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背叛者的谎言

埃尔维斯的母亲比她想象中的要年轻美貌很多，单凭她的气质的容貌，很难相信这是一位生活在贫民区、做着那样不体面的工作的夫人。

        “您生病了吗？夫人。”温蒂看着脸色发白的她，很是关心地说道：“如果我能有任何帮得到您的地方，请您一定告诉我。”

        她真诚地说：“我和埃尔维斯是很好的朋友。”

        埃尔维斯看了她一眼，没有反驳。

        “希尔小姐！您不用对我这样客气的！”加西亚夫人却有些受宠若惊，贵族小姐对她如此温和礼貌，甚至还用了敬称。

        “我和埃尔维斯是朋友，您是我的长辈，我当然应该对您客气了。”

        温蒂看着她依旧很是吃惊的样子，语气夸张地说：“加西亚夫人，我想我知道是为什么了，埃尔维斯一定没有好好和你说过他的英雄事迹。”

        “英雄事迹？”加西亚夫人看了眼埃尔维斯，一脸茫然。

        “是啊！夫人，您肯定不知道，那天在街道上我遇见了一个流浪汉……”温蒂很是开心地和她谈起和埃尔维斯相遇的事情，当然不可避免地包装了一下当时自己的无助，以及埃尔维斯的英勇威风。

        等她添油加醋说完故事后，她还懊恼的补充道：“我非常后悔，当时不应该贪图玩乐而甩开骑士们独自一人行走，我对自己的能力太自信了……”

        温蒂是个非常健谈的人。

        只要她想，可以和人有说有笑的聊上一整天。

        最后还是骑士们忍不住出声提醒：“小姐，您需要我们去搜查一下屋子吗？”

        “搜查？”加西亚夫人的笑容滞住了，她有些着急地问，“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没什么，只是走个过场。”温蒂安抚地把手搭在加西亚夫人手背上，认真地说：“您别担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人欺负埃尔维斯的。”

        “真是太好了。”加西亚夫人松了口气，“希尔小姐，埃尔维斯他从小就不会辩解，我很担心他。”

        温蒂暗自握紧左侧的魔杖，不声不响的施展魔咒。

        “夫人，我相信这一切都是误会，您肯定也没见过那条宝石项链，对吗？”

        加西亚夫人点头，到口的话突然一转：“不，我见过的，就在……”

        “希尔小姐！”埃尔维斯瞬间站了起来，但温蒂和他同时举起了魔杖。

        随着“啪！”的一声，埃尔维斯手上的魔杖掉落在地上。

        他根本没有想到温蒂会这个时候，在加西亚夫人放松警惕的时候，施展吐真咒。

        她似乎一直在等，等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一击必中。她也预料到了自己的反应，所以在第一时间击落了他的魔杖。

        温蒂一边弯腰去捡埃尔维斯的魔杖，一边吩咐骑士们：“把人看好了，别让他影响到我。”

        骑士们：“是，小姐！”

        温蒂转过头看向加西亚夫人，继续询问：“夫人，您是在什么时候见过它？”

        “就……在昨天晚上的时候，我病得很严重，埃尔维斯用它给我换了一瓶魔药。”

        尽管加西亚夫人被吐真咒控制着，但她的思想并未消失，她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更明白这些话说出口后会带来什么后果，但她没办法反抗，只能任由眼泪不停地滚落。

        “拿去换魔药了吗？”温蒂苦恼的用魔杖敲了敲脑袋，自言自语般说：“那这要怎么处罚才好呢？”

        骑士们自然不敢接口，而埃尔维斯早就被侍卫强按在地上了，他也没有开口。

        这种死寂的沉默维持了很久。

        “加西亚夫人。”温蒂将魔杖尖点在加西亚夫人的额头上，轻缓地说，“按照王城的律法，您要坐着囚车在繁华的街道上游行几天，好让大家看看觊觎贵族财产的偷窃者长什么样。”

        “当然，我更倾向于兰德家族的律法处置，您毕竟是生活在兰德家族的领地内。”

        “希尔小姐！”埃尔维斯挣扎着要起身，然后又被骑士们按了下去，他大声喊着，“希尔小姐！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请您放过她，我愿意接受一切处罚！”

        温蒂认真的看了他几秒，直到现在她都难以相信，他真的为了被他嫌弃怨恨的母亲偷窃了项链，冒着生命的危险。

        就这样一个卑劣恶毒的人，她还以为他的血液是冰冷的。

        不过他为什么不向她救助呢？

        “埃尔维斯，我想你还不是很了解自己的处境。”温蒂一步步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说：“你和你的母亲都是要死的，你现在并没有什么能和我谈判的筹码。”

        埃尔维斯发现，当温蒂·希尔不再以朋友对待他的时候，表情和神态和他讨厌的那些贵族们没有什么区别。她用那种上位者的目光审视着他，像是在处置一只臭水沟里的老鼠。

        “你现在应该努力想一想，”她认真的提醒他，“对我来说，你还能有什么用。”

        “如果你说的有道理的话，”温蒂直起身，很是大度地说，“我或许可以看在你是为了救治母亲的份上不追究了，宝石项链我也可以不让你还。”

        埃尔维斯仰头看着她，脑子里拼命地找劝服她的理由。他可不认为刚刚做出那些举动的温蒂·希尔会轻易放过他，所以必须是她没办法拒绝的条件，对她来说具有诱惑力的条件。

        “希尔小姐，您应该也很担心在荣赛学院的生活吧。”

        他死死地盯着温蒂，笃定说：“要不然您也用不着这样花费心思在我身上。”

        “听说您前段时间被其他贵族小姐欺负了，您也看到我在荣赛学院的遭遇了，您应该不想被那样对待吧？”

        埃尔维斯通过她的表情变化推测自己猜对了，语气也镇定了几分，“我愿意和您立下契约，在荣赛学院的日子里我将不遗余力地帮助您。”

        “帮助我？你只是一个平民。”温蒂觉得他太过于自信了，“我可还没忘记你被他们欺负成什么样子了，你帮我？”

        “不，希尔小姐。”那双黑色瞳子里迸发着闪耀的求生的光芒，他说，“最起码我能告诉您那些贵族们的喜好，希尔小姐您不一样，您毕竟还是贵族出身。”

        温蒂沉默不言。

        埃尔维斯继续说：“一条项链对您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要我能给您带来一点帮助也不算亏的，不是吗？”

        可是，温蒂只是晃了晃魔杖，淡淡的说：“埃尔维斯，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感兴趣。”

        埃尔维斯白了脸。

        “你太让我我失望了，埃尔维斯。”她用那种难过又生气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天为了他和杰伊决斗的那天。

        埃尔维斯终于生出了一点愧疚。

        “但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温蒂在他错愕的表情下说：“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埃尔维斯没有相信过这句话，即便她那样真挚的告诉他，并且在危险出现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站在他身边。

        她蹲下身，与他平视，失望和冷漠在她眼里交织，“但是只有这一次，你如果再背叛我，我不会让你好过的。”她是认真的，那是贵族们常有的残忍目光。

        温蒂拉着人出去的时候，再一次碰见了那个奄奄一息的酒鬼，他似乎更醉了，直接他把埃尔维斯当成了加西亚夫人，满口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埃尔维斯直接举起魔杖丢了个裂心咒，酒鬼挣扎了会儿，就栽进了臭水沟。

        温蒂确定，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还没有能力使出杀人的咒语，不然他一定会让对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埃尔维斯。”温蒂毫不顾忌问他，“你觉得羞辱吗？有一个做□□的母亲。”

        埃尔维斯看了她一眼，捏着魔杖的手指用力到发白，表情也充满了窘迫和难堪，艰难的憋出一句话：“如果换做是你呢？希尔小姐。”

        温蒂停下了脚步，事不关己的语气，“我们谁都可以嫌弃她肮脏下贱，但埃尔维斯，你不能。”

        “不，”他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有忍住，他说：“你们会这样说，是因为遭受这些的不是你们。”

        “您肯定会说毕竟是她把我带来了这个世界，可是您想过没有？”他停了下来，充满不甘地看着她，缓慢有力地说，“我根本就不想来到这个世界。”

        16岁的埃尔维斯并不懂得隐忍，只是三两句话就逼的他忘记了尊卑礼仪，只顾着证明自己的对错，他那样悲愤的，眼里带着嘲讽，嘲讽着她愚昧的善良。

        他想：温蒂·希尔，你生来就是贵族小姐，当然可以轻松地批判别人的对错。

        “您说除了贵族，”他压抑着，却又歇斯底里地喊，“谁会想活在这个处处充满不公，肮脏又丑陋的世界！希尔小姐，她没有给过我选择。”

        埃尔维斯，他看起来还真可怜啊，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了一样。

        可是温蒂不会再被蒙蔽，她明白他的骨子里始终还是那个自私冷漠，善于用歪理来掩盖自己丑陋内心的埃人。

        “这样吗？”温蒂困惑地看着他，不解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选择去死？死亡总是你可以选择的？为什么还要继续挣扎下去呢？”

        大概没有人会在听完那样一番剖心之言后说出这样残忍的话，仿佛是在规劝受害者放弃生命，埃尔维斯哑口无言，甚至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她就像真的没有听见他那一番撕心裂肺的绝望发言，看向他的目光是温柔优雅的，也是疏离冷淡的。

        开口的语调很轻，“埃尔维斯。”如同爱人的呢喃呓语。

        “是因为你不甘心。”

        “虽然这个世界烂透了，但你不甘心就这样寂寂无名的离开，你对未来有野心和期望，不是吗？”

        她平静地说着，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甚至还带着些鼓励的意思。

        “所以别觉得自己可怜，再怎么说，你依旧是靠着她出卖身体才活下来的。如果没有你，加西亚夫人也不用过得这样拮据。”

        “埃尔维斯，你还是太天真了。”温蒂上前一步，告诉他，“不管你怎么抱怨命运不公，那都毫无用处，世界不会因此而改变。”

        你还是太天真了。

        埃尔维斯白了一张脸，他没有想过，这样的话会从他认为的“温室花朵”——温蒂·希尔的口里说出来。

        那双蓝绿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他甚至能清晰看见倒映着的自己，那个别扭难堪的自己。

        “埃尔维斯，你真的很奇怪啊。”她步步紧逼，以退为进，“有的时候正直勇敢、一腔热血；有的时候冰冷阴沉、胆怯多疑。”

        “希尔小姐，我也想知道到底那一个才是您？”他问出了原本不敢开口的话。

        “是我温柔善良的朋友温蒂？还是那个费尽心机、威胁逼迫我的希尔小姐？”

        他握紧魔杖，观察着她的细微表情，继续问道：“是高高在上、冷漠残忍的希尔小姐，还是现在这个站在我面前说要保护我的人呢？”

        “我说过会保护你就一定会做到。”

        “但是埃尔维斯，”她收敛了笑容，神色和刚刚击落他魔杖时的一样，冷的出奇，“就算是再要好的朋友，一旦出现了背叛和伤害，她做出一些冷漠的事也是正常的，不是吗？”

        埃尔维斯观察着她的表情，分辨话语里的真实性，他压抑下内心复杂的情绪，继续没头没脑地问她：“那现在呢？”

        温蒂第一时间给出了回复：“现在你还是我的朋友，即便你犯了错。”

        她耸了耸肩，半认真半威胁的道：“所以不要去做那些令我失望的事，不然我可能会做出更冷漠残忍的事。”

        “希尔小姐。”他认真的打量着他，似乎是在计算什么。

        “嗯？”她侧目。

        “希尔小姐。”埃尔维斯干脆的单膝落跪，手握置于肩头，以骑士礼起誓，“我发誓，以后我绝不会做出背叛您、伤害您的事。”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温蒂笑了起来，表情是温柔愉悦的，心里却是冰冷的。

        埃尔维斯·加西亚先生可没少发誓，可最后他违背了他的每一条誓言。陷在感情之中的人最是愚蠢，曾经对他深信不疑的自己已经付出过惨痛的代价。

        “希望如此，”温蒂偏头思考了几秒，然后俏皮的笑了起来，“但我想你首先应该证明自己是个有用的人。”

        她又恢复了之前那个烂漫活力的样子，“你看，就是因为你有用，你和加西亚夫人才能在犯了大罪后还平安无事地活着。”

        “所以有用很重要。”

        努力点吧，埃尔维斯，变得更有用一些，别让我觉得在你身上花的时间是不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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