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玩弄》

子衿抱剑靠在一颗高大杨树上懒洋洋的看着下面闹剧般的一幕，也不知那病恹恹的小作精是怎么爬上楼顶的。

        凪离，弥月城凪家少宗主，也就是她口中的小作精，少时成名，据说智高近乎妖，虽然她也没看出高在哪里，不过容貌秾丽近乎妖倒是不假。

        两年前她去雁回城办事，在雁回欧阳家的地牢里发现了这小子，知晓身份后便顺手将他打包送了回去，连带着得了弥月城城主的一个人情，倒也不算亏。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自己救得还是个狼崽子，不知恩图报就算了，竟还想恩将仇报，一年前她与小师兄叶知竹再次到凪家，想要商讨两家合作之事，她的流水宗做的是杀人的买卖，想在弥月城杀人不被城主追责，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只能先得城主首肯不妨碍她流水宗办事。

        谁知会在凪家再次偶遇这小家伙。

        她原本对当年救下的小东西并没什么印象，主要那时血污地牢里瘦骨嶙峋，浑身脏污的少年着实没什么看头，碰一下她都有些嫌弃脏。

        谁能想到当年脏兮兮的一团陡然变成了精致的小少年，虽然体弱了几分，但是美人儿就是美人儿，即便病恹恹看着也着实赏心悦目，更何况她发现还是个带爪子的，不禁便有了几分兴趣，骗他说她是流水宗最好的杀手，原本只是想逗他玩玩。

        谁知这狼崽子却不安好心，背地里想让凪家宗主用黄金买她做暗卫，竟是想让她为他所用。

        流水宗最好的杀手或许能用黄金标价，可她子衿可不能，想着若是答应着实便宜了那小子，但又想继续逗逗，所以以流水宗的身份拒绝，却又未将话说满。

        目的是想要看看这小崽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谁知他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直接将她的小师兄绑回了凪家，竟是想要威胁她的节奏。

        她觉得有点好玩儿，便决定陪他演这出游戏，乖乖答应做他三年暗卫。

        只是这才第一年，她就有些烦了，主要这小作精实在太烦人了些。

        此时身着黑色瑰丽锦袍的少年已经爬上了楼檐，因着身形不稳只能扒着屋顶的灰瓦向上爬行，修长的爪子在灰色瓦片的映衬下莹白的几乎发光，从上面看像只挪动的黑猫。

        如瀑的青丝从绣着暗纹的锦袍上滑落挡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不过即便如此子衿也能想象出那张精致的脸上露出别扭赌气又倔强的表情是什么模样，不禁勾了勾唇。

        凪离咬着粉唇爬上了楼顶，心里气闷，她这次整整消失了三天，他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他有三天没见到她了。

        他让她做他的暗卫，她就真的兢兢业业的做他的暗卫，不到威慑他生命的时候就绝不出现，即便他叫她，故意激她，她也不出现，明明他才是主子。

        他手里还握着她的软肋，可他却觉得分外憋屈，有时候甚至觉得，他所以为的威胁，对她来说，只要她想走，就随时可以离开，每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他就觉得恐慌，这种握不住的感觉实在太糟了。

        他又不敢真的对她在乎的人做什么，只能好好关着，嘴上威胁她实际心里慌得一批。

        后来他发现只有在他有危险的时候她才会出来，可刺杀并不是时常都有，也鲜少有能伤的了他，为了引她出来，想方设法的弄死自己成了这一年来他做过最多的事情。

        他知道她今天在的，他能感受的到，所以他想方设法爬上了楼顶，他若是从这里跳下去，她一定会出现的。

        “子衿！”他站在屋顶开口，额头冒出些薄汗，楼顶的风吹的他脸上微微泛着粉色，他两条腿有些发软，整个人有些狼狈，自从两年前在地牢遭受折磨之后他身体就一直体弱多病，但是为了逼她出来还是站在了这里。

        “你要是不出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他逼迫的声音里隐隐透出委屈。

        然而空气中只听到杨树叶沙沙被风吹响的声音，还有下面焦急惊恐的仆人。

        往日这个时候子衿就该出现了，只是今日她忽然想看看他的底线在哪里，他真的会跳下去吗？

        她不想再陪他玩儿这种游戏了，若是他只是吓唬她，并不会真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那她也该找个机会离开了。

        她掩在枝繁叶茂的树枝后，目光看着下面惊惶的少年。

        凪离因得不到回应上挑的眼尾开始泛红，他紧抿着唇，眸中氤氲下隐藏着一片暗色，等了片刻，还是没等到那人的身影。

        他闭上了眼，那人当真一点都不在乎他吗？

        身体前倾，黑色绣金丝的衣袂像是矜贵的黑蝴蝶蝶翅在空中翩跹，他跳的孤注一掷，内心却是枯萎一片，他怎么忘了，他死了，他对她的威胁也就不存在了，关叶知竹的地方虽然隐秘，但并不是找不到，她在凪家总会找到的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一具难看的尸体的时候，他被卷入了一个怀抱，那熟悉的味道让他即便不用睁开眼睛也确信是她。

        他唇微翘，长如蝶翅的浓黑睫羽动了动，眸中还浮着一层水雾，此时春光流转的看向她，只一眼，霎时便如桃花绽开在春雪之中，似乎能够嗅到清冷的香气。

        他紧紧的勾着她的脖颈，抬头看着眼前一身简单黑色劲装，发尾高束，面上无甚表情，身上却自带一股魄力的女人，心下几分欢喜。

        子衿落在地上，没想到这小作精还真敢往下跳，她略微挑眉垂眸看他。

        他察觉她的目光，有些傲气的抬起下巴，似乎在向她炫耀他赌赢了。

        她看着他这幅野猫似的样子，心里微动，将人往怀里掂了掂，淡声道，“小野猫的爪子该剪了。”

        他星眸微睁，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自己，瞪她一眼，猫儿似的轻哼了声，手却紧紧揽着她的脖子不松手，像是怕她跑了。

        子衿敛眸，见他折腾这一遭脸色已经有些泛白，额头都是虚汗，决定好人做到底，只将抱着他送回了屋子。

        凪家宗主极爱自己的独子，所有房内摆设都是穷奢极尽。

        子衿抱他绕过水墨屏风，放在了床上，绣金丝的墨袍与身下的玉蚕丝缎面相得益彰。

        “你去哪儿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扯住了她的衣袖，他斜着一双狐狸眸子无意中带着几分勾人却偏又一副纯然的模样。

        子衿如同墨色猫眼石的眸子忽然凑近他，俯身看他的眼睛。

        他被她眸中流转的暗光所吸引，不自觉的抬头离她越来越近，两人之间距离拉近，他的睫羽在光影中忽闪不停，眸子如同琉璃清透见底。

        她看够了，忽然抽身，直起了身体。

        凪离恍然若梦，之后若有所失的抿了抿粉唇，眸中微黯，他还以为她要这么想着，心跳有些加快，他长这么大，唯一亲近过的女子只有她一个。

        “我叫大夫过来。”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看他这幅模样，少不了又要病上一场，提前叫大夫过来，有备无患。

        他却因为她的避而不答有些生气，攥着她衣袖的手微紧，赌气道，“我不看大夫，你不告诉我你去哪儿了，我就不看！”

        他撇过头，见她不说话，又悄悄转回来一点，忐忑的瞄她一眼，见她并没有生气的意思才有挺直了背脊，一副哄不好的模样。

        子衿见他身后都快要翘尾巴的模样不动声色的翘了翘唇角，对于给傲娇的猫儿顺毛这件事她还是乐在其中的。

        自怀中拿出了一个不到巴掌大的锦盒，她拎出锦盒里的东西，伸手到凪离面前，闪闪发光的东西自她指间溢出。

        他眼睛微眨，眸光被那闪烁吸引，是两条金链，上面缀着碎花铃铛，和一些雕刻精致的墨石，细细打量竟然是一只只活灵活现的黑猫儿。

        他扭过头，眸中透着几分惊喜，“送我的？”

        子衿微点头，看着少年面上的欣喜，心里轻叹了一声，真好哄啊——

        “我喜欢！”看在她还记得给他买礼物的份上这次哼！他就勉强不追究了，其实他也只是担心她是出去做任务会有危险，要是能跟流水宗彻底买下她就好了。

        他心里这般想着，低头便喜滋滋的想把链子带在手上，却被身边的人接过。

        “不是真么带的。”她轻轻道，声音难得透出几分宠溺。

        他怔愣的看着她单膝蹲下脱掉了他的鞋袜，露出白皙的双脚，然后将两条金链绑在了他的脚腕上。

        啧，果然和她想象的一样诱人且赏心悦目，她欣赏着她的杰作。

        他却被她的目光烫的心口微缩，脸上涨红缩起了脚指头，“你放肆!”斥责的话却说的娇软，见她似乎喜爱的模样，口不对心的又将脚向前伸了伸，好让她看的仔细。

        他瞥着她飒爽的侧影，有些别扭的开口道：“好看吗？”

        她起身，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极好。”

        他心口微甜，她从未对他做过如此亲密的举动，这算是他们的关系更近一些了吗？

        不知道他若是说要娶她会不会吓到她不行！都还未表明心意，贸然说要娶她会不会太唐突了些，还是等他在想什么！

        凪离羞恼的拍了下榻檐。

        子衿唤了大夫来，开了些防风寒的方子。

        果然到夜里他便咳了起来，吓坏了一众侍候的下人，进进出出忙着伺候这位娇贵少爷。

        然而子衿却再也没有出现，凪离病恹恹的躺在床上，眸中黯然，这个不识趣的家伙！他今天都让她看他的脚了，都默许她亲近他了，她却不来看他！真是太过分了！

        凪离整整病了三日，那个女人没来看过他一次，若不是还察觉到窗外的树影晃动，他几乎都要以为她又走了。

        刚能下床，他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出去，天才微亮，这个时候无人打扰，他或许可以叫她出来，即便不说话，能看她一眼也好。

        他光脚出了走出了内室，脚上铃铛低响，外室守着的下人靠在门栏便昏昏欲睡，他从他们身边经过，并不打算叫醒他们来烦他，只是衣袂拂过，脚边的下人怀里忽然掉出一本册子来。

        他有些好奇的捡了起来，打开随意瞟了几眼，原以为只是什么话本，没想到却被里面赤/裸的句子惊到，这竟然是本低俗艳书。

        手里的书如同烫手一般被他扔在了地上，这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一旁的下人被惊醒，看到地上的书籍顿时背上冒起了冷汗，心道这下完了，污了少爷的眼睛!

        “少爷！奴才知错！奴才有罪！请少爷责罚！”他原本只是夜间闲来无事，想着看些话本以为寂寥，没想到会被少爷看到。

        凪离脸上发烫的怒吼，“滚出去！”

        下人连忙连滚带爬的出了屋子，内里伺候的人皆被惊动，围在他身边跪了一地。

        “都滚出去！”他挥了袖子，心里有些乱糟糟的，他现在的样子也不便再去见她，只能转身又回了内室。

        下人们不敢不从通通退了出去。

        凪离坐在床上，刚刚不小心瞥到的句子却不自觉的又浮现在了脑海里，‘绣鞋刚半折，柳腰款摆，花心轻折。’

        手指不自觉的伸到唇边咬住了食指第二个指节，不知怎的就想到了昨日她蹲在地上为他系脚链的模样她那时看着他的眼神让他有种酥麻的感觉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凪离有些羞愤的咬唇，他怎么会因着这种淫词艳曲联想到她身上，难道他一直一直都在肖想她？凪离忽然有些想哭。

        这夜，凪离不在想以为一样梦到梦里的人满眼宠溺的亲吻他的眉心脸颊，而是换了另外一种气氛，是他没见过的另一个模样的子衿。

        她在他耳边低笑，笑得他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她的手慢慢伸进了他的衣襟，她亲吻他的唇角，甚至一路向下轻吻，带着某种色气的声音

        他的脚趾微微缩起，金铃叮铃铃的轻响。

        他自梦中惊醒，身下一片濡湿，面上潮红，轻喘着想起梦中情景，他怎么能这么亵/渎她他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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