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JiangY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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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艾然刚刚从礼台上瞥到景安之时，几乎不加掩饰自己面上的惊喜与幸福。
她喜欢景安之，人尽皆知。
尽管景安之从未回应过她，但韩艾然依旧飞蛾扑火一样，固执地爱慕着这个在学校意气风发躁郁轻狂的少年。
她喜欢他，沦丧理性的喜欢。
她有轻度洁癖，却欣赏他站在角落抽烟的模样；她厌恶暴力，却痴迷于他带血的嘴角；她冷静自制，却折服于景安之乖张至极的性格。
她可以为爱俯首称臣，当然，前提是景安之也爱她。
韩艾然不动声色地换了换角度，呈现给景安之一个更美的角度。
她们今天在排练，韩艾然是女主角，换上纯白礼服的她亭亭玉立又落落大方，浅浅润上一层淡妆，兼顾了清纯与风情，不愧是新高数一数二的大美女！
姜喑的漂亮是明晃晃的，像玫瑰，风情妖冶又带着致命毒刺，攻击性与魅惑性都浑然天成；而韩艾然则像蜜室中温养的牡丹花，雍容华贵，高高在上，泰然接受着众生的膜拜。
如果两个人站在一起比较，寻常男生们选择韩艾然的会更多。
可景安之向来不行寻常俗事。
韩艾然风情万种，他甚至连眼都没睁。
他不喜欢韩艾然，这一点在上高中以来他已经反复强调过。景安之脾气不好、喜怒无常、耐性极差，哪怕韩艾然是个极懂事的女生，他依然只嫌她聒噪。
而他更不喜的，是这个女生内里的城府。
景安之不反感少年心有沟壑，却极度厌恶有人表里不一。
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变换角色自如，几秒钟就能粉饰出不同的喜怒哀乐，在世故与虚与委蛇之间，熙熙人潮苟活于世。
真诚的性价比史无前例地低廉。
但景安之不服，他看不惯这俗生百态，毅然逆行于巨大的波浪，坚守着心中至死不渝的皎洁月光，在恶意四起的人间安之若素。
真诚是景安之躁郁情绪的唯一正解，他交友不看品行、不看利益，更不看那想起来便作呕的家世背景，他只看真诚。路惟炫是如此，任蔚是如此，莫奶奶也是如此。
姜喑更是如此。
他和她都爱恨得分明，无视碎语闲言，自有独特风流。
亦是因为如此，两人才能一次次地碰撞、摩擦、磨合、相知。
这是他们两人双向的疗程。
这是韩艾然修炼不来的。
她是大家闺秀，自小接受优质资源，上一辈的期待都压在了她身上，她强烈的自尊心和不愿承认的虚荣心都在逼着她再完美、再完美，优秀得不染尘埃才好。少年人的“懂事”，说透了，就是过早沾染世故的另一种表达。韩艾然在这种环境下成长，愈发优秀，也愈发学会了戴上面具游走于社会的大染缸中。
多少次和景安之的邂逅，都是她蓄谋已久的，他总是自我认为景安之会感动于自己无微不至的细节，殊不知景安之最初对韩艾然尚存的朋友情分就是在这样一次次的挥霍中消磨殆尽的。
景安之闭着眼微眯，并不顾及韩艾然。
任蔚倒是欣赏了一会儿韩艾然的搔首弄姿，不过也觉得索然无味。
有些话在姜喑没出现之前，任蔚觉得自己不应该说，但现在景安之的恋爱尘埃落定，任蔚总憋不住一些心事了。
他知道，韩艾然最初是路惟炫推荐给景安之的，他也知道，路惟炫的意思，是害怕景安之陷在躁郁的阴影中爬不出来，想给他找个女朋友来缓解他巨大的心理负重。
韩艾然这女生吧，各方面条件确实都不错，哪怕放在整个县城里，都称得上天之骄女了！
可这么长时间以来，任蔚还是觉得韩艾然与景安之不搭。
甚至感觉，韩艾然是会被景安之嫌弃的类型。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任蔚能清楚地感觉到，韩艾然骨子里深藏的，极端的自负与对他们一群人的鄙薄。
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瞧得上任蔚。
任蔚知道，安之是生而就像天神一样不可企及的人物，而路惟炫，也是工于心计绝顶聪明，和这两个几乎满身光环的少年混在一起，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优点的任蔚自然相形见拙了。
他不是不会因为这个事情自卑，他也想改变，可挣扎了一段时间后任蔚也发现，自己可能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混日子的命。
但哪怕自嘲到如此境地，任蔚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景安之和路惟炫两个人拿他当过命的亲兄弟。
景安之和路惟炫认识十年，友谊是慢慢培养出来，经过时间的发酵酿成的陈年知己；而任蔚不同，他是上了初中才和两人认识的。
刚上初中的时候，任蔚是村里过来上学的，在学校受人欺负，可他自有一股倔劲儿，咬着牙忍着去，挨了打想办法打回去，很快就混成了学校小有名气的一方领袖。
本地生和外地生的梁子是无数学校亘古不变的矛盾，任蔚在外地生中慢慢称雄，而本地生中，则信服打架最狠最不要命也最有钱的景安之。
双方很快发生冲突，在学校后门约了几十号人准备干架。
正当两方互相看不惯眼的时候，忽然有人报信：职教的大佛过来要找景安之麻烦！
大佛是职教的一霸，高中生，加上本身又是个超过两百斤的胖子，行动起来像座移动的小山，这样一个凶名赫赫的人物，却大张旗鼓地来欺负当时还在念初中的景安之，也是不嫌丢人。
景安之和路惟炫听到大佛来找茬，哪还顾得上同级的任蔚，都带着人向校外赶去，但不妙的是，大佛这次带足了人手，都是高中生，而且体育生偏多，各个人高马大的，下手又最狠，堵着一群初中的小年轻们自然容易。
这也是景安之打架极少数吃过的闷亏之一。
景安之打架确实够不要命，一命换一命的暴戾方式让打惯群架的职教生们也招架不住，但搁不住他们人数上压制，加上大佛像个坦克一样碾压其他人，景安之他们很快落了下方。
大佛掐住景安之脖子，目的就是要废了他。
当时的情形处在电光火石十万火急之间。
而任谁都没有想到，向来和景安之路惟炫看不对眼的任蔚竟然招呼了学校所有不学无术的混子一起出来，帮着他们对付大佛。
那个给景安之添了不少麻烦的任蔚，竟然拎着一块砖头就向大佛砸了过去！
这一砸，砸出了初中生们战胜职教生的神话，也砸出了景安之毕生第二个兄弟。
所以无论外界如何推测评价，都不妨碍三个少年彼此赤诚的友谊。
而传言中景安之路惟炫两个人孤立任蔚，也是根本不存在的子虚乌有。
更多时候，是因为任蔚懒得跟这两个智商情商双高的妖孽一起头脑风暴，自己心安理得的摆烂。
只是这落在别人眼里，就难免认为任蔚比起其他两人要低一等。
韩艾然也是如此认为。
她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交朋友总要多方考虑，试图为自己营造一个绝对安全并且优质的社交圈。
喜欢景安之，已经是她最大的叛逆，不可能再要求她连同景安之旁边的一群小混混也另眼相看。
韩艾然对路惟炫青睐有加，是因为路惟炫足够聪明，聪明人不一定喜欢和自己相同的人，但一定会给予尊重。
而任蔚在她看来，就是个没有未来的小混混。
仗着和景安之路惟炫走的比较近，在学校里作威作福，成绩不行，也没特长，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前程简直黯淡无光！
韩艾然最讨厌和这样的同龄人有交集，甚至都不想让景安之和任蔚过多玩在一起。
相由心生，韩艾然骨子里对任蔚的睥睨，或许不会表现在脸上，却在每一个细节上都暗示着任蔚：自己和他们不一样！
任蔚又不傻，自然能感觉出韩艾然若有若无的敌意与高傲，他骨头硬，最烦别人用这种眼神看他，所以这么长时间一直看韩艾然不顺眼。
相比之下，姜喑的高傲，就可爱了许多。
韩艾然眼高于顶，姜喑同样不可一世，只是她的高傲，与韩艾然不同。
她更多的是睥睨世俗、看破红尘，在庸庸碌碌的日常中若即若离地前行着，没有人懂她的内心。
但姜喑活得坦荡，她与景安之最大的共同点就在于，两人对于爱恨都有着极端自我的评判，喜欢就是喜欢，玩不来就是玩不来，高傲的少年从不会勉强自己合群。
姜喑偏爱景安之，对于他身边的人，也给予最大的善意，她从不会像韩艾然一样惺惺作态地对任蔚讲学历的重要性，却能一起在烧烤摊和任蔚来着啤酒瓶对吹。
深陷泥潭的人通常是敏感的，他们接受不了居高临下施舍的阳光，那会灼伤他们。
而姜喑可以与光同尘，自己跳下深渊。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救赎安之。
任蔚依稀记得，在某一次景安之兴致相对不错的时候，他们哥仨聊过几句择偶观。
路惟炫一向信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小子迟早死女人手上，而任蔚只觉得找一个能度过余生的就很幸福。
唯独景安之这里，他抽了一根烟，抽烟也没有说话。
只在三人准备离开时，他轻轻吐出一句：“灵魂伴侣。”
景安之要找的是灵魂相契合的对方，韩艾然显然没这个资格。
姜喑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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