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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清血仇录(四)


第四回吕四娘怀婴闯宫双赴死

        “我说四娘……”一个老妈子坐在炕头,一边做着活计一边笑道,“你看看这俩胖小子,个顶个儿的轴实,你呀,真是好福气……”

        吕四娘将桌上的油灯剪了剪芯:“张妈儿,这哪里是福气?若非我还有些积蓄,这日月可真不好熬……”

        张妈笑了笑:“我问了你多少回,你总也不答……这俩孩子的爹,究竟是什么人?”

        吕四娘微微摇头:“您呀,少打听……对了张妈儿,我晌午时听说胡同北边那个小院赁出去了?”

        张妈点点头:“不是赁的,说是京城来的那么一个老头儿,花大钱给买了。”

        吕四娘微微皱眉:“京城来的?”

        “是啊,那老头儿带着几房太太,穿得倒是阔气,只是说话细声细气儿的,不像老爷们儿样……”

        吕四娘闻听此言脸色大变:“这老头儿的脸上,有没有胡子?”

        张妈想了想,猛然一拍大腿:“对!对对对!!脸上没胡子!姑娘,莫非这老东西,是个太监不成?”

        吕四娘沉吟片刻道:“八成是了……张妈儿,你看好了孩子,我出去一趟。”

        张妈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去吧,这哥儿俩睡的沉,你也刚奶过,我看一两个时辰不会折腾。”

        吕四娘出了屋门,噌一下就上了房,借着月色施展夜行之术来在了那小院子外。

        此时院中一片漆黑,唯有北边正房之内还有灯火。吕四娘一个翻身就挂在了屋檐下,接着往黑处一影,伸小指盖将窗纸划开一道小缝。只见一个满脸皱纹的白发老头儿光着身子坐在床边,膝前趴卧着一个赤裸的妙龄少女。

        吕四娘脸上微微一红,但她毕竟也经过人事了,而且此事紧要,也顾不得害臊了。她往老头的裆下瞧去,果然是少了宝贝。

        那少女娇声道:“老爷~您在宫里那么大本事,怎么就想着告老还乡了?”

        老太监一边上下其手一边叹道:“你个丫头片子懂得什么?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啊……咱们这万岁爷……哎,一言难尽呐……跟你说你也不懂,你只记住一件事,咱们从此时起,定要低调些,老爷我攒下的家底儿足够用上几辈子……”

        少女娇笑道:“老爷,您以后多疼我就行了,钱不钱的,我还真不放在心上,我就是爱你这个人儿~~~~咯咯咯咯~~~~”

        老太监笑得像朵菊花:“美人儿~~~”

        吕四娘犹豫了一下,她本不想此时进去,但这老太监必然知晓宫中之事,为了知晓吴六的下落,也顾不得脸面了。

        想到此处,吕四娘一蹬窗户就进了屋,接着二指连点,将那少女点晕了过去。

        老太监大惊,连忙抓过被子将要害盖住,脸上变颜变色:“你!!你是什么人!!!竟敢……竟敢私闯民宅!!!”

        吕四娘微微冷笑:“你来看!”

        说着,她扬手一掌拍在了一旁的八仙桌上,只听“咔嚓”一声,一张紫檀实木的八仙桌就应声而碎。

        老太监当即吓得失禁:“大……大大大侠……可是万岁爷派您来的么?诶唷…………”

        老太监哭了起来:“我就知道万岁爷不能留我活命……我这辈子可太冤了……大侠!只要您不杀我,我有金银奉上!!您……您……您开个价吧!!”

        吕四娘摇头道:“我不是那昏君所派,你也不必紧张,我本就不想杀你,只是有一件事要问。”

        “啊?”老太监一听自己不用死,脸上立刻有了笑模样儿,“大侠!只要您不杀我,您问什么我都说,我都说!!”

        吕四娘点点头:“我且问你,你知道血滴子么?”

        老太监闻听一愣:“这……老奴倒是知晓一二……”

        “嗯,那你知道吴六这个人么?”

        老太监闻听吴六二字,鬓角顿时流下汗水来:“大侠……您……您……您可是认识吴六爷么?”

        吕四娘一扬手:“我问的是你,哪儿来这许多废话!!”

        老太监吓得一哆嗦:“知道……知道……吴六爷曾经是血滴子部队的一把手……”

        “曾经?”吕四娘觉得心中揪着一疼,“什么意思?”

        老太监轻轻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吴六爷本是当今万岁的心腹,当年那场宴会,天下江湖人士几近死绝,便是有逃生的,万岁爷也派吴六爷去追杀了,只要六爷出手,这天底下就没人能逃过活命。可说也怪了,两年前,六爷突然回宫,说要见万岁,当时大内值守的侍卫见他脸色不对,因此便多问了几句,谁想六爷竟暴起发难,接连将一百多位大内高手尽数给宰了,此事一出,紫禁城内顿时就乱了,禁卫军和万岁爷身边的几大高手同时出动,但也没能奈何了六爷,那一夜,六爷只杀了个通身是血,大小的伤口不知多少。最后宫中竟无人能阻他去路了,万岁爷无奈之下只得让六爷去了南书房见驾……您猜怎么着?六爷一句话都没说完,就让咱们万岁爷一掌废去了全身的武功……”

        “啊……”吕四娘听到此处一声惊呼,“吴六一身功夫可谓通天彻地,怎会……”

        老太监接着道:“大侠有所不知,咱万岁爷才是真人不露相,感情宫中最高的高手不是旁人,正是万岁爷!”

        “那……那吴六如何了?是生是死?”

        “哎……大侠,我也不知您是六爷的什么人,但我所言,您可千万别生气……”

        吕四娘急道:“你说就是,此事本就与你无干,我生你的气作甚!”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监又叹了口气,“却说六爷被万岁爷废去了武功之后,嘴上仍是连喊带骂叫个不停,万岁爷一时恼怒,竟……竟……竟将六爷的四肢切下,又剜去他的双目和舌头,做成了人彘……此时……此时封在南书房后……每日以药汤吊命……真真儿的是惨呐……”

        吕四娘闻听此言,脑袋里顿时一阵发懵,饶是她武术通玄,此时也是两腿发软险些坐在地上。

        老太监还要再说,吕四娘摆了摆手道:“行了,不必再说了……我给你指条明路,立刻带着你的家财远走他乡,最好出了大清的地盘,否则你命难保……我言尽于此,你,看着办吧……”

        说罢,吕四娘返身回了自己的家,此时张妈已然伏在炕上睡着了,她身边两个襁褓婴儿亦是熟睡。

        吕四娘看了看两个孩子,然后寻来纸笔写下两封书信,一封留在桌上,一封则塞进了一个男婴怀中。然后她又来在里屋取了宝剑背在身后,接着抱起另外一个男婴头也不回地出了屋……

        …………

        雍正八年正月初十,天降大雪。

        紫禁城南书房。

        “万岁爷,您可得注意身体,这两天雪冲,奴才叫御膳房熬了姜糖水,您喝两口儿吧……”何春一边说一边将碗放在了书案上。

        雍正微微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奏折:“这场雪,下得好啊!田文境的折子说,北境的战事有了转机,唯粮草稍显不足。但这瑞雪已至,今年或可丰收,是个好兆头。”

        何春来在雍正身后,轻轻捶打着他的肩头:“万岁爷,刚刚有人密报,说宸妃娘娘又闹将起来了,奴才刚去看过,似是对皇上颇有不满……”

        雍正冷笑道:“她自己不能生养,还怪在朕的头上?真是胡闹……等过了元宵,就赏了白绫罢。”

        “嗻……”

        雍正摆了摆手,示意何春停下:“小六子如何了?眼瞅着快两年了,这小子还真能抗。”

        何春道:“万岁爷,奴才每日按照您的方子,以药汤吊着他,又派了几个新来的小太监伺候,每天给六爷擦擦身子,倒也干净。”

        雍正笑道:“还是你会办事,只是这几个孩子不能久用……”

        “嗻,奴才明白……”

        雍正起身道:“朕去瞧瞧这小子。”

        “嗻……”

        何春在前,雍正在后,没几步便来在了南书房后身儿的一间密室。推开房门,只见三个小太监正把吴六的身子抬了出来,然后用白手巾一寸一寸地擦着,然后又将盛放人彘的坛子刷洗干净,最后将无手无脚的吴六放了回去。

        小太监回头看见皇上进来了,赶忙就要上前跪拜。雍正摆摆手道:“免了罢,你们几个出去,没朕的吩咐不许进来。”

        何春招招手,将三个小太监带走了。

        雍正来在吴六身前叹气道:“小六啊小六,你若踏实为朕效力,将来便有大好的前程……你说你又是何必呢……了因早晚都有一死,他为了朕的江山付出太多,朕也对的起他,将你养大成人,还叫你学会了这身功夫……因此朕也算对的起你……”

        此时吴六无眼不能看,无舌不能说,唯有脖子还算自由,闻听雍正此言,吴六的眼眶中不由得流下一行鲜血,他以头撞着坛子口,嘣嘣作响,似是以这种方式传达自己的恨意。

        雍正也不去阻止,而是接着道:“朕本想赐你一死,也省的你受这等苦处,但又怕你的后人寻我的霉头,因此才留你至今。”

        吴六猛然顿住,他清楚听见‘后人’二字,难道……难道……四娘她……

        吴六不敢再想下去,但他猛然意识到,若以雍正之狠之毒,怕四娘也难逃活命!

        “嗬!!!!!嗬!!!!!!!”吴六吼中发出怒吼,“晃………晃…………勾…………偶…………偶嘎……蛤……蛤着…………”

        饶是雍正心狠如斯,此时听见吴六这句‘放过我的孩子’之后,也是多有恻隐:“哎……即便是朕想放过,如今也是晚了……出来吧,朕不想杀婴儿……”

        话音一落,只见屋顶上跳下一人,身材曼妙,怀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正是吕四娘。

        “昏君!!”吕四娘看着坛中的吴六双目含泪道,“你……你竟如此狠毒……”

        雍正双手背在身后,并不慌张:“你,便是吕四娘?”

        吕四娘也不搭理他,而是将怀中婴儿晃醒,然后抱在坛边柔声道:“儿啊,你睁眼看看,这……这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这婴儿不过周岁上下,完全不晓人事,猛然看见坛中的吴六,一下子就被吓哭了,只是哭声响亮至极。

        雍正眼前一亮:“光闻哭声,便知此子将来成就必在乃父之上!!!好!!!!”

        此时吴六听见自己孩子的哭声,顿时愣住了,半晌之后,双目中鲜血化泪,口中荷荷作响,似是笑,又似是哭。

        吕四娘边哭边道:“此子名叫吴承血……”

        吴六荷荷道:“候(好)…………候(好)………………腾(承)……腾吓(承血)……”

        吕四娘接着道:“我非雍正敌手,今日来,便要与你同死,这孩子,也随咱们一起去!”

        吴六再次顿住,半晌之后,终于长出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吕四娘拔出宝剑,绝不犹豫,一剑透坛而过,直刺进吴六的心脏……

        吴六从没像今日这般快意,这种解脱感竟如此奇妙,没有痛,也没有不甘,有的,只是一家团聚的幸福……

        吕四娘抽出宝剑,吴六的脑袋歪向一边,再没了气息,她将嚎哭的婴儿抱在胸前,然后掉转剑柄,直扎婴儿前心。

        雍正见状大惊:“不可!!!!”

        说罢,他探手就要去抢这婴儿,吕四娘嘴角微微一扬,左手将婴儿抛向雍正,右手剑环转刺向雍正咽喉。

        但吕四娘没想到雍正的武功竟高到如此地步,他探手抓住了婴儿,眼看手中剑就要刺中,可谁想那雍正在空中没有借力的情况下竟凭空后退三尺余,自己这一剑使老,便再也刺不下去了。

        吕四娘生了拼命之心,仗剑就杀向了雍正。雍正一手抱着婴儿,另一手由掌变拳,猛然击出……

        吕四娘低头看着深深扎在前胸的手,脸色惨白,嘴角一行鲜血淌下,手中剑再也拿捏不住……

        雍正猛然撤手,将吕四娘一颗心脏抓在了手中。

        “噗!!!!!”吕四娘一口鲜血冲喉而出,瞬间就没了气息。

        雍正将心脏捏碎,然后甩了甩手上的血迹:“来人!”

        何春慌忙进屋:“万岁爷……”

        雍正看了看怀中的婴儿,心中甚是喜欢:“将此子送在熹妃处养起。”

        “嗻……”何春不敢多问,“万岁爷,还请为小阿哥赐名……”

        雍正稍作沉吟:“就叫弘历吧……”

        “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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