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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JiangYin


景安之一直拎着姜喑走了有十分钟,才不耐烦地甩开她,看她不再是宠溺,而是冷漠和戾怒。

        “姜喑,我像个傻子吗?”

        姜喑揉揉头发,搞不懂刚刚还温柔风度的景安之怎么突然又变成这副模样。

        虽然知道他有躁郁症,情绪起伏不稳定,但姜喑还是不太能接受他忽冷忽热像过山车一样的变脸。

        “你跟余虞任蔚还有那几个人算计好了,就是来吊我的是吧?”

        景安之能猜出来不奇怪,姜喑她们就差把阴谋两个字说出来了。

        不过她不打算承认,她抬头看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景安之,不屑道:“自恋。”

        “姜喑!”

        景安之一边吼,一边把她逼近墙角,单手抵住墙面。

        “你能不能别这么犯作?忽冷忽热地对我好玩吗?”

        被壁咚的姜喑尽量和景安之保持一个安全距离,吓了一跳,语气不善地问:“我他妈怎么给你忽冷忽热了?”

        “从你回到县城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在刺儿我,我告诉自己不和你计较,你就上杆子找事,你被绑架我救了你一命,然后你青梅竹马来了,又把我一脚踢开。”

        景安之脖子向下弯,下颚抵住姜喑的额头,语气被压得十分低沉。

        “我在你眼里,就是一条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是吗?”

        姜喑看不到景安之的狰狞面孔,但语气里的怒意却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这怒意背后,有没有一丝求而不得的卑微,就不得而知了。

        姜喑努力把头侧了侧,语气尽量平和地对景安之讲:“景安之,我们之间有误会。”

        “有什么误会!”景安之是一字一字喊出来的,到最后,喉咙已经喊到破音,他浑身都在颤抖,这些天来,他独自一人默默积攒的生气与害怕都在此刻迸发出来,尽数发泄在姜喑身上。

        “你想甩开老子,老子走了,你他妈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

        景安之的左拳猛然向着姜喑冲去,姜喑闭眼,打算硬扛下景安之的暴力。

        等了几秒,想象中的剧烈疼痛并没有如约而至。

        拳头最终落在了姜喑脸庞的墙壁上,景安之发了疯一样地在墙上攻击,双拳很快充血、瘀血、出血。

        姜喑赫然发觉,自己对景安之的判断从来没有准确过。

        景安之怎么可能打自己呢?

        刚才出来时,她原以为景安之已经自我疗愈得差不多了,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共情过景安之的痛苦。

        即使知道他罹患躁郁症,姜喑也只认为他是个暂时失意的翩翩少年,其实景安之一直以来在姜喑面前的形象的确如此,而景安之痛苦的根源也在此。

        除了刚才姜喑的恍然大悟,怕是再没有人意识到,景安之一直在带着面具爱姜喑。

        景安之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本性很好的少年,也不承认如今烂到泥底里的自己只是因为坏习惯造就的,他的心理已经在原生家庭的摧残下驶向了一个病态的轨道,从很小的时候,在景安之目睹人前恩恩爱爱知书达礼的父母锁上门窗在家里歇斯底里地对骂摔东西开始,他就已经给自己烙了一个恶性的标签,在他的世界观里,人的劣性不是被诟病的定义,而是根植于他血液中的本质,他试过压抑,却终究在一次次和父母的无效沟通中爆发,错乱成一个残破不堪的景安之。

        而姜喑……她突然闯入了他的纯黑色天空,扮演起一个炽天使般的存在。

        炽天使,引领情绪,灼烧心境,他因她明亮,他因她阴郁。

        他带上面具,以她喜欢的方式喜欢她,只是表演终究和本心不同,景安之在意姜喑,在她面前表现得越是接近正常,背后反弹的心理压抑与自我虐待就越畸形,而当他承受不住这份面具带来的痛苦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更加极端的发泄与抑郁。

        他多聪明啊,略微假装,就骗过了所有人,任蔚,路惟炫,吕黛,甚至莫奶奶。

        除了他自己。

        景安之双拳向下滴血,姜喑在一旁,想通了大半的她哭成了泪人。

        景安之看着姜喑止不住的嚎啕,他半跪在地上,用嘴将手上的血吸干净,去摸姜喑。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最不知道歉和愧疚为何物的景安之,卑微到尘土里,手足无措地向一个女生道歉。

        姜喑被眼泪打烫的脸触碰到景安之伤痕累累的冰凉手掌。

        像玫瑰置身沙海,潮汐臣服于火光,在灵魂中找到了一瓶名为救赎的新氧。

        姜喑握住景安之的手,下一刻整个人贴在他的胸膛上。

        她听见了景安之心脏的骚动,迷失又沉沦。

        “景安之,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沉默又真诚的爱着我。”

        “爱太沉重了,姜喑,你只是,在我这里和别人不一样。”

        姜喑抹抹眼泪,红着眼圈问景安之:“那景安之,你喜欢我吗?”

        景安之没答话。

        姜喑在等,他在思考。

        “姜喑,我不知道。”

        没有人教过景安之什么是喜欢。

        “那,景安之,我想让你喜欢我。”

        景安之牙齿咬破了嘴唇。

        “不用伪装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你所有的缺点都暴露出来,你的坏情绪、你的暴躁、你的绝望,全部都讲给我听,我陪你一起,去抗衡那深入骨髓的躁郁。”

        “我学习怎样治愈你,你学习怎样喜欢我。”

        “好吗?”

        景安之没正面回应姜喑的问题,只低声问了句:“姜喑,你有烟吗?”

        姜喑拿烟塞进他嘴里,亲自掏出打火机来为他点火。

        有一阵极轻的风恰好路过,吹着姜喑的三两根发丝捎到了景安之嘴角。

        他亲手封上枷锁的心门,好像被什么东西叩了一下,荡出圈圈不规则的涟漪,像是心动,杂乱无序中固守着坚定。

        然后姜喑第二次见景安之笑了。

        “姜喑,去买菜吧,别让家里的朋友们等急了。”

        景安之说的是“家里”,而从来只把别墅当一栋住所的姜喑也没有反驳。

        家的定义始终并非固态的建筑,而是灵魂的守望。

        “想吃什么?”

        “可乐鸡翅!”

        在姜喑心里,景安之做的可乐鸡翅永远是一绝,稳居她尝过的美食佳肴前三!

        景安之表情平静,丝毫没有惊讶,只是眼角眨了下,说:“小妮子口味还不错,我的可乐鸡翅做法是跟一位以前在上海米其林餐厅工作的厨师学的,属于独家秘方,别的地方很难吃到。”

        “景安之,你什么时候就开始自己做饭了?”

        景安之脚步停顿了下,想了想:“九岁吧,吕黛开始办辅导班,没时间管我。”

        姜喑觉得心突然被揪了一下,声音立马小起来:“对不起。”

        “没事。”景安之毫不在意。

        “我有你呢!”

        这骚货故意把剧情整这么伤感好占自己便宜吧?

        “你放屁,景安之我告诉你,从小学到现在看上姑奶奶的能从这里一直排到法国阿姆斯特丹,你现在撑死算个预备役男朋友,要有做舔狗的自觉。”

        景安之停下来,眼神望向后面胡诌一通的姜喑,深情款款,把姜喑看得有些发毛。

        “预备役男朋友也是男朋友,姜大小姐,阿姆斯特丹应该是荷兰的城市。”

        姜喑无语,非要挑这么明白吗?

        “一会到了超市我们多卖点,我再去拎点酒和零食什么的,毕竟别墅人多,你们四个大老爷们,肯定吃得不少。”

        “没事,我可以单独给你做一份可乐鸡翅。”

        你看,会厨艺的舔狗就是这么傲气!

        “不用不用,哎,要不要把路惟炫叫过来一起吃,毕竟你贴身的哥们就这么两个。”

        “没必要,他在泡一个高一的新生。”

        “路惟炫做你朋友真没得说,你们俩的友谊连我都羡慕。”

        景安之似是因为姜喑偶然的感慨想到了什么,停在一旁略微有些沉默。

        “怎么?”

        “你说得对,这几年如果没有炫儿无微不至地陪在我身边,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到现在,或许……或许早就锒铛入狱,又或许我们不会认识。”

        景安之那几年的坎坷与心酸啊,被路惟炫插科打诨过去,被任蔚刻意麻痹过去,被他轻描淡写带过去,连姜喑都窥测不到那段无所依靠暗无天日的岁月,景安之是如何咬着牙憋着一口气熬过去的。

        故事腐烂在他的心底,哪怕只是风轻云淡地提起,都让姜喑心疼不已。

        “景安之,都过去了,我们往前看。”

        景安之略微感怀一下,并没有因此一蹶不振,调整了情绪后他嘴角又斜起来,精致的弧线再次搭配在他俊朗的脸庞上。

        “不过我这个人没什么良心,喜新厌旧,路惟炫已经被我打入冷宫了。”

        “啊?”

        “我把溺水三千都抽光了,姜喑,现在,我只取你一瓢饮。”

        文科好的大佬还真是止不住的骚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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