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九章

一群正在挖凿岩石壁的男人中，出现一旦较为瘦削的女子身影，那女人动作十分有力，丝毫不比男子差。

        栖锦用袖子擦擦汗，可怜她灵脉上还有一些损伤，不然她就直接用法术了。

        泽胤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块巾帕，将它递给栖锦，栖锦看了一眼，然后接了过来:“你从哪里找来的？”

        泽胤伸手向后面指去，栖锦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一个老太太挎着个篮子，正在那里分发巾帕，正在挖凿石壁的有乌提和追月两个部落的人，那老太太篮子里的乌锦帕子快要发没了。

        栖锦看向正在挖凿的，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石壁，就差一点了，得快点才行，防垒城楼已经建好，就差这城楼下的石壁了，只要把石壁挖出来，以后如果再有大水，就能够顺着石壁挖出来的洞流出去了。

        她又看看手上的巾帕，然后有看看泽胤，将巾帕递给他:“你不擦汗吗？”

        泽胤面色苍白，唇瓣毫无血色，他身上一点汗都没有，栖锦凑上前看了看他，嘀咕道:“你怎么一点汗都没有……”

        泽胤没搭理她。

        到了中午，部落里的妇女们都带着食物来到自己的丈夫儿子身边，栖锦看着他们只觉得心中无限悲凉。

        她是有罪之身，不能够净化黑水，如果不净化黑水，就吃掺了黑水的食物，那么，身为神仙的她就会烂肠子。

        泽胤看了她一眼，然后道:“走，跟我去灶房。”

        栖锦道:“你又要用灵力净水？没事儿的，我是神仙，我可以不用吃饭的。”

        泽胤没说话，拉着她往灶房去，进了灶房之后，他先是净化了一遍需要用的黑水，然后迅速做了两菜一汤。

        上了饭桌，栖锦先是夹了一筷子青菜，可她没有注意到，对面的泽胤，拿着汤的手都是抖的。

        “咣当”一声，汤碗掉在地上摔得稀碎，栖锦赶紧跑到泽胤身边:“泽胤？！泽胤？！”

        泽胤将脸埋进臂弯，他不知道，他如此的病弱模样，如同那枝头上万般娇柔的梨花，眉头紧锁，他本就是一副美人样，如此病弱，竟是让人看了，生出怜爱之心来。栖锦看了，只觉得喉头发紧，她咽咽口水。

        泽胤身躯单薄得很，栖锦揽过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伸手探进他的静脉。

        这一探，栖锦只觉得手脚一阵冰凉。

        “你用血魄了……”她声音发颤。

        怪不得种那棵大椿树是那般顺利，肯定是他动用了血魄，那如果他动用了血魄，是不是就证明……他拢出那层灵波之时，用了元神……

        “你不是说我不能用元神的吗？”她颤抖着问他，“那你怎么用血魄了呢？”

        血魄，对修仙者来说，是比元神还要重要脆弱的东西，除了不得已的时候，不会动用它，而且动用了血魄之后，需得好生静养，哪能像泽胤一样，又干活，又用元神的……

        泽胤在她肩头轻声说:“当时情况紧急，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栖锦的眼捷轻轻一抖，一滴泪水落在了手上，她吸吸鼻子，扶起泽胤:“走，我送你去休息。”

        “不知师父唤徒儿前来，所谓何事？”华胥跪坐在圣尊面前，问道。

        那圣尊已是一位老者，他捋捋胡须道:“华胥，南极圣人之长女，会是你座下又一弟子？”

        “什么？”

        “我知道，在你心里，栖锦还是你的大徒弟，这一点，为师不拦你，待到黑水水域绞杀完成之后，你若想，她便还是你徒弟。”

        华胥脸上一阵欣喜:“那……那湘雅……”

        “她红尘贪念太足，湘掌门已经说了，待到黑水水域绞杀以后，会带她离开。”老者那双浑浊的眼睛，再次看向自己的长徒，“不过，南极圣人的长女，你是一定要收的。你师弟芳决座下六个弟子，不照样好好的，你多收一个，也不妨事。”

        如果不是看在那栖锦只在这短短十几万年，便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之势，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苗头，他必然也会让那小丫头作了血食。老者心中暗暗道。

        “尊上，可是又要收位弟子？”庭朔问那久居高位的男人。

        坐在正位的华胥手里端着一盏茶，长眉入鬓，面容宛若精雕细琢的玉一般，听完这句话后，他放下茶盏，看向庭朔:“不错。怎么，庭朔上神莫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着实不妥。”庭朔道，“您手下湘掌门之女为徒，还不过半年有余，怎么就能收第二个呢？”

        华胥简直要被气笑了，他道:“我收徒，不是求时间，不过是有了个合眼缘的罢了，索性收来做徒弟，有何不妥？”他站起身，看着殿外的朗朗月色，“更何况，那湘雅红尘痴念太重，如何让我教她？”

        庭朔一时无言以对。

        华胥接着道:“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得力的徒弟，我那徒弟，上天入地，哪一个不是好样的，如若不是这黑水水域大祸，凭她南华那般污蔑她，我绝对把南华一窝端了”

        这下，大殿中，再无一个神仙言语。

        泽胤一觉醒来，看到栖锦趴在他的床头睡着了，他看着她的睡颜，不由得伸出指尖，碰了碰她的脸颊，自打那日她问他是不是喜欢她之后，两人就互相装傻充愣，假装那件事儿不存在，可是相处中还是多了很多顾忌。

        泽胤指尖冰凉，栖锦被他碰醒了，她揉揉眼睛，看向泽胤:“感觉怎么样？”

        泽胤撑起身子坐起来:“还好，没事儿了。”

        栖锦道:“你为什么要动血魄？是不是因为没有力气催动元神了？”所以转头动了比元神脆弱的血魄？

        泽胤点点头。

        栖锦咬着牙道:“你是真的不怕死。”

        “我看当时那样紧急，如果我不用元神，就会拖累你。你可能也会把性命搭上。”

        “可那只是你的猜想！”

        “猜想也不行！”泽胤反驳道，“一点可能都不能有。”

        栖锦指尖发颤，她接着问:“那血魄呢？”

        “如果我不用血魄，你必死无疑。”

        听他说完这句话，栖锦眼眶发红，从来没有人肯为她这么不顾一切的，所有人都算上，从来没有过。

        栖锦凝视着他的眼睛，道:“泽胤，我是神，我生于这世间，本就是为了苍生，就算我死了，那也是宿命，你懂吗？”

        “我懂。”

        栖锦，我懂，但是我已经亲眼看过你离我而去，所以，我不能也不想再看一遍了。

        栖锦看着他，只觉得心脏一阵阵发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上捅出一个洞，然后，拼命往里面填东西。她整个下午，一边干活，一边想，如果没有泽胤，她会怎么样。最后得出结论——她会死。

        栖锦看着面前这个一脸疲惫虚弱的男人，只觉得心里发热，她一把抱住泽胤，泽胤被她这一抱给弄懵了，就那样僵持着。

        他听到栖锦说了一声:“泽胤，谢谢你……”

        栖锦抱着他，心里不断地说，真的谢谢你啊，泽胤。

        深夜，南极宫——

        “殿下，该入寝了。”侍女拉下帘子，对着宫瑶道。

        宫瑶放下手上的诗卷，看向自己的侍女碧涵:“碧涵，我听说，六天后，我就要去蓬莱阁向华胥神尊拜师去了，你说，尊上会喜欢我吗？”

        碧涵笑着道:“公主生性温柔，知书达理，聪慧好学，尊上怎么会不喜欢您呢。”

        听完这话之后，宫瑶忍不住笑了。

        她今年七万岁，早在一万岁那年见到华胥时，她就希望能和他结为师徒之情，晨曦晚昏之时，能与他相伴。

        虽说华胥神尊贵为仙界尊神，但她这个天界贵女也不差，做他的徒弟，是够的。

        那个男人生性清冷，慈悲众生，任何神仙妖魔看了，都会尊敬他，虽说他的万象神宫只中，走了个栖锦来了个湘雅，但是她相信，只要她想，神尊大人必定也会待她亲切。

        想到亲切，她不由得又想到神尊的长徒——栖锦。

        传说她把湘雅退下无望海，不仅如此，还死了一个无辜之人，且引得无望海灵波大乱，故此，才受了罚。听说还是华胥亲自下令，罚她骨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那个栖锦，她见过，长得甚是惊艳，身法也是真的好。听说她最喜欢的就是去人间斩杀凶兽，喜欢接祈愿。

        这样一个人，尊上是怎么舍得罚她的呢，而且她见过这对师徒在一起的样子，徒弟一身少年气，轻狂却知分寸，师父则是不染凡尘，仿若云端。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怎么会……

        宫瑶索性不再想，反正她是要成为华胥的徒弟了，此后可伴得神尊天长地久，她自少年时的梦想就要实现了。那个人从此就是她的师父了，她可跪拜于他面前，登上蓬莱的宗卷，可与他云游四海，匡扶正义，世人谈到他们，也会称赞他们是一对不错的师徒。

        这一切，难道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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