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和路星尘达成约定之后，徐知夏的心情才算真正放松下来。不过既然已经被拆穿了，这顿饭也没有继续吃下去的必要了。

        两个人从餐厅出来，徐知夏刚走到门口，就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她三两下把围巾围在了自己脖子上，又动作迅速地戴上了手套。

        “下雪了。”站在更外面的路星尘开口说道。

        徐知夏跟着往前走了几步，仰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伸出手，有稀稀落落的雪花落在她的手套上。

        “没想到还真的开始下雪了，难怪这么冷。”徐知夏嘟囔了一句。

        路星尘偏头看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副完全不在意自己形象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你很怕冷吗？”路星尘问。

        徐知夏正用戴着手套的手扒拉着脖子里被围巾缠住的头发，闻言动作顿了一下，但还是回答道：“嗯，一年四季最不喜欢的就是冬天。”

        路星尘见她一直没能成功地把头发完全整理出来，抬手在自己的脖子上示意了一下：“这里还有一点头发绕在里面了。”

        戴着手套果然还是太不方便，徐知夏正打算把手套取下来，路星尘看不下去了，说了句“我帮你”，直接伸手替她撩出了这缕头发，又仿若无事发生一般，迅速收回了手。

        徐知夏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甚至连身体都僵硬地后退了两步。

        路星尘本来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不妥，但看她这防备的动作，笑了。

        “徐小姐，我怎么觉得你的警惕心总是用在不恰当的地方。”

        徐知夏拉起围巾挡着被风吹得冰凉的脸，声音有点闷：“哪有？”

        她当然知道路星尘说的是她替表姐出来和陌生人相亲的事情，但相亲和他刚才的行为完全是两回事。于是她继续反驳道：“你突然靠我这么近，还不允许我反应一下？”

        听起来很有道理，路星尘也只能点头：“对不起，是我不对。好了，我送你回去。”

        路星尘说完，转身朝餐厅旁边的停车区域走去。

        徐知夏却站在原地没动，只想着这兵荒马乱的一晚上终于可以结束了。

        路星尘大概是发现她没跟上去，回过头看她：“不走？”

        “今天已经给路先生添了很多麻烦了，我自己打个车回去就行了。”

        “放心，徐小姐，虽然今天的事很乌龙，但我真的对你没有什么企图，只是现在在下雪，而且今天换做是你的表姐或者其他什么人我都会送的，就让我们善始善终吧。”路星尘解释道。

        雪越下越大了，徐知夏看着星星点点的雪花无声地落在路星尘黑色的大衣和头发上，身后的路灯映照着他修长挺拔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画面太过美好，让徐知夏突然产生了错觉，仿佛只要她不点头，路星尘就会一直站在那里等着她一样。

        她被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想法吓到了，赶紧隔着手套拍了拍自己的脸，大概是天气太冷冻傻了吧。

        路星尘奇怪地看着她的动作，提醒道：“怕冷就赶紧走吧，雪越下越大，再说这时候你确定能马上打到车？”

        徐知夏朝马路的方向看了看，没有犹豫太久，几步走到了路星尘身边。

        上车之后，路星尘打开车上的暖气，然后按照徐知夏说的地点设定好导航。

        徐知夏边系安全带，边捂着嘴又打了个喷嚏。路星尘把纸巾递给她：“你没事吧？”

        徐知夏接过纸巾盒，摇摇头：“没事。”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之中，路星尘没有主动找话题，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是偶尔有导航的提示音响起。

        徐知夏目视前方，看着雨刷器刷过挡风玻璃上落下的雪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封闭的空间让她有点不自在，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于是，在遇到第一个红灯的时候，徐知夏开口了：“路先生也是明大毕业的，不知道是读的什么专业？”

        原本专心注意车况的路星尘轻笑一声：“怎么，以为我骗人呀？我是明大传播学系的。”

        “竟然也是新闻传播学院的？”徐知夏有点惊讶地反问了一句。

        “也？”路星尘敏锐地抓住了关键字，“这么说，你也是新传的？”

        徐知夏发现路星尘真的很擅长抓别人话里的漏洞，但也只能老实承认。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同学院的学长？照这样说来，这个人家世、学历、外貌、个人能力几乎都不差的样子，到底是为什么需要出来相亲呀？

        徐知夏自己琢磨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管住自己的好奇心，委婉地把那个在餐厅里没得到答案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既然路先生知道我表姐不来的原因了，那我能问问，路先生为什么会来和我表姐相亲吗？”

        路星尘听到这个问题，偏头看了看徐知夏埋在围巾里的脸，这个角度甚至能看到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他的声音里带了点调侃：“怎么，是觉得我条件不错，打算劝你表姐考虑一下吗？”

        徐知夏被噎了一下：“不是，我就是有点好奇，路先生你要是不想回答就算了。”

        路星尘觉得这位学妹挺有意思的：“你这小姑娘怎么一点都不懂得坚持，老是随随便便就放弃了？”

        这下轮到徐知夏无奈了，难道不是你自己不想说吗？

        她忍了忍，继续说道：“那我想再问一下，路先生你也就比我大了五岁而已，总是小姑娘、小姑娘的叫我，不觉得把自己叫老了吗？”

        “对，你说的有道理。”路星尘笑起来，“既然我们都是明大新传院毕业的，不如就叫你小学妹吧。你也别叫我路先生了，叫学长吧。”

        听到这个“小”字，徐知夏眉头一跳，心想这有什么区别。但她隐约发现了，这位学长可能就是故意想看她生气，所以她也不打算争辩了。

        徐知夏突然安静下来，路星尘倒有些意外了，瞥到她微微鼓起的脸颊，有些泄气的样子，似乎是不打算再跟他说话了。

        他当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主动退了一步：“好，我不加‘小’字总行了吧，知夏学妹。”

        徐知夏听路星尘直接叫出她的名字，心头一跳，一层红晕蓦地爬上她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这称呼让人有些不适应，但又不好反驳，否则倒显得她有些矫情了。

        路星尘看她还不说话，只好再退一步满足她的好奇心。

        “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会相亲吗，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爷爷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太好，希望看到我早点定下来，所以我就来了。”

        “可路先……”徐知夏见他主动转移了话题，也不好再装作没听到，就是这称呼一时之间有点改不过来，“学长你条件这么好，应该挺受女孩子欢迎的，怎么会没有女朋友？难道也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路星尘被徐知夏说得有点哭笑不得：“我可没有你表姐那么复杂的原因，就是单纯地没遇到合适的罢了。”

        “合适？对你来说结婚只要合适就行了？”徐知夏对他的用词提出了质疑。

        路星尘解释道：“就算两个人彼此喜欢，也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行吧。”

        徐知夏听他虽然是在回答她的问题，但答案却似乎是有感而发，下意识追问道：“难道你曾经遇到过不天时地利人和的感情？”

        话一出口，徐知夏就感觉到了不妥，毕竟他们可没熟到能互相讨论对方感情经历的地步。

        车厢里安静了一瞬，徐知夏道：“对不起，我不是想打听你的隐私。”

        路星尘却没太在意：“没事，而且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当时个人选择不一样罢了。”

        他又看她一眼，问道：“那你呢，刚刚餐厅里你那位同学气冲冲的，你们是有什么感情纠葛？”

        徐知夏本来还在想什么叫“个人选择不一样”，一听他把话题又转回到自己身上，还是这个让她特别无奈的话题，她觉得有必要先为自己正名。

        “算不上感情纠葛吧，我从来没喜欢过她说的那个人，我也很坚决地拒绝过对方很多次，只是那个男生老是不肯放弃。张欣然就总认为是我用了什么手段吊着人家，我至于吗？”一说起这件事，徐知夏就觉得自己真是说不出来的冤枉。

        路星尘看她不自觉地露出气愤的小表情，忍不住笑起来。

        徐知夏看向他：“学长这是不信我说的？”

        “我信，”路星尘赶紧点头，然后又玩笑似地建议道，“其实我觉得这种事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你干脆找个男朋友，这样对方应该就会放弃了。”

        徐知夏头摇得像拨浪鼓：“那我也不能为了摆脱他，就随便找个人吧。”

        路星尘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原则。”

        徐知夏不甘示弱地回敬道：“彼此彼此。”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

        两个人正说着，徐知夏的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她的表姐沈晴岚。她有些紧张地盯着来电显示，不知道是接好还是直接挂断。

        路星尘瞥到徐知夏纠结的样子，猜到可能是他真正的相亲对象打来的，说道：“都露馅了还怕什么，你就只管接吧。”

        徐知夏一听也是，果断按下了接听键。

        “你回去了吗？情况怎么样？”沈晴岚在那边问道。

        徐知夏决定速战速决：“在回去的路上，具体情况等我到家了再跟你说。”

        “没露馅儿吧？”可沈晴岚似乎没第一时间接收到她的信号。

        “你觉得呢？”徐知夏问。

        沈晴岚和徐知夏从小一起长大，一听她这语气马上反应过来了：“什么情况啊？怎么会被发现？难道你自爆了？”

        “我有这么傻吗？碰上熟人被揭穿了而已。”徐知夏想起被张欣然叫出名字时的那个场景还是有些尴尬。

        “不是吧，碰上谁了？那结果呢，那位路先生有没有很生气，不会已经跟介绍人打小报告了吧？”沈晴岚连连发问。

        听到后面一个问题，徐知夏瞟了一眼身边的人，决定还是要为路星尘说句公道话：“没有没有，我已经跟路先生说好了，他不会拆穿我们的。”

        沈晴岚明显不信：“他有这么好心？被骗了还能就这么放过我们？”

        徐知夏捂着电话，生怕电话漏音被路星尘听到，直接打断道：“表姐你别瞎想了，人家真的挺好的，现在正送我回家呢。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我先挂了！”

        她怕沈晴岚再说下去，被路星尘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人家真的要毁约了。

        徐知夏握着手机，对着路星尘解释道：“我姐就是来问问情况。”

        “她听到你说被拆穿了，应该很紧张吧？”路星尘挑眉。

        徐知夏笑：“也应该让她紧张一下，这次是我，下次看她还能找谁。”

        路星尘也跟着笑起来：“确实不是长久之计，既然有男朋友，还是应该早点跟家里讲清楚，有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

        “是呀，有些事情是逃避不了的，迟早要面对。”徐知夏赞同。

        车子开到徐知夏住的小区外面时，雪已经下得很大了。

        下车之前，徐知夏再次郑重地向路星尘道谢。

        路星尘解开安全带，只是提醒道：“没什么，只要学妹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就行。”

        徐知夏自然不敢忘：“放心。”

        路星尘从收纳箱里拿出一把伞，道：“你先把手套围巾戴好，别着急下车。”

        然后徐知夏就看到他推开车门先下去了，然后绕到副驾驶这边，站在外面撑开伞等着她。

        她愣了一下，才推开车门走出去，路星尘把伞递到她面前，说：“赶紧回去吧。”

        裹着雪花的风吹乱了路星尘额前的头发，徐知夏看着他清澈明亮的眼睛，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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