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关于痔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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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堂。
申时已过,学子都往饭堂走去,祝英台因有事请教谢道韫故而下课后先行一步。
梁山伯不饿,想着还是等祝英台回来一起用饭就转道去了学堂,将其研习的有关水涝灾害和河流湖泊方面的管理意见和办法进行了整理,想要写一篇治水的文章请谢先生指点。
他脑中构想早有,胸中之竹已成,坐在位子上略微思考,挥笔而就写成了一篇《治水方略》。
“梁山伯原来你在这啊,害得我好找。”
梁山伯搁下笔,起身行,面前略带歉意:“实在抱歉。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
“陈夫子找你,让你去他书房。”
“我这就去。”梁山伯应声,随即又行了一礼,“烦请看见祝英台,告诉他一声我去了陈夫子的书房了,让他不必等我。”
“好。”来人答应下来,先一步离开学堂。
梁山伯将写好的文章卷起放入书袋,系好封口的绳子,塞进袖口,往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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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蓝田在药堂捧着《伤寒论》看了一下午。
其册原是东汉末年张仲景所著的《伤寒杂病论》,后原稿在民间流转部分遗失,被曾任魏、晋两朝的太医王叔和意外得到部分,他利用其地位搜集遗书,整理编辑成册重命名为《伤寒论》。不过其中杂病的部分彻底失佚,令人扼腕叹息。1
临近晌午的时候她喝了一碗汤药,直到现在都未能缓过来,口中仍觉得苦涩。
王蓝田有些怀念棒棒糖。
哺食刚过,天色渐暗,王蓝田合了书,起身准备与王兰道个别,就见马文才拎着提盒与几位面熟的学子一同进来。
王蓝田一时恍惚,莫名生出了一种原来自己人缘还不错的感觉来。
她不大习惯让别人看着她吃东西,故而以不饿为借口,拒了马文才的好意。
众人客套寒暄,来来回回所问的不过就是那几句。
“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身体没事吧?”
“没事。”
“你今真正是吓死我们了。”
“啊哈!让各位见笑了。”
这么一耽搁,八德就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了,打断几人略显尴尬的问候,他们正欲借口离开却意外旁观了王蓝田喝药的艰难过程。
“公子,喝药了。”
王蓝田不为所动。
“公子,你怎么不喝?是药太烫了吗?”
王蓝田不为所动。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晌午不是才喝过吗?”
“公子,每日两贴,这是今日的第二贴。”
王蓝田拧眉看着白瓷碗中的药汁,嘴角向下一耷拉,不情愿的问道:“蜜饯呢?”
“蜜饯啊。”八德一副恍然的模样,而后摇头,“没了。那是小惠姑娘的零嘴儿,今下午都被公子你吃完了。”
闻言王蓝田捂着胸口,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看着乌黑的药汁,全身都在抗拒。
她清晰的记得早间那碗药的味,味苦且涩,即使捏着鼻子喝完她还是趴在床边干呕了许久,即便吃了半罐蜜饯也无甚大用。
“王姑娘真乃神医,只须一帖药便将濒临死境的我救活。”说着王蓝田挪开椅子起了身,抖了抖袖袍,向着众人展颜而笑,“如今我已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生龙活虎。”
她无视众人诧异的目光,拱手行礼:“王某还有课业未完成,先走一步。”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道娇柔的嗓音:“王公子。”
大家抬眼向外看去,见一娉婷袅娜的女子,手捧托盘,盘中放置大小相同,纹路相似的两只碗。
她关心问道:“那碗药喝完了吗?我见公子怕苦特意将药分作三份,淡去药汁中的苦味。这里还有两碗,请公子务必喝完。”
王蓝田:……
大可不必。
众人看到这会儿算是明白过来,这太原王蓝田竟因怕苦不愿喝药,借补课业之口欲离开药堂啊。
了然。
学子中有劳心劳力者就开口,苦口婆心的劝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蓝田兄,你还是乖乖喝药吧!”
“是啊,况且这药还是王姑娘亲自为你煎熬的!”
“王姑娘更是为你将药分作三份,减了药中的苦涩呢。”
“莫要辜负王姑娘的一片好心!”
王蓝田站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看着面前的两碗药,又看了眼王兰,做出了颜狗们的必选答案!
美女姐姐熬的药,怎能辜负?
她抿唇轻笑,先道谢:“有劳王兰姑娘了。”
随后端起药碗,以唇试温,察觉温度适宜。
于是苦着脸仰头闷下两碗,强忍着腹中的翻腾,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对王兰行了一礼:“告辞。”
说完脚下生风,踏阶而走,出了药堂,扶着临近的一株树干呕了起来:“呕……”
恍惚间她听到了身后有人在喊:“公子!还有一碗药没喝!”
淦。
王蓝田擦了擦嘴,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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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蓝田怕八德端着药汤去寝舍找她,就顺着南苑的小道去了后厨,准备搜刮一下苏安那的甜食。
“嗒嗒嗒……”
“谁啊?大晚上的……”苏安正心烦意乱,被这敲门声扰的头疼,语气也就冲了些,待开门见到人的时候,舌头一绕,“王,王公子?”
王蓝田七窍流血一事已在书院已经传开,可苏安今日下山去镇上采买去了,申时赶回来要忙着置备饭食,直到给学子打饭的时候才得知王蓝田七窍流血,一脚差点踏进阎王殿。
闻此消息于他而言不啻惊雷,他慌了,忙问:“那王公子现在如何了?”
可那士族子弟却斜眼睨着他:“关你什么事?打你饭就行了。”
苏安那瞬间突然明白,他与王蓝田之间隔着的是士族与平民无法逾越的深谷。
可他不甘心。
他觉得深谷既然在,就可逾越。无论是将其填平,还是跃马横跨,总归是有法子的。
王蓝田探头:“这大晚上也就只有我能厚着脸皮过来蹭吃蹭喝了。”
苏安见她,心中溢满喜悦,可转瞬间又化喜为忧:“听说你受伤了流了好多血,怎么能现在下床呢?我赶快送你去药堂!你要吃什么叫人带个话就行,怎么能跑出来?秋夜寒凉再冻着哪,那就伤上加伤了。”
王蓝田耐心听完他的话,摸了下鼻子:“说来你可能不信,王兰姑娘是神医!”
她抬手比划:“一帖药,病就除。两贴药,体健康。我现在是龙马精神,精神抖擞……就是有点饿。”
苏安:……
他给她烙了一份加双倍糖的饼,虽然吃起来腻人,但就着水总算是压下了口中的苦与涩。
饭饱后,苏安将今日从山下带回来的几匹上好的棉布料和三条厚底裤都拿了过来。
底裤是买来备用的,故而全都留下了,布料她只选了一匹浅色的,余下的几匹皆当做谢礼送给了苏安。
“这可使不得。”苏安推辞道,“我帮公子本就是自愿。若收了公子的礼那倒像是另有所图了。”
“我一人用不了这么多料子。你们大娘平日对我多有照料。如今中秋即临,天气渐凉,你与苏大娘便用这些料子各制件秋衣。”王蓝田拍了拍他的肩头,学着他的话,“勿要推脱。若你不接受,倒显得我仗势欺人了。”
苏安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将东西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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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蓝田前日找他时只说带五匹质地上佳的棉布料回来,并无其他要求。他本以为是她要穿的,故而在颜色上都以她为参考。如今她将这些给了他,他拒绝不得便与母亲商量,给王蓝田作一件外袍。
苏安看着面前深红色的布料,不知想什么出了神,唇角上扬,连苏母喊他都未听见:“安儿,你想什么呢?”
“娘……没,没想什么。”苏安忙敛神,指着面前的红布,“王公子是书院一等一的风流少年,我们不如就用这匹布给他做件外袍吧?娘您看如何?”
苏大娘起先觉得红色太过张扬明艳,但脑海中闪过王蓝田的模样时,倒觉得苏安说得有道理,遂点头同意:“不过,你得先问问王公子的尺寸,以免到时候做大了做小了,不合身。”
苏安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晓得王蓝田的尺寸:“明日我去问问王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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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众学子衣服的浆洗晾晒,都在后院偏南向的空地上。
地上按照横九竖八整齐摆放着用竹节支起的架子,每位学子有一处,每处会挂上学子的姓名牌。
若某届学子超过七十二,就在南偏西的地方依次补加,补加数字则需与该年的天干地支相对应。若赶巧哪位学子今日浆洗的衣服过多,一个架子晒不下,亦可经得他人同意借用架子。
王蓝田中午提前半个时辰从书楼回了寝舍,避开众人后小饶了书院半圈,转道去了后院。
她将换洗下来的、沾了血迹的裤子泡在皂角水中,自己则寻了个大树,蹲在底下避着太阳。
原身是个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纨绔,所备衣物也就那么几件,如今她一下弄脏三条,即便要丢也得先洗了那血迹。
只是没想到,这血迹干涸后印在这裤上比她想象中要难洗的多。
她拿了小半碟皂角和上水,还用手搓了好一阵子,但效用不大,某处留下的痕迹依稀可见。
这让她很是抓狂。
可她无法,若不洗干净,这种地方沾染血迹总是难以解释的。
无奈,只得加大皂角的用量,继续泡。
此时后院无人,王八德受伤了,这些沾水的活她自己做,而他则被自己打发去整理寝舍了。
周子矫自她七窍流血后适时递上了一方帕子后,就没再像往日那般非要与她同吃同行了。
许是被她吓到了。
马文才与她关系则可定义为:君子之交。
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水总在该出现时出现,不该出现时自动消失。
“唉……”王蓝田盯着树下的蚂蚁窝,长长叹了口气,“世间唯女子与女人难养也。”
难养!
真的难养,只消看看这一月一次的亲戚造访,便知其中之难。
门口有窸窣响动,王蓝田未料到中午会有人来,左右瞧了两眼没地躲,索性蹲在树下不动。
来者是苏安,他刚进门,走了没两步就瞧见了树下蹲着的王蓝田,神色一惊:“王公子?你怎么在这?”
王蓝田似才发现他一般,亦有些吃惊,随后则恢复往日的温煦模样,朝他招手:“苏安,你过来。”
苏安虽不是第一次与王蓝田相处,但今日却有些局促。
王蓝田指着地上的蚂蚁窝,又顺着接连成线的蚂蚁指到树上:“你看,蚂蚁上树了。古谚语:蚂蚁上树,漫天风雨。”
她语调平和,尾音上扬,眉眼之间满是新奇之色:“你说是今晚下雨还是明日白天下雨了呢?”
苏安说不准。
他只知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却不晓王蓝田说得蚂蚁上树之言,可他觉得凡是出自王蓝田之口的定是真话,于是顺着她的话往下猜:“应该是晚上吧。”
“我也这么觉得。”王蓝田点头,随后又问,“你来这做什么?”
“我……”苏安不敢看她,低头盯着地上密密麻麻的蚂蚁,“我,我就是路过看看。”
“巧了,我也是路过看看。”王蓝田起身,理平衣角,“不成想却见着了书上说的蚂蚁搬家,很是有趣,也不枉这番路过。”
苏安附和:“我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呢。还得谢谢王公子带我观奇景。”
王蓝田抬眼看天:“苏安,你现在可有空?”
“有空的!公子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今日的《史记》两则我抄好了,既得空不如随我同去寝舍拿回去吧。”她提议道。
苏安没理由拒绝,便应了下来,跟在王蓝田身后向西书楼走去。
二人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各自长吁了口气。
王蓝田:演技派实力派!
苏安:还好王公子没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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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离开后院没多久,王八德过来了。
今日他在帮公子整理衣服的时候发现他家公子的底裤少了几条,左思右想,琢磨着是不是自己昨日摔坏了脑袋,洗了忘晒,或晒了忘收?故而晒完书就过来看看。
后院无人,可偏南角门口的位置却放着一个木盆,盆中泡着几件衣服。
王八德觉得奇怪,在院中逛了两圈,扯嗓喊道:“有人吗?”
无人作答,他迂回着走到盆前,顿了下去,仔细瞅着盆中浸泡着的衣物,越看越觉得这布料这款式……眼熟。
四下无人,他便动手衣物从皂角水中捞出,这一看便看见了裤子两|裆中间的、未洗掉的血迹。
血迹虽已被冲淡,可边缘处还残留着偏红的痕迹,且血块的形状清晰可见。
思及他家公子近日的反应,他心中蓦地生出了个荒唐的念头。
这种念头在心中缠绕许久,如今确已成型。
他家公子!
得痔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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