉色长袍，长发只用一根玉簪固定，却是潇洒的一甩衣袖席地而坐，面前摆了一把九弦琴，闭着眼静静的等着。她左侧前方的是同样席地而坐的安月七，她穿着一身翠绿色的长裙，梳着飞云髻，一支翡翠滴珠步摇闪闪发亮，一筝古琴平放在腿上，面容安宁，心思沉稳。

        指尖婉转，各色琴音流淌而出。

        本是轻柔婉转，袅袅黄鹂之音，静若流水潺潺，动若银河落九天。安月七的琴艺确实是高超，加之又在湖面之上，这样灵动的琴音却是很能打动人心，勾人心弦，一时间竟是将暮妙戈、云静兰和温黁三人的琴声都压了下去，好不得意。

        可是，不等她得意太久，一阵轻灵邈远的仙音就生生的将她的琴声打断，那琴声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音质飘渺清冽却又浑厚清亮，丝丝缕缕，似乎是要刺入人脑海的声音。安月七不可置信的回头一看，却是玲珑双手轻拨着一个半弧状的黑色尾琴，那琴弦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磷光，那琴身弧度优美，就像是凤凰的尾羽，华丽而高贵。

        正是暮夕沫所有的凤尾琴，只是玲珑不曾接触过尾琴，也不曾学过尾琴的拨发，今日这样只是草草上场，并未准备太多，因而和那日赏梅宴是暮夕沫的琴声比起来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安月七暗暗咬牙，又继续拨弦对上了玲珑，却不等她追上来，另一道强劲的琴音却是从她右侧传来，让她猛地一惊，手下用劲一猛，瞬间“铮——”的一声断了琴弦。那琴声带着苍凉的杀伐之气，犹如沙漠里的野狼出没，又如战场上烽烟四起的战乱场面，恢恢弘弘，大气磅礴，带着一股肃杀的气息，强大的玄气从指间瞬时流淌而出，一霎间席卷了整个赛场。

        玲珑收了手，不再拨弦，只抱着琴走下了台，身后跟着愤恨的踩着步子走下来的安月七。

        安月七原本想着在第一场的斗琴上一鸣惊人，夺得头彩，可惜却被玲珑的这一声却打断，又被左城壁的琴声给逼的断了弦，心里懊恼着，不禁抬眼狠狠的瞪了一眼玲珑。却不曾想没看见玲珑，倒是看见了摇着白扇的紫向楠。

        “弦为知音断，想来怀璧长公主是七月公主的知音了。”紫向楠微微一笑，挡去玲珑的身影，身后零真已接过凤尾琴，两人一同往着暮夕沫和暮惜染的方向而去了。

        “大皇子安好。”安月七行了一礼，便招呼丫鬟接了琴，转身离开。安月七封号七月公主，看似小家碧玉、袅袅动人，却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她并不是弦国嫡出的公主，只是一个小小婕妤所生的女儿，原本是排不上月字辈的，但是因为她天赋极高，年仅十三岁就已经是玄尊七阶，如今十七岁已经是玄君六阶，因而破例给了封号，又改了名字，只是二者皆未时上心的想过，只是因为生在七月，因而只草草的拟了封号。

        紫向楠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毫不在意的笑笑，又将视线移回台上。此时，台上只剩下了左城壁和胭脂两人。

        面对着左城壁来势汹汹的琴音，胭脂只是微微的笑着，把玩着手中的小玩意。那小东西是暮惜染连带着天罗地网一起给她的，是一件五品法器，两端是圆形的檀木，隔了婴儿手臂的距离，连着四十九根弦，流光婉转间甚是好看。摊在手心轻巧一转，注入灵气，那法器瞬间形体暴涨，变成一个一米长的圆柱立在胭脂的脚边丝毫不动，这一举动瞬间引起了上首八位长老的注意。却不是看中了胭脂，而是带着一股审视的威严。

        胭脂抬手轻轻一拨，顺便挑起眼角看了眼上首的八位长老，一股无形的威压便顿时冲着他们而去。区区几个修仙之人，也敢对着她发出神识，当真是胆子大得很。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是也不好太过放肆，要是在以前，她早就直接灭了这八个人，哪里还用得着这么警告他们，可是现在……

        心里微微叹着气，指尖轻拨着那四十九根弦，带着虚无飘渺的空灵之声，似乎是安抚灵魂的声音，如一团雾气包裹了左城壁那满是杀伐的琴声。那法器弦弦相连，拨动一根便会带动周围的六根一齐震动，所以琴声一声，连绵着有六个音阶顺势而出，轻渺着穿透了左城壁的恢弘之墙，几近摧毁。

        那八个长老被胭脂那样轻描淡写的一看，顿时背脊发凉。这个女子不简单！这琴声中透出来的可是满满的灵气，而非玄气可比，原不曾这天玄大陆竟也有了这样的修仙之人，只是这灵气却不怎么同于他们所熟悉的……还未等他们像个明白，胭脂就已经恹恹的停了手，收回了琴，起身说道：“乏了，这斗琴算是怀璧长公主夺魁了。”说罢，摇摇手下了台，留下左城壁一脸的惊愕，随即是一脸的恼怒，但更多的却是兴奋。

        晚间时分，各处掌灯，船坊上竟是一片的灯火辉煌，而同时的，斗文的第二场斗舞也随着灯火的阑珊而拉开了序幕。

        暮夕沫和暮惜染已然兴致缺缺，却要等着暮妙戈出场而熬在那里，胭脂和玲珑自是不必担心，只是害怕有人会借此机会袭击暮妙戈。不为其他，仅仅只是为了暮妙戈被四皇子云长鹞看中而引来杀生之祸，而另一方面的，雪凝和卿安之前说来青国却一直不曾见面也是让她们有些心急，毕竟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还需要同他们商量一番才行。只是她们还未意识到，今晚的这一场比赛将会掀开另一场腥风血雨的帷幕。

        舞台上音乐渐变，从舞台的一角上来了一个穿着大红舞裙的少女来，却是暮妙戈，此时的她换了一身舞妆，她甚少穿的这样明艳的颜色，今日一穿，纵使年少，却是清丽无双。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了暮妙戈的身上。暮妙戈盈盈拜倒，随后乐起，水袖随着节奏缓缓的动起，如同流水一般在灯火照耀下抖动，旋转间似乎有水滴落下，让她如同在雾气之中朦朦胧胧，身子如同扶柳一般轻盈飘飞。

        当乐声再次拨向一阵高音时，暮妙戈裙衣翻飞，乌黑的秀发开始缓慢的旋转，那层层叠叠的裙摆随着她踮起的脚尖而慢慢的展开，在水雾的朦胧之中，暮妙戈开始飞快的转了起来，整个人化作了一根不断旋转的轴心，纤细窈窕的身姿如同定在了地面，所有人都看不到她的动作，只有那飘起的舞衣让她整个人呈现了花开的极致美景，如同真正的花儿在人们面前绽放。

        而更为惊奇的是，随着她的旋转，从她的脚下飞旋出一圈圈的水流，以一种磅礴的姿态瞬间暴涨开来，那一朵艳丽的红色如同一朵牡丹盛开在壮丽的山海之上。水流不断的从她的脚底飞旋而起，打湿了裙摆，晕染开更妖媚的红色，鲜艳的如同红宝石一般浮在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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