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徐知夏过年并不喜欢去亲戚家串门，从爷爷奶奶家回来之后，她只去了姑妈家里拜年。

        年前赵文哲送沈晴岚回家，在小区门口恰好被姑妈撞见，本以为姑妈会大发雷霆，没想到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们自己开心就好，还让赵文哲有时间来家里吃饭，就自己先回家去了。沈晴岚提心吊胆了好几天，发现姑妈是完全不想管她了，才彻底放心下来。

        拜年时在家里看到沈晴岚和姑妈的关系果然和谐了很多，徐知夏忽然觉得，若不是路星尘的联系方式还躺在她的手机里，她都要以为之前遇到路星尘的事是梦中的情景了。

        路星尘也没有明确地告诉徐知夏拍照的具体时间，徐知夏一直单纯地以为他只是想在拍风景的时候随便找个人出镜，让画面不至于单调而已。直到真正拍照的那一天，徐知夏才知道，是她天真了。

        正月初五那天，路星尘给她发消息，说因为临时接了工作，后天就要回明市，问她明天方不方便。徐知夏自然爽快地回了好，她也希望能尽快把这件事情了结掉，毕竟是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不然心里总是不踏实。

        “那我明天下午一点左右过来接你，”路星尘直接打了电话过来，“我刚看了天气预报，明天有太阳，应该不会太冷。”

        这个怕冷的梗是过不去了吗？徐知夏郁闷了。

        “不是，我其实并没有学长你想象的那么怕冷，只要不刮风和下雪，我还是能接受的。而且不用麻烦你专门过来接我，你把见面地点告诉我，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路星尘的声音里含着笑：“还是我过来接你吧，拍照之前还要去个地方。”

        徐知夏只好答应，然后再次向他确定：“学长你确定穿着和妆容这些不需要我提前做什么准备吗？”

        路星尘回复道：“这些你都不需要操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你只需要配合我就行了。”

        徐知夏听他都这样说了，也不再多问。

        第二天的午后，徐知夏下楼的时候，路星尘已经到了。

        路星尘今天里面穿了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外面套了件短款的黑色外套，而且他不仅把头发剪短了，还染成了茶色。一眼看过去，就像个青春洋溢的大学生。

        徐知夏上车之后，下意识多瞄了几眼他的头发，路星尘打着方向盘倒车，问道：“怎么，我有哪里很奇怪吗？”

        徐知夏摇摇头：“没有，就是觉得你头发染得挺好看的。”

        路星尘偏头对着她笑，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那谢谢夸奖了。”

        徐知夏一瞬间仿佛被一闪而过的阳光晃到了眼睛，赶紧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路星尘也似乎很认真地看了看她，然后无声地笑了。

        这下轮到徐知夏问了：“学长是觉得我有哪里不对吗？”

        路星尘道：“其实上次在孙绍川店里碰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不适合太浓的妆，日常一点就挺好的。”

        路星尘看徐知夏愣住了，主动解释道：“孙绍川就是上次你们同学聚会那家店的老板。”

        “哦。”徐知夏想，现在重点是孙绍川是谁吗？是你为什么隔了这么久还要提起尴尬的第一次见面和突然开始点评我的打扮好不好？

        见徐知夏忽然变了脸色，路星尘叹了口气：“别介意，没有要批评你的意思，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徐知夏偏头看他，问出了一个一直潜藏在心底的疑问：“学长，如果那天我没有被同学揭穿，你会怀疑我不是本人吗？”

        路星尘沉默了一下，反问道：“要听实话吗？”

        “你这相当于已经告诉我答案了，”徐知夏被气笑了，“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也不到怀疑的程度吧，就是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觉得有点违和，围巾和手套都偏小女生的感觉，但是妆容又显得很成熟。那天也说过，因为我是摄影师，对人的外表是很关注的。”

        徐知夏无言以对。

        路星尘似乎是怕她真的不高兴了，又补充道：“我说这些，没有要笑话你的意思，只是想说，你保持自然的样子就很好。”

        路星尘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有种难以言喻的柔和，徐知夏的心好像忽然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住了。她飞快地低下头，轻轻说了句：“谢谢学长夸奖。”

        后半段的路程两个人随意地聊了一些过年的见闻，但是徐知夏始终没好意思再抬头去看路星尘了。不过被路星尘带到一家婚纱摄影馆门口的时候，徐知夏再次愣住了。

        “这是……”她看着街边那家店的名字，不太确定地问道。

        路星尘解开安全带，看她那迟疑的神情，笑道：“你别紧张，你不是一直问我服装和造型的问题吗？我们现在就先来解决这个问题。这是我朋友的店，来找她拿套衣服，顺便给你弄一下头发和妆。”

        徐知夏应了一声，稍稍放下心来，跟着下了车，就看到玻璃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一个看起来和表姐沈晴岚差不多年纪的年轻女子正从店里走出来，看到路星尘，对方脸上马上扬起了明媚的笑容。

        路星尘走过去和她打招呼，女孩子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笑着打量起徐知夏来。

        “这就是你这次的模特？”

        路星尘点头，为二人做起了介绍：“这是这家店的老板姜悦，这是这次的模特徐知夏。”

        徐知夏礼貌地向姜悦问好。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悦姐就可以了。”姜悦看看徐知夏，又转头对路星尘说，“你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准，你选的那套衣服徐小姐穿上应该会非常合适的。”

        路星尘替她选的衣服？徐知夏有些惊讶地看向路星尘。

        路星尘却并没有多说的意思，只是对姜悦说：“我们先进去看看吧。”

        三个人一起走进了婚纱店。

        进去之后，徐知夏发现这家店虽然并不算特别大，但一楼的整体空间非常通透，还展示着各种各样的婚纱礼服。

        姜悦看徐知夏似乎有些好奇，对她笑道：“要先参观一下吗？”

        徐知夏赶紧收回四处张望的目光：“不用了。”

        路星尘也开口道：“还是先去看你的衣服吧。”

        二楼的试衣间前，姜悦从墙边的一排架子上取下一套汉服袄裙，白色上衣，衣袖上搭配着白色的绒毛，裙子则是端庄大气的纯正红色，整体看上去俏皮可爱。

        姜悦拿着衣服过来，展示给徐知夏看，问她：“怎么样，还喜欢吗？”

        徐知夏没想到路星尘会为她选这样一套汉服，在他眼里她是适合穿汉服的吗？她不懂汉服，不要骗她。

        姜悦可能是看出了她眼里的疑惑，问道：“是不是没有穿过汉服？不习惯这种风格吗？”

        徐知夏也没有打算掩饰，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是的，没怎么接触过汉服。”

        路星尘对她抬抬下巴：“先去试一下吧。”

        姜悦见状，拉起徐知夏的手，将她带到试衣间前：“我就在外面，有问题随时叫我。你里面的毛衣可以不用脱，保暖要紧。”

        姜悦把衣服递给徐知夏，徐知夏接过来，点点头。

        试衣间里，徐知夏拿着衣服仔细看了半天，心里还是不太确定，为什么路星尘会觉得她适合穿汉服呢？但既然对方需要她这样做，只能先试试看了。

        等她从试衣间里出来，正坐在沙发上聊天的两个人听到声音，同时回头朝她看了过来。

        姜悦看起来很惊喜的样子，快步走上前来替她整理了一下，赞道：“好看，很适合你。”

        徐知夏侧身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还是不太有信心：“真的吗，会不会有点奇怪？”

        她抬眼，在镜子中与慢慢走上前来的路星尘目光相遇，作为选了这套衣服的人，从他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来满意还是不满意。因为他只是很随意地说了句“一会儿让悦姐给你换一下发型就好了”。

        姜悦看了一眼路星尘，笑了笑没说话，拉着徐知夏的胳膊带她去化妆间。

        走了几步，看路星尘还要跟过来，姜悦拦住他：“行了行了，我保证给你一个美美的模特，你现在先下楼在我店里转转，顺便帮我看一下店，一会儿再来验收成果。”

        路星尘停下脚步，似乎是没听出姜悦语气里的调侃之意，语气自然地说道：“好，那麻烦你了。”

        徐知夏发现路星尘下楼之前看了她一眼，似乎是不太放心的样子，姜悦却直接拉着她去化妆间里坐下，边准备化妆工具边和徐知夏聊天。

        “知夏，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姜悦问。

        徐知夏摇头：“不介意，朋友也都这么叫我的。”

        姜悦走到她身后，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说：“我先给你弄一下头发吧，你的头发很好，应该也不需要借助假发片。”

        徐知夏顺从地点头，毕竟她什么也不懂，而姜悦才是专业的。

        “路星尘说你是他的学妹，但你看起来挺小的，应该和路星尘差了好几岁吧？怎么会和他认识的，而且大过年的还愿意跑出来陪他疯？”

        徐知夏通过镜子看着姜悦的动作，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问题。因为她又开始后悔了，才这么短的时间姜悦就看出来她和路星尘有年龄差距，当初她怎么就信了沈晴岚的话，认为只要化个妆，然后在她谎报年龄的时候路星尘就不会看出问题。

        姜悦在镜子里看徐知夏眉头都皱起来了，以为她是不愿意说：“没关系，我就是习惯给客人做妆发的时候瞎聊天，你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不搭理我。”

        徐知夏赶紧摇头：“悦姐，你别误会，我是比路学长小几岁，是他的高中兼大学学妹。”

        听姜悦的意思，她似乎并不知道他们是因为那次乌龙相亲认识的，徐知夏松了口气。

        “哦？原来你也是宜市一中毕业的，我比路星尘高两届，那你也算是我的学妹了。”姜悦笑起来，“不过你看起比我们小不少，难道你们是在明市那边认识的？”

        徐知夏尴尬地笑笑：“其实我和路学长并不是很熟，是年前才机缘巧合认识的。”

        姜悦似乎很惊讶，手上编头发的动作都顿了一下，神色很有几分意外的样子，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姜悦给徐知夏做的发型并不复杂，但徐知夏是头一次尝试这种古风发型，看着镜子里被盘起的发，恍惚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古时候江南水乡的邻家少女。她晃了晃头上刚被插上去的步摇，垂下来的流苏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对着姜悦称赞道：“悦姐，你的手真巧。”

        “这都是小意思，主要还是你这个模特好，因为你本身就是偏古典温婉的长相，头发稍微打理一下，感觉就有了。”

        徐知夏没想到夸人反被夸，有些不好意思：“悦姐过奖了。”

        “其实你要是喜欢，平时可以去尝试尝试不同的汉服造型，你挺适合的。”

        “不了，我对这些一窍不通。”

        姜悦开始给她化妆了：“怕什么，路星尘的工作室拍汉服写真很有名的，正好你们又都在明市，有什么问题直接找他解决就好了。”

        徐知夏拒绝道：“怎么好老是麻烦路学长呢？”

        “我看他也许求之不得。”姜悦给徐知夏上完底妆，看着镜子里的徐知夏笑道，“你是他很喜欢的模特类型，他以后说不定还会找你拍照的，下次记得收钱。”

        徐知夏配合姜悦的动作闭上眼睛：“悦姐别开玩笑了，想找路学长拍照的人那么多，我这次纯粹就是临时帮个忙。”

        “倒是悦姐，你的婚纱店这几天应该还没有开始营业吧，我什么也不懂，给你添麻烦了。”徐知夏觉得在和路星尘的关系上容易多说多错，很有必要换个话题。

        姜悦倒是无所谓的样子：“没关系，反正过年我也没什么事，走亲访友容易被人催婚，还不如在店里呆着自在呢。”

        徐知夏曾经在自家表姐那里听到过类似的说法，忍不住想笑。

        姜悦似乎是有些无奈：“哎，没办法，女孩子一到这个年纪就显得尴尬，虽然我自己并不觉得，但是身边的人容易替我着急。”

        “悦姐还是单身吗？”徐知夏问。

        话音刚落，徐知夏就感觉姜悦拿着粉扑的手在她脸上停了一下，她心下一紧，意识到自己可能交浅言深了，正准备道歉，倒是姜悦马上又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嫌烦的话，想听听这家婚纱店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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