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034

景千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一家运动品牌的专柜前认真挑鞋，整个上午，他逛遍了所有的运动器械区，户外旅行用品区，都没挑到心仪的礼物，最后想了想，她爱穿运动鞋，每天不重样儿，给她挑一双，或许她会喜欢。

        电话里，穆阳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真心同情，扯东拉西了半天，忽然低声神秘地道：“你的女神，穿着露背婚纱，在步行街公开走秀，上千民众正在围观，不少人都拍了照。”

        景千倒抽一口凉气，鞋也顾不上挑了，匆匆道：“地址发我，快！”

        穆阳求生欲极强地补了句，“我和柳明明在书店，只是路过，远远瞥了眼，啥都没敢看，准备离开了。”

        他说完才挂电话，将定位发给景千，而后拉着柳明明快速闪人，生怕蹚浑水。

        景千火急火燎地招呼老姜开车，一路上，他说不上自己的心情，或许是发现了她的感情，觉得有了归属感，觉得自己能管她了，他想着，等会到了现场，他得把她从台上拉下来，狠狠地说一顿，还得，叫那些人收起手机，谁都不许拍照。

        可真到了台下，当他急急地喘着粗气，视线聚焦到台上的人时，却不由怔住了——

        蓝萧萧穿着一身海蓝色的婚纱，一袭吊带鱼尾拖地纱，外面罩了几近透明的薄纱，若隐若现的，说不出的动人。一头及腰长卷发，发顶戴着精致花环，盈盈浅笑着，整个人美得宛如精灵山魈，在落日的余晖中，光芒灼伤了人眼……

        景千垂眸，霎时间连呼吸都乱了，有一种被击中的感觉，心咚咚地，剧烈跳动，这不是——他的梦么……似曾相识的画面，多少年了，一直出现在他梦里，此时此刻，令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仿佛忘了，身在何处。

        他怔愣地站在人群中，不知过了多久，人群渐渐散了，也没发现，直到蓝萧萧换回本来的衣服，站他身后，调皮地戳了一下他的肩，才将他猛地唤醒。

        “你怎么来了？看多久了？”她兴奋地道，“我的表现不错吧？”

        景千喃喃地，像是找不回自己的声音，“没多久。”

        “你怎么了？不舒服？”

        “我……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晚上，自习楼见。”景千丢下一句话，便仓皇逃离，留下蓝萧萧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有些莫名其妙。

        景千脚步匆匆地沿着步行街乱走，越走越快，像停不下来那样，心跳得有些不正常，脸色也发白，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是许平洋。

        “咋回事啊，丢了魂？”许平洋打趣道，景千怔愣地看他，连连摇头，却没说话，许平洋有些蒙，而后试探地问，“你爸骂你了？”景千还是不说话，许平洋笑吟吟地将他带进一旁的茶楼。

        景千大口灌下去一杯热茶，才渐渐找回平静，许平洋坐对面端详着他，见他好些了，关切道：“没事，你爸要是不同意，还有许叔叔给你做主呢，到时候，我联合一帮老朋友集体力挺你，绝对逼得他同意为止。”

        景千疑惑地问：“我爸知道了？你告诉他的？”

        “咳咳……”许平洋差点被茶水呛到，“没有的事，我不是看你脸色发白，瞎猜的么。”

        景千茫然地点了点头，沉默看向窗外。

        许平洋若有所思地望着他，隔了会儿，问：“和你的小女朋友吵架了？”景千摇头，神情恍惚，莫名说了句，“我做过一个不好的梦，重复很多次，梦里，她离开我了……”

        “变成了小美人鱼。”景千喃喃地道，眉心紧拧，目光带着痛楚。

        许平洋差点没笑出声，死拧了把大腿，才强行憋住，整张脸都涨红了，过了足有两三分钟，才消停。

        他正了正嗓子，安慰道：“梦是反的呢，别担心，啊！”他说完又有点想笑，只好低头大口喝茶。

        景千不再说话了，望着窗外发呆，许平洋兀自想了会儿，问：“你俩进展到哪一步了，遇到什么问题了么？她家的事，她有跟你说过吗？”

        “她家的，什么事？”

        许平洋低头为两人添茶，缓缓地道：“就她的身世啊。”

        景千犹疑地说：“她提过一次，她妈是开公司的，好像一直是一个人，没听她提过她爸，我也不好问。”

        许平洋摸着下巴，有点懂了，还没交心，难怪这小子患得患失。

        “你许叔叔呢，因为工作关系，跟她母亲刚好认识，所以对她家的情况，可能了解得比你多一点，你想不想知道？”他一本正经地瞎扯，反正是做好事，不必在意那些小节。

        景千点头，蹙眉看着他。

        “她母亲蓝淑仪，是小镇姑娘，家境不好，所以没读大学，十八九岁的时候，就跟她父亲穆长荣——”

        景千猛地打断，“穆长荣？”那不是，穆阳的父亲吗？他难以置信地问，“哪个穆长荣？”

        许平洋望着他，“就那个长荣化工的企业法人穆长荣啊，他的集团不就在你们学校周边么？那么大一个厂区，高楼大厦的，你都不知道？”

        景千的脸色忽然很难看，高考过后，他费了不少功夫才打听到她要报考理工大的化学系，当时他还奇怪，直到那次在西洲，吃火锅的时候顺带问了她一句，她说是因为自己化学成绩好，于是他也没多想。

        难道说，她跟穆阳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不对，穆阳是年底出生的，他们应该是姐弟……

        开学之初，他曾经怀疑过她喜欢穆阳，而后去穆阳那边套话，穆阳说，听过这个人，但不认识，后来他们熟了，他才渐渐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她看起来更像是讨厌穆阳。

        许平洋继续道：“说起穆长荣那个人呐，真是叫人想笑，骄阳的生意圈子就这么大，大家来来往往的，也都认识。早些年，很多人背地里嘲笑他，说他宁愿戴绿帽子，帮别人养儿子，都不肯认自己的亲生女儿，人都笑他死要面子活受罪呢！”

        “好在后来，他儿子也挺争气，他老婆也没再整那些幺蛾子，慢慢地就没人再关注他家那点破事了。”

        景千问：“你是说，穆阳不是他亲生儿子？但蓝萧萧是他女儿？”

        许平洋忍俊不禁地点头，“他在老家跟蓝淑仪定了亲摆了酒，人人都知道他俩是夫妻，只因为蓝淑仪年龄没到，他又在外边读大学，所以没领证。哪知道，他转眼又跟个女同学纠缠不清，对了，那女的叫齐思雪。”

        “两个女的同一年怀孕，一个生了女儿，一个生了儿子，他毫不犹豫地跟蓝淑仪翻脸，转头将齐思雪娶进了门，为这事，他在镇上都被人骂臭了，再没敢回过老家。”

        许平洋笑出了声，“哪知道，儿子生了，老婆前男友打上了门，他才知道，这儿子——不是他亲儿子！”许平洋顿了顿，笑着喝了一口茶，像是在说什么笑话，但景千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许平洋忽然叹了口气，缓缓地说：“但他那个人，不知道是重男轻女呢，还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反正就是没回头，一条道走到黑，加上他儿子也很争气，也算为他挽回了面子吧。”

        许平洋看了眼景千的脸色，将话往回收了收，“好在蓝萧萧的母亲蓝淑仪，也挺好强，自己开公司摸爬滚打，一点点地做了起来，现在发展得挺好，圈里人都很敬佩她。”

        许平洋好心提醒，“叔叔是过来人，就蓝萧萧这种家庭情况，她和她母亲肯定感情极深，你想打动她，可以试着争取她母亲的认同，那就万无一失了。”

        许平洋看了眼时间，打了声招呼就买单先走了，景千一个人坐在茶馆里，心头像填满了阴霾，看不见一点光，他脸色难看地给蓝萧萧去了条微信，说身体不舒服，今晚的自习取消，蓝萧萧关切地叮嘱了几句，但他没回。

        景千的眉心紧紧拧着，手指冰凉，一如此刻的心情。他相信穆阳应当是没骗他，因为穆长荣不可能也没必要把过去那些不堪的事情告诉他。

        可蓝萧萧呢？如果她不知道，就不可能莫名其妙地讨厌穆阳，显然她是知晓一切的，那为什么，要对他绝口不提？他家的往事那么不堪，他也对她毫无隐瞒，而她为什么，即使已经喜欢上他了，都不愿意交心呢？

        想到她考进理工大，还学化学，景千忽然握紧了手指，难道说，她有什么复仇计划？所以，碍于他和穆阳的关系，才绝口不提？

        他心乱如麻地梳理着思绪，而后做出决定：务必要赶在她真的做了什么之前，先想办法，敲开她的心门，掌握她的计划，以免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误入歧途。

        -

        晚上，蓝萧萧在宿舍阳台上晾衣服，芮小柔轻巧地走了过来，关上阳台门，蓝萧萧回头看她，心里带着抵触。

        芮小柔站到她旁边，没什么表情地望着远方，幽幽地道：“萧萧姐，今天是你人生中第一次低下高贵的头吧？我在奶茶店得空的时候，望着你，一直在想，你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站在台上的呢？”

        蓝萧萧没好气地睨她一眼，一边忙活一边说：“存心膈应我？想打架直说。”

        芮小柔轻声笑了，“知道你的厉害！我膈应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瞧你俩已经好得一块去旅游，想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都已经知道了吧？我也没什么话好说，毕竟联系方式都被删光了……”

        “以前苦口婆心地劝你，你总听不进，可上一个喜欢他的人，已经死了，你要非拿自己赌上一把，我也拦不住你。”

        蓝萧萧蹙眉看她，隐隐觉得她不是来闲聊那么简单的。

        “只是，咱俩之间，就算所有关系都没了，也还能合作。”芮小柔顿了顿，“想必，你没有把你跟穆阳有仇的事告诉他吧，毕竟，他俩是好兄弟，他会站哪一边，还是个未知数。”

        “而我不一样，我有求于你，可以和你交换，不帮你达成目的，我就不会罢休……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蓝萧萧停下手中的动作，声音微冷，“你想干什么？”

        芮小柔云淡风轻地笑了，“也没干什么，我呢，就是问他借了点钱，跟他说了一个故事，他听完，二话不说地把钱借给了我，还语重心长地劝我，让我专心学习，有困难随时找他，别没日没夜地打工呢！”

        芮小柔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你说，这说明了什么？”

        蓝萧萧沉了脸，下意识握紧了拳头，“说明他不缺钱呗，谁还不知道了，他除了学习，能有什么需要操心的！”她不自觉地，情绪有些激动。

        芮小柔凝着她，摇了摇头，道：“不，说明他骨子里狂妄又自大，空有自信，没有脑子，这样的人，最好骗了！”

        蓝萧萧莫名感觉膝盖中箭，脸色也不太好看，芮小柔见好就收，压低了声音，“短短十天，他已经上钩，接下来，我还能帮你毁了他，只要三个月，怎么样？有兴趣不？”

        “毁了他……是什么意思？”蓝萧萧声音颤抖，一时之间像没听懂。

        芮小柔神经质地笑了，目光有丝阴狠，“很简单，你想要他的命，我能让他为我去死，你要想毁他前程，我也能帮你，把他变成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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