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九十九张信封

如果我没有和怨种融合会怎么样？

        我会不会还是那个千年前某个强国的嫡公主，如今天下至奢之物尽出惊鸿镜的惊鸿主，而非现在这个人人喊打的怪物。

        黑暗里，一只手紧紧抓住我下坠的脚踝，希望把我重新拽进深渊，我拼命逃离它的禁锢，终于感受到背部刺骨的寒。

        我睁开眼睛，周围是一片苍白又荒凉的空间，漫天的白后面是如浓墨般的黑暗，我记得我刚从那片黑暗里逃出来。

        我起来，站在这片天地之间，抬头看着上面漂浮着的九十八张各式各样的信封。

        每一张信封都是我一次失败的经历，我细数着信封的张数，身后从天空里撑出一张巨大的脸，就算是纯白的，但是也掩盖不住他醉人的笑意，那样的邪魅又温柔。

        “天要亮了，再不走就留在我身边吧。”

        巨脸化作高大的人形，围绕在我身边，说出这句暧昧的话语后，轻轻的把我送出这个空间。

        我从床上醒来，亚麻色的床幔后立着一个少年，我只微微一动，脚踝上绑着由金丝穿铃铛的脚链，就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他立马跪在我的脚边，进行着每日叫醒我时，一定要做的事情，“今日是2395年10月29日凌晨1:00，初冬，暴雪，请您起床更衣。”

        “唉。”我被迫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只剩下一个的少年，脑袋昏昏沉沉地贴在他的胸膛，他想要往后躲，我就紧紧搂住他的腰，“你恨不恨我，你的爱人因为我死了，你还被我困在身边，这辈子我都要把你留在我身边。”

        “不恨。”少年依旧躲着我，更衣躲着我，梳妆躲着我，我饮下早茶他还是躲着我。

        末了，我拿帕子把嘴边的水渍擦干净，少年收拾着桌子，我就坐在桌旁静静地看着他。

        每天，我都要问他一遍，他恨不恨我，他每天的回答都是不恨，我却觉得很无趣。

        这次，我拉住他的手，“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了，你恨不恨我，你要是回答恨，我就放你走，再也不强留你了。”

        “…我。”

        还没等他回答，外面的殿门就被大力拍着，隐约还能听见有人在大喊我的名字，清辞。

        我揉了揉眼睛，差点儿就把妆揉花了，少年吓得连忙挡住我的手，他的职责里有一部分是维持我的光鲜。

        作为惊鸿主，我永远拥有着最奢靡的生活，就好比这个占地上千米的宫殿，光是开的正艳的各种鲜花就多达上千种，我身上的服饰，更是万两黄金一匹的丝绸做出来的十二层华服。

        因为衣服太重，我只能招招手，让少年弯着腰把我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往外走的时候，少年要弯着腰比我矮上一截，我瞥了眼他的后背，他的腰越弯越低，低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地步。

        我不禁想起，他刚来这里的时候腰板挺得很直，后来我下令，在我熟睡的时候，他需要在腰上绑上铁球，用来训练他弯腰。

        这件事，让我有些出神，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被扶到了外室的边缘。

        殿门已经被强行打开，大片的风雪被吹到殿内的地上，我不顾风雪中间怒目圆睁的少女，自顾自的在主位上坐稳。

        这个时候，冲进来被我忽视的少女，猛得窜到我面前，“清辞，我为你卖命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对我的，连我想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你都不肯！”

        我绞着手里的帕子，好奇的看了她一眼，我的女儿云鹤，虽然不是我亲生的，我对她也只是利用，但还是要把表面功夫做足。

        “鹤儿乖，你只有留在我身边才安全。”我温柔的抚摸着云鹤的头发，我和她平时都是以母女相称，但是她想杀了我。

        我知道，她知道我知道。

        就因为她是半人神，是十年前从□□出来的怪物。

        □□是人神莫湫的领地，他每十年都会收集大概一百万个儿童，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没有被人发现，可事实确实如此。

        他会让那些孩子玩各种游戏，各种死亡游戏。

        三年后，这些孩子里只有不到十个能活下来，这些活下来的孩子会成为莫湫杀害华族的工具，云鹤就是在十年前被抓进□□的，在第五年，她已经犯下滔天罪行后，我拼了命的把她从□□带回来。

        可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云鹤就没来由的恨我、痛恨我、恨不得杀了我，我用了十年的时间寻找她恨我的原因。

        可惜，我一直都没有找到。

        “哼，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你连认真听我说话都不肯，我讨厌你！”

        云鹤又气呼呼的走了，走时也不知道替我关上门。

        还是少年扶着我去院子里，幸好风雪已经停了，我站在院子里看着雪景，虽然雪已经没过了我的膝盖，但还是很美。

        少年陪我站了一会儿，就借口离开。

        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我在想这一次云鹤会用什么方式杀了我，“溺死？枪杀？刀杀？我觉得枪杀的可能性比较高，毕竟云鹤用的最好的就是枪。”

        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身后有人将我的话全都记到了心里。

        午上，我白白在雪地里站到大雪在太阳底下开始化封，少年才过来把我从雪地里扶出去。

        我心里有气，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他，我扯住他的头发，“带我去惊鸿镜的城墙上，你背我去，敢摔了我，我就去割了莫湫的头！”

        “您杀不了他，不然您也不会被困在惊鸿镜。”

        “是啊，莫湫不想杀我，他把我困在这里，因为他想知道谁会杀我。”

        “您既然知道，还是回去吧，外面冷。”

        “我偏不，今天云鹤就十八岁了，莫湫一定会来，他来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用莫湫威胁少年果然有用，他抿了抿嘴唇，终于乖乖地把我背起来。

        一路上，少年的羞愧的低着头，仿佛背着我出来是一件奇耻大辱的事情。

        就算路上碰到的人，都要乖乖跪在地上尊我一声惊鸿主，他还是不肯抬头让那些人看到他的脸。

        城墙上，早早有人将落雪全都打扫干净，我把鞋子脱下来，靠在少年的肩头，“我和莫湫是千年的恩怨，因为他，我长生不老，因为他，我国破家亡，我想躲，可是他总要把我从人堆里扒出来，那我就只能杀了他。”

        “您杀不了他。”

        “你坚信你的观点，我坚持做我的事情，而且□□的行径一旦被闹得华族人尽皆知，华族的民众是不会放过莫湫的。”

        “您以为莫湫为什么能让各大势力全都听他的话，像您这种被注视过hpl的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被莫湫控制了，而且，各大势力的最强者或者首领们，都注射过hpl。”

        “原来是这样。”我笑着走到城墙边，双手扣住高的到达我胸口的墙砖。

        眼前是那片天地共一色的美景，我在想，从这里跳下去或许是最聪明最干净的死法，可是我狠不下心，舍不得让我这张皮囊有任何的损伤。

        至于少年所说的hpl，是莫湫根据华族文明制造出的一种药剂，装在钻石做的管子里，闪着绿色的光芒。

        它是上万种动物和上万种植物把全部能力糅合在一起的精华，普通人饮下，会快速获得常人口中的超能力之类的特殊能力。

        像我们这种与常人不同的人，全都饮下过那种东西，不过在我饮下那种东西的时候，它还叫还魂汤。

        而今，能力越强的人，曾经饮下的就越多，受莫湫控制的就越深。

        到近代，由于那东西可以增长人的寿命，这个世界上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都饮过了。

        “莫湫，还真是好大的手笔。”我忍不住惊叹出声，整个人恨不得都趴在城墙上看着外面。

        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到我身后，看着我的后背，大有一副要把我从城墙上推下去的样子。

        远处，雪雾瞬起，大量的人马，以及各式各样的近代武器，全都集结在城墙下。里面，所有的惊鸿镜中人，也将城墙的进出口堵死。

        他们看向我的眼神告诉我，他们和外面的那些人是一伙儿的。

        “唉。”我踉踉跄跄地爬上城墙，站在城墙的城砖上，双手恭敬的放在身前，朝雪中最亮眼的那抹红衣深深的鞠了一躬。

        我为了感谢他对我的养育之恩，我的眼泪却不争气地从眼角不断的滑下来，“今日，各位到此，就是为了亲眼见证我的死期，如此，我这一身华服，也不算污了各位的眼。”

        我看到那个红衣颤颤的伸出手，又缩了回去，他也和这帮人一样，就算和我有血缘关系，也不肯救我。

        唉。

        我就站在城墙上，和前后两帮人对峙，少年看着我的眼睛满怀怨恨，因为我杀了他的爱人，把他带回来养在我身边。

        可这种情况下，他要是还不做出点什么，我死了，他也活不了。

        他一动不动，我却已经站麻了脚，差点就忍不住要摔下去了。

        后来，还是红光在空中炸响，在我的胸口开出血红色的鲜花，我转了身，用躺的姿势和举着枪的云鹤惊鸿一瞥后，重重的摔下了城墙。

        少年居然也跟着我从城墙上跳了下来。

        雪雾散尽，红衣第一个冲上来，大喊着妹妹，大喊着对不起我，没关系，我已经不需要了。

        在我意识消沉的最后，少年拼死告诉我，“不恨。”我笑着离开这个世界，留下惊鸿镜因为失去了我的保护，被大批人马冲进去，血流满地，又重新被大雪掩埋。

        惊鸿镜的人还真是愚蠢，他们以为我死了，自己就解脱了，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莫湫没有攻进惊鸿镜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我在。

        我用自身的能力给惊鸿镜建造了最强大的防护网，但是我死了，防护网也会随我一起消失。

        我的身体在雪中逐渐冰冷，飘下的大雪逐渐把我和少年淹没，红衣看了我一会儿，就带人随其他势力一起攻进惊鸿镜。

        一股熟悉的下坠感到达我的脚踝，我又被扯进这片苍白又荒凉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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