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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叫哥


程真心不知道沈昼看没看见,反正他自己是气急败坏了。回程的路上,他让司机把车停在酒吧街,叫韩宇出来又续了一摊。

        续摊的结果就是今天比昨天到家更晚。奇怪的是,进屋时沈昼仍在喝水,只不过没站卧室门口,换成了中岛台。

        程真心喝点迷迷糊糊:“天天大半夜起床喝水,肾肯定有问题”

        沈昼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程真心瞬间清醒,哪敢说实话,随便扯了个借口,“我说你没开灯,吓到我了。”

        “该害怕的应该是我吧,喝水喝的好好的,突然有个醉鬼开门冲进来。”

        是哦,程真心换位思考,好像确实有点吓人。

        不对重点不在害不害怕,而是沈昼的语气

        家宴上,沈昼和他说话的态度好了不少。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又恢复到了早上的状态。

        操。

        ……他又又把沈昼惹生气啦!

        生气是需要哄的,不能置之不理,程真心本来准备如法炮制,早早起床陪沈昼吃早餐。但因为跟韩宇聊到太晚,再加上想不通沈昼生气的点,这一宿翻来覆去,基本上没怎么睡。

        第二天一早好不容易爬起来的时候,客厅空空如也,沈昼已经出门上班了,偌大的别墅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叹了口气,顶着黑眼圈走进厨房。昨晚回门只顾着撩沈昼,去酒吧找韩宇又只顾着喝酒,导致他一晚上没怎么好好吃东西,肚子空空如也,饿的厉害。

        他掀开平底锅盖,里面残留着一块午餐肉、半个煎蛋。

        旁边的煮锅里还有细细一绺面条,盛出来估计够大半碗的。显然,它们只是某些人吃剩下的厨余垃圾,对方并没想给他留饭。

        真难哄啊,程真心想。

        而且怎么总吃餐蛋面,不腻歪吗?

        程真心哀嚎一声,但如果现在订外卖,送过来至少得半个小时。他眼睛都快饿绿了,在继续挨饿和吃厨余垃圾中纠结了几秒,最后败给肚子,默默把那些玩意乘出来嗦了。

        没滋没味的吃完早饭,他决定趁沈昼不在家好好进行对仇人一番探索。扯出几张纸巾擦干桌子,回到二楼。

        沈昼的东西很少,基本上都放在主卧。程真心溜到主卧门口,掩耳盗铃般小声念叨:“我知道随便进别人卧室不礼貌,但主卧本来也有我一半,你肯定不会介意的吧?”

        念叨完,为了避免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他先把门推开一道五厘米的缝隙。

        然后在看清整洁到像是没人住过房间时,彻底丢掉最后一丝负罪感,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不过主卧也不是一点活人气没有,屋里那股松柏味就很明显,而且越靠近床味道越大,估计是昨晚洗好澡留下来的。

        程真心忽然想起那晚,躺在床上的人肤白胜雪,睫毛微颤,脆弱的像是一尊珍贵瓷器。

        而他把那尊瓷器粗暴地捏碎了。

        嘶……瞎回忆什么呢?

        程真心摇摇脑袋,赶紧转身,奔向衣帽间。

        洞房花烛夜那天,他已经把主卧了解的七七八八,唯一没去的只剩衣帽间。他拉开拉门,紧接着怔了一下。

        ——三面到顶的大衣柜中,两面半都是空的,其余半面有东西。左侧挂着衬衫领带,右侧挂西装、风衣和大衣,放眼望去,全是黑白灰三色。

        而且看款式,多数属于基本款,乏味单调的可怕。

        按理来说,极光科技从创建到如今,凭借几项专利拿下了不少大订单,其中不乏军工企业。肯定早转为盈利状态了,沈昼不至于穷到没钱买衣服。

        难道跟天天吃餐蛋面一样,那家伙对打扮也钟情于黑白灰、基本款,永远不腻?

        怪胎。

        这个疑问一直持续到周六中午,程真心没忍住,爆发了出来。

        起因在于他们要回沈昼老家,而沈昼做了餐蛋面。

        兄弟们比较关心程真心的婚后生活,没完没了叫他出去玩,导致他最近夜夜笙歌。

        宿醉的人最容易饿,于是当他捂着肚皮下楼,看到的总是餐蛋面时。

        那感觉简直痛苦他妈抱着痛苦敲门——痛苦到家了!

        “沈昼,”他木着脸道,“你有不开心的地方可以直说,我给你道歉,用不着这么搞我吧?”

        沈昼不太懂:“我怎么搞你了。”

        “每天都做餐蛋面。刚开始我以为你喜欢,可再喜欢也喜欢不到天天吃的程度。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有意思吗?”

        沈昼手臂僵了下,片刻后“哦”了一声。

        程真心:“???”

        “哦”是什么意思?

        沈昼不紧不慢地给蛋翻好面,才问:“那你吃不吃?”

        厨房是凶器最多的地方,菜刀肉刀水果刀,锅铲锅盖大马勺。

        程真心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吃。”

        “还有五分钟时间可以整理头发。”

        “好,我现在就去。”

        关于餐蛋面的反馈大获全败,而等到换衣服那个步骤,程真心直接放弃了。一是他怕沈昼发现自己偷偷看过衣帽间,二是以沈昼的身材和颜值,随便披件抹布都好看,没必要非在穿搭上纠结。

        沈昼出生在滨城附近的小山村,从市里开车过去大概需要两小时左右。这次程真心终于把握住表现机会,自告奋勇当司机。沈昼便遂了他的愿,坐到了副驾的位置。

        开高速最累,为了提神,也为了套近乎,路上程真心一直在跟沈昼搭话,一般是他说一大段、沈昼回两三个字的样不过这对程真心来说已经很棒了,总比一句话不说的强。

        快到目的地时,他肩头发硬、嗓子冒烟,尾巴根也坐的生疼。

        大少爷哪吃过这种苦。

        果然家破人亡使人成长,程真心想。

        “前面路口左转,直接进村。”

        这时,见他心不在焉,沈昼出声提醒。

        程真心赶紧打转向,按照沈昼说的拐进沈家村。然后放慢车速,默默地打量沈昼生长的地方。

        夕阳西下,围着坑坑洼洼的土路建有四排小平房,粗略看过去大概七八十户人家,算是中等规模的村子。

        土路两边挖了两条浅沟,应该是为排水用的。此时里面已经蓄了一半水,鸭子们成群结队游来游去,几只猪也躺在鸭子旁边晒太阳,滚了一身泥。

        程真心玩过农家乐,但来真正的农村还是第一次,看什么都新鲜。进村好久才想起来问:“你家是哪户?”

        “前面,蓝色大门。”

        程真心朝他指的地方看过去,那是一间略显陈旧的院子,红砖灰瓦。

        面积不大,停辆农用三轮车就把空地占满了。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妇人正站在院子中央,拿着抹布擦车。

        大概听到发动机声,她踮起脚尖往外看,在看到副驾驶上的人时愣了下,随即扔下抹布,满脸笑容地跑出来。

        “小昼,”妇人声音尖细,“回家怎么不提前知会声,我好让你老叔准备酒菜。”

        沈昼放下车窗:“临时决定的,不用麻烦。”

        “什么麻烦不麻烦,给自家小孩做饭天经地义的嘛,”妇人嗔道,“想吃什么,炖大鹅可以不?我让你哥找只肥的宰。”

        沈昼父母走的早,由老叔老婶一手拉扯长大,程真心高中时候就知道了。

        按理来说,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即使不是亲生的,感情和亲儿子也应该没多少差别。

        可奇怪的是,程真心觉得沈昼语气很淡,不够热络。

        而和他相比,妇人又有些热络过头了。

        他余光瞥向沈昼。

        听到妇人的话,沈昼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见侄子迟迟不答,妇人张了张嘴,还想继续问。程真心立刻放下车窗,探出去半个脑袋:“老婶,有地方停车没?”

        老婶看到驾驶位有人,也能猜出来是谁,但没想到对方会找自己说话,顿了顿:“这是程家的孩子吧?我让你哥把三轮开出来,你停院子里。”

        “不用麻烦,”程真心指指院门旁边那块空地,“停那儿行么?”

        “行倒是行,不过村里牲口多,怕给你弄脏了。”

        程真心笑笑:“没关系,脏了刷呗。”

        被他一打岔,妇人没再问吃什么。程真心把车停好,跟沈昼一起下车。

        这时一个汉子也出来了,上半身穿着条纹毛衣,下半身是条腈纶裤子,裤脚洗到发白。左胳膊下面架着拐杖,估计是沈昼那位老叔。

        “你看你,”老婶小声呵斥,“程家孩子第一次来咱家,你也不说换件像样点的衣服。”

        虽然不喜欢社交,但程真心出身豪门,耳濡目染之下学到了几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假笑着打圆场:“你们千万别拿我当外人,今天沈……昼哥带我回来,就是想认认家门的,咱们随意点。”

        老婶:“哎,这孩子真好,我总怕你不习惯。”

        老叔也终于褪去窘迫的表情,满脸憨笑:“路上累了吧?快进来,进屋好好歇歇。”

        砖房内部被隔成了三屋一厨,和外面破旧的样子不同,里面应该有重新装修过,墙面漆的很平整,家电也都是比较新的款式。

        参观过程中,程真心感觉有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嘴巴上。他抿抿嘴唇,没心思管那些,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没找到空调后有点慌。

        而这种慌在五分钟后达到了极致。

        来沈家村的路上只有一间服务区,听说很脏,他便一直没停车。两个半小时从头开到尾,膀胱已经有点收不住了。

        寒暄几句后,他赶紧问老叔:“老叔,卫生间在哪。”

        老叔指指窗外:“后院最右边。”

        “旱厕?”

        “我们村都没建室内厕所,”老叔不好意思道,“不过上午我刚清理过,现在挺干净的。”

        干不干净又能怎么样,再憋要出人命了。

        以前去农家乐的时候上过旱厕,无非是味道大一点,和排泄物的距离近一点,应该……能接受的吧。

        然而,奇葩虽迟但到——程真心万万没想到,老叔家的旱厕居然没有门!

        他能接受异味和排泄物,不看不闻就行。但他绝对接受不了光天化日之下、在有女性路过的院子里光屁股撒尿。

        那和野蛮人有什么区别?!

        他立马给沈昼打电话:“喂,你出来一下呗。”

        沈昼正在帮老叔泡茶,闻言放下茶包:“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厕所没安门,我不太习惯,想让你帮我挡一会儿。”

        说完之后,程真心自己都觉得这个要求很可笑。以沈昼的性格,大概率不会同意的。

        却听那边传来一声短促的笑,很低,很轻,经过电流的处理钻进耳朵,有种奇怪的痒感。

        程真心抓抓耳尖:“……别笑,来不来给句准话!”

        “没说不来,不过……”沈昼顿了顿,“求人帮忙至少得有个称呼吧,要么……你再叫声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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