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精灵的箭

白天芙拉的来访丝毫没影响莱茵晚上的好心情，她早早地洗漱好窝进了柔软的床铺，愉快地享受看小说的时间。

        路易斯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房间，手里拿着厚厚的故事书跪坐在床尾。

        “莱茵，可以讲故事给我听吗？”他费力地晃了晃书本，试图引起莱茵的注意。

        “姐姐在看书，你自己先看会，你也可以让外公讲。”

        莱茵正看到剧情最精彩的地方，她脸上挂着姨母笑，眼睛都没抬一下。

        罗曼史小说是她最近发掘到的新乐趣。

        国王害怕吸血鬼们被人类的文化影响，不许大家购买人类发行的书籍，这些书可都是她花大价钱从地下集市淘来的违禁品，少看一个字都是对金钱的不尊重。

        路易斯沮丧地叹了口气，姐姐有了小说以后都不理他了。

        他穿上莱茵的拖鞋，吭哧吭哧地走出房间。

        “莱茵，莱茵！”斯顿公爵还未出现，醇厚低沉的声音便传到了耳朵里。

        莱茵的视线被一片阴影笼罩着，她推了推滑落的金丝眼镜，抓着外公裤管的“罪魁祸首”正眨巴着眼睛望向自己。

        莱茵无奈地瞪了眼路易斯。

        路易斯得意地吐了下舌头，丝毫没有惧意。

        此时外公在眼前，莱茵只能暂缓对路易斯的修理。

        莱茵扯了扯嘴角，格外乖巧：“外公您还没睡呀。”

        “吸血鬼还谈睡不睡觉？”他摸了摸路易斯的头发继续道，“路易斯想听你讲故事。”

        “反正您又不睡，您讲不就好了……”

        “可惜啊，路易斯只想听你讲。”斯顿公爵哼声，想起莱茵的恶行又补了一句，“你可不许给路易斯讲暗黑/童话。”

        “我就讲过那一次！”还被外公在门外听到了……

        她把一千零一夜，安徒生童话，伊索寓言，格林童话都快讲完了。

        莱茵能记得的故事有限，路易斯把故事都听腻了，她才自己改编了童话，而且哪里暗黑了，都是人性罢了。

        “听这个，这个长得好可怕！”路易斯钻进被子里，他指着书上的插图，稚嫩的声音里满是激动。

        莱茵悠悠地看向斯顿公爵，“您看吧，不是我的原因。”

        斯顿公爵怒视：“都是你带的！”

        莱茵摊了摊手，表示无辜。

        她随意翻动起路易斯的《大陆异志录》

        为了阅读者看的更具体，书上的生物都被作者用魔力赋予了意象生命，他们在书中是可以活动的，这些奇奇怪怪的生物们呲着牙齿比莱茵在地下集市看到过魔兽还要凶残。

        莱茵否决了路易斯的选择，找了个没那么可怕的插页读起来。

        “岩息兽善于隐藏，它们的身体是灰色的，额头上带有特殊的花纹，以吃岩石为生，攻击力很强。”

        “它是诺顿大陆外的生物吗？”路易斯指着岩息兽的血盆大口好奇地问。

        “没错，他们和精灵生活在福德兰大陆，在我们生活的诺顿大陆之外。”

        “那里危险吗？”路易斯继续追问

        “很大也很危险，里面有美丽的精灵，却也有各种各样凶残的魔兽，有些魔兽一巴掌就能撕碎我们的身体……”

        “嗯？！”斯顿公爵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高音节。

        莱茵接收到信息，“宝贝，姐姐讲童话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好吧，莱茵讲的我都喜欢。”路易斯忽闪着绿宝石般的眼睛，眼睛里倒映着莱茵恐怖的脸。

        莱茵被自己的倒影吓了一跳，路易斯却丝毫没有影响。

        莱茵心都软了，她已经彻底忘记，路易斯刚才找外公威胁她的事情了，养成什么的最棒了呜呜呜。

        她笑着揉了揉路易斯的头发，“今天我们讲人鱼公主的故事。”

        “姐姐，人鱼是什么？”故事还没开始，路易斯已经有了许多小问号。

        查尔斯六洲不存在人鱼这个物种，一旦讲这个故事就意味着无限的解释，所以莱茵才一直没讲。

        莱茵认命了：“在很遥远的传说中，有一个国家的人们生活在大海的深处，他们的上半身是人的模样，下半身是长长的鱼尾，他们呀在天气好的时候会坐到礁石上唱歌，人鱼的歌声是全世界最好听的”

        听到这，斯顿公爵满意地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玻璃罩中的烛火摇曳，留下一室的温馨。

        故事讲完了，路易斯哭丧着脸：“小人鱼好可怜。”

        没有了尾巴，没有了歌声，最后化成了泡沫。

        路易斯的眼里闪烁着泪花，仿佛下一秒就要大哭出来。

        莱茵噗嗤笑了出来，没想到路易斯还是个感性的人。

        为了让他赶紧忘记小人鱼的悲惨，莱茵提起白天芙拉的到访，正好她想知道路易斯对女主的看法。

        “今天来的那个姐姐你喜欢吗？”

        路易斯摇头。

        莱茵惊讶，“为什么啊？”

        路易斯笃定道:“长得没有姐姐好看。”

        “路易斯，姐姐明天就带你去看看眼科。”莱茵用手撑开他的眼睛，芙拉可是他的女主角啊，虽然她不喜欢芙拉，但她的脸莱茵是真没法黑，这孩子眼瞎了得治。

        “姐姐，不是只有外表好看就可以的。”路易斯护住自己被蹂/躏的脸蛋，“外公说，心灵美才是真的美。”

        莱茵瞬间觉得自己没救了，她心灵好像也不咋地。

        “我怎么没听外公说过这个话，你自己讲的吧！”莱茵早已掌握路易斯的痒痒肉的位置，她的魔爪继续进攻着路易斯。

        “没有，是外公说的。”路易斯在床上翻腾着躲避莱茵

        两人在床上笑闹着，危险在悄然中来临。

        “砰”声响起，弓箭带着疾劲的风破开窗户朝他们袭来。

        莱茵不知道箭是朝谁来的，被诅咒侵蚀的身体根本没有能力保护路易斯，她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把路易斯护在身下。

        破空的箭旋转着刺入莱茵的肩头，她痛呼出声，秀气的眉头紧紧皱起。

        顾不得疼痛，莱茵迅速抬头望向窗外，瑰丽的花窗碎了一地，外面树影幢幢，深蓝的天空中悬着融融的月。

        她捂着伤口，一只手拉着路易斯躲到床下。

        路易斯被吓得瑟瑟发抖，幼小的身躯靠在她身边不敢乱动。

        冰凉的血液滴落到路易斯手背上，他却像被烫到一般抽动手指，莱茵的长发与睡裙上被染上大片血色，那金色与白色混着红，刺痛了路易斯的双眼。

        “姐姐,姐姐”

        莱茵强行挤出一个微笑，“乖，姐姐没事。”

        时间在此时非常缓慢，路易斯很想哭却又不敢，哭泣只会给姐姐带来麻烦。

        那么大的声响，外公他们一定听到了。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袭击者闯进来。

        她受伤了，路易斯又那么小，袭击者在暗他们在明，万一再射一箭，她可能会护不住他。

        清凉的风从窗外吹拂而来，空气中裹挟着不知名的花香，走廊外出现了杂乱的足音。

        外公和母亲带着一众庄园的骑士赶了过来。

        莱茵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还好，还好没事了

        她的视线变得模糊，斯顿公爵和康纳夫人在眼前乱晃着，还有路易斯流着鼻涕的脸。

        莱茵喉咙一甜，血从嘴里涌出，母亲外公还有路易斯在说着什么，她的耳朵里只有嗡嗡的尖鸣声。

        不就是肩膀受伤嘛，不至于吐血吧……莱茵暗骂，吸血鬼的体质也太差了，头一歪晕了过去。

        另一边。

        “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什么用都没有。”帕西伯爵把莉莉关在阁楼上，肥胖的身子用力地挥动着鞭子。

        “父亲求求您别打了，是她自己不愿意来，我……试了很多次。”莉莉匍匐在地上哀求着

        “都是因为你没用！你的存在只是为你哥哥开路你懂吗？如果没有利用价值，那么你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他掐住莉莉的下巴，仿佛眼前是什么恶心的物品。

        “我一定会为哥哥争取更多的利益，莱茵不行女儿还可以换一个，女儿…可以挤进王室。”

        莉莉下巴快要碎掉了，她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连一丝反抗也不敢有。

        她试过……反抗只会迎来更多的毒打。

        “王室？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

        帕西伯爵用力把她推开，莉莉的后背直接撞向了墙面。

        莉莉艰难地踱出惩罚室。

        “您吩咐……我的事情，我……做到了。”丝妲手提弓箭跪在莉莉身前，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听起来竟然比钝器划过玻璃还要难听。

        莉莉挺直身板，挑起丝妲的下巴，“告诉我，你射中她哪了？”

        "肩膀。"

        莉莉松开丝妲，居高临下地看向丝妲手里的武器。

        弓箭闪着寒光，繁复着图腾攀附箭身，仔细看每一处凹槽里都干涸着血液。

        弓箭是精灵族特制的，只要射中目标，箭上的爪钩就会开启倒刺，并且开始旋转。

        莉莉抑制不住的低笑出声，她前些天送出去的宴会邀约又一次被莱茵拒绝了。

        因为她的拒绝自己又受到了父亲的毒打。

        她尽心经营多年的关系莱茵凭什么说断就断？

        想到刚刚的那顿毒打，莉莉就越发的恨莱茵。

        她摸上自己还在作痛的伤口，父亲为了惩罚她，在鞭子上涂满了让吸血鬼伤口无法愈合的药水。

        这世上的光好似无处不在，却没有一束是属于自己的。

        慢慢地，她的表情变得恐怖起来，平日里可爱的脸蛋像是地狱来的撒旦。

        莱茵本该和她一起堕入黑暗的，凭什么莱茵开始活在爱里生处光亮，她却还在地狱挣扎。

        莱茵想摆脱自己，那她就尝一尝父亲的药水吧，也尝一尝伤口无法愈合的痛苦。

        对了，还有催发诅咒的术式应该也奏效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

        莉莉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丝妲依旧一动不动的跪着，背脊挺的笔直。

        “在等钥匙？“莉莉抚着胸口顺气，“可惜了，你要的钥匙在我父亲房里，真是天真啊，我怎么会有牢房的钥匙呢？”

        愚蠢的精灵，没确认好钥匙的存在就乖乖替自己做事了，这能怪得了谁。

        丝妲瞳孔微缩，她明明答应过自己，只要射中斯顿家的外孙女就会把钥匙给她。

        丝妲嗓子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声，毫无疑问，她被骗了。

        她的哥哥生病了，她得拿到钥匙带着哥哥逃出去，她做梦都想带着哥哥回到家乡。

        在诺顿王国有很多不为人知的黑暗，精灵本应该生活在福德兰大陆的森林中。

        然而他们长相美丽，箭术高超，种族又自带不俗的魔力优势，这让他们成为了上层贵族狩猎的目标。

        贵族们用禁制束缚了精灵，精灵被当成玩物，被肆意的捕杀，被当成奴隶，当成杀手……

        丝妲就是其中的受害者，很多精灵宁愿死都不愿意屈服于贵族们，可她的哥哥体弱多病，一旦有了牵挂，丝妲就不可能自杀，因此她的哥哥被帕西伯爵关起来当成了威胁她的工具。

        丝妲的泪砸在地板上，片刻后，她提着弓箭在莉莉惊愕的目光下，如同赴死般，走向帕西伯爵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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