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序.木已成舟

林溪无所谓的点燃了油灯，“既然已经闹起来了，那么这些禁忌自然就烟消云散了。”

        “外面那些，尸体，是谁弄来的？”我看他这副镇定的态度，总觉得外面的那帮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一定会和他有关系。

        油灯点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已经逐渐散了下去，他揉着手指间一颗圆珠，眉眼间尽是忧愁。

        一用力，整个珠子就在他手里碎成粉末。

        “是我。”林溪把揉碎的珠子粉末，和进面前的茶杯里，递到我手中。

        我接过茶杯，一口饮下，一股清流顺着我的喉咙快速流进我的肺腑。

        “咳，”我连忙又倒了杯茶给自己，“你是拿这个地方做了什么事情？外面那些东西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形成的。”

        “我只是拿这里研究了一下如何把灵魂灌进其他身体里而已。”

        “而已？”我恨不得一拳头砸到他身上，“我让你来伯塞是要你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的，不是让你来做这种事情的。”

        “那您呐？我是您带来的，您以为您死了我会好过吗？”林溪的眼睛有些微红，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

        “我已经在死前安排好了一切，就算我死了，也没人敢欺负你。”

        “可我要你活着。”

        林溪挪到我身边，把我紧紧搂住，我想推开他，心里觉得和他就这样抱在一起有些不好。

        可对方突然的哽咽，让我想起刚见他时，那个小小的奶团子，我靠着他的肩，伸手把他抱的更紧了些。

        感受着他的体温，我这才头一次意识到，那个小小的奶团子，早已经长成了高大帅气的少年郎。

        “溪溪乖，我会陪着你。”

        “你不会，我找了你三年，我给你做的身体都被抢走了，你都没有回来。”他剧烈的哽咽，让我连忙拍着他的背部。

        我想起后土那张雌雄莫辨的脸，温柔的喂下他一杯茶，“好好休息一下吧。”

        后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我的身后，他挑起我肩上披着的一缕长发，手指轻轻一捻，那缕长发就从我的头上连根脱落。

        我回头，他正在用同样的方式，从他头上取下一缕发丝，两股头发被他缠在一起，在他手心融合成一滴血珠。

        “这是你的身体，被我抢走了。”后土把那滴血珠按进我的身体里，“这里面混了我的血，可以镇定你的心神，不让你再出现昨天的情况。”

        后土低垂着眼睛，把林溪的床铺位置让出来，我把林溪放好，和他坐在房顶，看下面各种风格的残尸断臂。

        我抬头看了眼天空，有那么一瞬间就连天上的那抹月亮在我眼里都变得血红，“这就是林溪做下的孽？”

        “木已成舟，再念无往。”后土一头飘逸的黑发在我的眼前，逐渐变成土与银交杂的颜色。

        我看着他的侧脸，庆幸他的脸上没有出现那些可怖的纹路。

        后土不耐烦的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的视线看向院子，我气呼呼地挥开他的手，指着下面一帮还在活动的怪物，“你现在的身体就是这些东西，一个部位一个部位的拼起来的吧！”

        “林溪，把我身上的所有伤疤都去掉了，要不是我先占了，现在用这个东西的就是你了。”

        “哼。”我嫌弃的别过头去，“这个身体和脸固然好看，但不是我自己的，就算再美，给我用，我也不习惯。”

        后土有些疑惑的看我一眼，对我的看法感到奇怪，我能看的出来，他想要和我说什么，但他心中的千言万语最后说出来，都汇聚成了一句话。

        “人间烟火，冷暖自知。”

        “我从不贪恋着属于俗世的一切，唯独爱我这身皮囊。”是吗？我看着院子逐渐离开的这些东西，不由得有些愣住了神。

        后土神是唯一一位因华族而留下的神，人们编出的理由大多是说，后土神是一个男性，爱上一个华族女子后，自愿留在人间的土地上。

        “这个世界上的情啊、爱啊，太多了，你是为了什么？”我好奇的看着他，一个本无性别的家伙，要是有了爱人，早该拥有了性别。

        但，在昨晚之前还没有。

        “我？”后土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手，像是在问自己一样，“大概是为了回去吧，有五灵之神就会有其他神，不管是神还是人，在长时间的时间流逝中一定会产生矛盾，我曾经因为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被赶了下来，现在我想回家。”

        “而你回家的条件就是杀了莫湫？但，你不能亲自杀？”

        “我回家的条件是杀了他背后的那位，当初我是替那位背了黑锅，现在我要把她做的事情全都捅出来，还我自己一身清白。”

        后土捏紧了拳头，看着我的眼睛继续说道：“你和莫湫认识，你是我最好的帮手。”

        “还是算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可没心思帮你。”我从屋顶跳下，挥手将试图攻击我的东西全都化成灰尘，他们生前所有的记忆全都随着风，飞进我的脑海里。

        我听见一声声剧烈的惨叫，看见那个我感觉到无比陌生的少年，在一天天的努力下，在一个个孤独的夜里，在这座瓦房的门前，为了我这个怪物，一遍遍地重复着相同的工作。

        后来，他兴奋于他的成功，点燃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聚魂灯，在无尽的日夜里，一直守着那盏灯和那具身体，直到后土来了。

        “我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一生都无法抹平的伤害。”后土站在我身后，他也看到了这些东西的记忆。

        我挥散这些东西，看着这个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地方，“我有我的事情，你有你的秘密，你不告诉我，我也懒得和你打交道，你还是回去吧。”

        相同的话，这次由我转告给后土。

        他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告诉我，“你以为□□真的是莫湫所为吗？他再厉害，也打不过像你这种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们，他背后的那位才是和你们做对的主角。”

        “你一直在提他背后的那位，可那位的身份？男女？我知道吗？”

        “我，没办法说出她的名字，但我可以告诉你，她是一个女人。”后土祭出五位五灵之神的尊位，“我们是用来维持天地平衡的，她和另一位主神，在万年前不小心造成了一个失误，为了不被正主神发现，她杀了另一位主神，把我们赶下人间。”

        “失误是什么？”

        “人间每五百年就会有神灵下来，进行大规模的屠杀，他们把时间更改成了无限。”

        无限？这还真是一个好东西，我突然想到了□□，每十年放上一百万个儿童，至今怎么就能从未出事。

        “让我想想，反正我的目的是杀了莫湫，解放□□，在一定程度上，我会一直帮到你。”

        我突然感觉有些累了，我需要长时间的休息，我回到房间，不知道后土有没有离开，但，我真的太累了，请让我睡一觉吧。

        …………

        “碰，我赢了，给钱。”

        我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看样子恐怕都要到了晌午，谭溪源背对着我，光着上身，腰间还缠着纱布，正在大呼小叫的和林溪玩牌。

        我从床上坐起来，林溪头也不抬的说道：“厨房里有吃的，热的。”

        谭溪源转身看了我一眼，把桌上的牛奶砸进我怀里，“女孩子，多喝一点儿牛奶，别想着你找人治好了小爷，小爷就不会怪你害我摔下悬崖的事情。”

        “那就委屈你了。”我撑着下床，感觉身上还是乏的很，就连走路的步子都有些虚浮。

        外面阳光正好，我看了眼厨房，不禁摇了摇头，躺在外面的躺椅上。

        谭溪源和林溪还在房间里打的火热，他们坐在炕上刚好可以通过窗户看见我，我也不怕自己出什么事情，躺在那里不过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少主，现在已经看过了，差不多就回去吧。”林溪撤了谭溪源面前的杯子，换上一碗清汤。

        “撤！”谭溪源咬着牙说出这个字，“堂堂清辞就是这样的废物模样？你以为我真的会信吗？刚好，我的父亲对她很感兴趣，我的伤也没好呐，干脆就把我父亲喊到这里，和她见了面再说。”

        “是。”林溪回头看了我一眼，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告诉谭溪源，“您要是再不找一个新的身体，就来不及了，这副身体没过多久还是会腐烂，我再去外面找些草药，您一个人注意安全。”

        “知道了，我也累了。”

        谭溪源瞥了一眼外面，当着林溪的面在床上躺了下去。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回想着十年前自己家进去的那个陌生男人。

        那人在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冒着雨而来，自己当时正在客厅玩球。

        球不小心滚到了刚推开的大门那里，因为暴雨他不敢冒雨过去。

        男人看着他笑眯眯地捡起球，指了指，他就傻傻的点头，等着男人拿着球过来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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