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书屋 > 宫妆误 > 第41章 ?第035章 玉砌花光锦绣明

第41章 ?第035章 玉砌花光锦绣明


辞别了白羡姝夫妇以后,翊臣一行人继续赶路。自上车后,月樨便昏昏沉沉的,瞌睡个不停。原来花如绣一直与丈夫隐居,膝下又无儿女,极少遇到投缘的女伴,月樨既温柔又聪慧解人,这一夜,她自是拉着月樨说个不停了。

        翊臣望着月樨昏昏欲睡的样子,爱怜道:“怎么?花姐姐昨夜缠着你,不让你睡么?”

        月樨点了点头,笑道:“花姐姐也是一个奇女子呢。”

        “是呀,白兄与花姐姐,他二人。”翊臣正欲将他与白羡姝结交的往事说与月樨听,却体恤地看到了她双眼边一轮浅浅的黑晕。

        月樨自然是困极了,上车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那细软的金链子隐在纱衫下缱绻依恋地伏在月樨纤瘦白皙的颈项上,那是翊臣从小带的长命金锁,就这样带在了她的颈上,一时望见了,便又一种惬意的温存在心底铺了开了。

        幸而遇到了她,他不无庆幸。

        月樨实在吃了许多苦,在那样的欢场中,也还是这样清韧的性子。往后就是他们二人,他们二人的一生了。他一向性格清简,不善曲折,若还有什么余愿的话,当是希望她能从此安乐,不再愁烦了。这样想着,他又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她。柔漾的晴光缓缓地洒进了车窗,洒在了她的脸上,触暖了他的目光。

        汝州离洛阳不远,若是走得急一些,当能在初五端午这日赶到洛阳。翊臣到底是贵家公子的心性,纵在此际,也还惦念这那名都的风花胜景。到了端午,洛阳必定繁华非常,他们就这样路过了,略略地看一眼也是有意思的。

        初四这日快马兼程,果在初五日中三人便到了洛阳了。

        月樨将车帘微微地掀开了一角,她自幼生长于汴京城中,十几年来从未去过别的地方。洛阳真是一座古韵盎然的遗都,那丹朱色的雕梁画栋,简括悠扬的檐角飞甍,略见斑驳的古直窗槛,牙白沉黄的风雨旧墙,隐隐还可捕见北朝与汉唐的神韵。此地天色空澄,花木艳饶而不流俗气,街上的行人要比汴京城中稀疏得多,不知是神思所致,还是此地的风物人情确浸润了那千年的雍容贵雅之气,月樨只觉这满街的士女游人俱是衣冠风流,神情闲逸。这样冥想观望着,月樨不禁一笑。

        “怎么了?”翊臣也觉得有趣,遂问道。

        月樨偏着头,一面想,一面道:“我是在想,这洛阳城和汴京真是很不一样呢,倒同书里的汉唐风光有些像呢。”

        翊臣也向窗外望了望,这洛阳是白羡姝夫妇久居之地,他来过许多次了。月樨所言的“汉唐风光”他从前也略有感触,只不过都没太留心。如今听月樨这样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他亦觉得此地天朗风清,气度别样,真让人好奇又欣喜呢。

        “洛阳本就是汉唐旧都,略有些可惜,此时已过了牡丹的花期了。若是三四月间来,那才是锦簇如流霞,国色动京城的一片胜景呢。”翊臣想到他曾见过的洛阳盛景。

        “哦,是么。”月樨仿佛有些俏皮地一笑,目光又停回了翊臣的眉眼间。

        “是啊。”他笑望着她,一如她沉浸于这惊奇的遐想中。

        车帘上的流苏纤纤飞动着,拂过他如竹劲节的手指,拂向了他掌底温柔如诗的扇风中。宝马香车,玉轮蹄疾,惊扰了这古城满地沾湿的香屑。

        不大一会儿,三人便行到了城中的热闹处了。翊臣朝窗外一望,只见那滚滚的人烟尽都朝着一个方向去了,他不禁有些好奇疑惑。又行了一会儿,道路竟越发拥塞了,隐墨只得下马,牵着马车在这人群中慢慢地捱着。

        走了几步,隐墨已是老大的不耐烦了,他拉过一个路人来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今日是洛阳城中选花魁的日子,那群芳会便设在前边不远处的绣明楼内。今日做东的绣明楼的主人乃是前几年在京城名噪一时的胜琼仙子聂胜琼,胜琼仙子还邀了花隐居士白羡姝坐席呢。

        “什么?”一听到“花隐居士白羡姝”几个字,翊臣忙将车帘一掀,探出了身来。月樨也甚感纳罕,不仅为白羡姝,更为了那胜琼仙子。她偏着身子坐在车内,恍恍惚惚地,几缕轻烟般的旧事便飘过了心头,那副清冷绝美的面孔,已是去得远了啊。她苦苦一笑,为这人事非非,再一抬头,这马车已在捱擦中被挤到了绣明楼前了。

        这绣明楼共有四层高,豪华富丽,气派煊然。这楼中部二层处悬着一块镂金描彩的朱匾,匾上有“玉砌花光”四个字。楼中丽人盈廊,脂光流照。翊臣探着身子张望着,忽在楼前新张的艳帜上瞥见了“花隐居士”几个字。

        “隐墨,停车。”翊臣唤道。白羡姝隐逸世外,不染尘俗,他虽名声再外,见过他的人却是极少。沽名钓誉之辈假“花隐居士”的名号本不是什么奇事。但今日之事观摩人众,洛阳城中无人不知,那假名之辈的用心恐怕就有些非同寻常了。翊臣既是白羡姝挚友,又怎能坐视不理。

        为避人耳目,翊臣特戴了一张遮去了半面的阴镂麒麟纹银面具。三人在二楼的回廊上寻了个不起眼的位子坐定了,翊臣将茶博士传来一问,方知这“绣明楼”乃是一处新开的妓馆,虽才只经营了半年多,但因着胜琼仙子的名号已是贵客盈门,夜无虚欢了。

        “你说,你们老板是胜琼仙子?”月樨淡淡地问道。

        “是啊。我们老板就是大名鼎鼎的胜琼仙子,聂姑娘啊。”茶博士忙不迭地应着,言语之间尽是得意之色:“胜琼仙子今日也在席,主席上一身绯衣,头插梅钿的就是我们胜琼仙子了。”

        “哦。”月樨朝着茶博士描述的那女子瞥了一眼,并不以为意。

        翊臣略点了些应节的点心并一壶清茶便让茶博士退下了。

        “月樨,你方才为何那么问?”翊臣知道月樨一向沉静寡言,她既主动发问,必有缘故。

        月樨细声道:“胜琼仙子本名聂胜琼,她冰肌玉骨,气质清冷,又喜梳梅髻,喜着红白衣裙,因此被那些风流客们誉以梅妃之称,方有了这仙子之名。从前在京城的时候,我曾有幸与胜琼仙子有过数面之缘。四年前,胜琼仙子与柴府公子柴与俊的恋情轰动一时,柴公子因与妓相爱不知悔悟而被柴老侯爷赶出了家门。聂姑娘亦倾尽所有,为自己赎了身,随心上人而去了,从此这二人皆下落不明。梨娘姐姐与聂姑娘相识多年,连她也说不上聂姑娘如今所在呢。这里的这位‘胜琼仙子’虽着意梳了梅髻,穿了红衣,也作了这楚楚清寒之态,却还是,不似故人呢。”

        “哦。”翊臣不禁有些感叹:“昔日的胜琼仙子何等声名,如此明目张胆地假她之名,岂不怕给人戳穿了?”

        月樨平静道:“可怜人情,薄于云水,风月场中,聚散尤是薄情。昔年追捧聂姑娘的人,有多少是真心知她气骨的,这四五年的时间,恐怕连她的姿貌也早已被人淡忘了吧。假她之名又何妨,只要此地风月长浓,欢赏无尽,哪有人会认真同这女子计较啊。”

        是啊,哪有人会来计较。就算是真正的聂胜琼看见了,也不过一笑了之吧。

        翊臣向楼下望去,那假扮花隐居士的,乃是个清瘦严肃的中年人,他一身玄氅,长须及怀,望之虽也有几分尘外之气,但到底难似白羡姝平和安宁。

        不多时,点心和茶水便上来了。

        茶博士一面将茶点一盘盘地放到桌上,一面絮絮道:“客官,今日在我们绣明楼开群芳会,选画中魁,花隐居士受胜琼仙子之邀,不仅赏脸坐席,还备好了一盏新培出的天雪菊要赠与今日当选的花魁。客官您瞧,那就是花隐居士带来的天雪菊了,据花隐居士所言,此花虽名为菊,却是开在这端阳盛暑之时的,三年唯开一度,花期只十天上下。”茶博士一面说着,一面引着翊臣等向着一楼歌台正中处去望。

        那天雪菊婷婷袅袅地长在一个冰纹豆青瓷鼓腹花盆中,花盆底还垫着一个白琉璃冰盆,冰盆下是一个扶风若瘦的楚柳美人架。其花无叶,重瓣剔透,如冰雕玉楼。

        天雪菊……

        这分明是辽地的照夜雪莲。雪莲生于冰川苦寒之地,中原人见过的很少,照夜雪莲又是其中罕见的异种,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这。”翊臣浅浅一笑,恍然明悟了过来!

        爱云黄,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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