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关于掉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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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末卯初。
王蓝田揉着酸麻的肩膀,很是憔悴的从药堂偏殿的榻子上爬了起来,因怕夜间亲戚的量大透过裤子,她只能趴着睡,虽防止了经血外露却也苦了两只胳膊。
夜里她与马文才碰撞之后,场面一度尴尬,王蓝田也就顺势请马文才先行回去,而她则以留下收拾为借口睡在了药堂,好在药堂有备用的被褥,虽不厚但胜在她衣服穿的多,左右综合起来冷归冷,也勉强凑合眯会儿。
下腹坠痛阵阵,王蓝田和衣而眠,待她或多数或少数,或重复数到三千六百零一只羊的时候,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起床的钟声。
她翻身起床,坐在榻边陷入了沉思:3601……
总感觉不是什么好数字,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这数字背后所指代的东西。
钟声响过三声,王蓝田终于套上了鞋子,确认榻子和被褥无血迹之后转身进了屏风解开底裤一层层检查。
汉朝以前古人无论贵贱,不分男女,大都是上衣下裳,裆部空空。后来为减少胯|下之物与马的摩擦,才改良衣物为短衣长裤,行军的士兵更会在里面加上一条类似短裤的东西以作保护。13
王蓝田有些庆幸自己所在世界是电视剧中的东晋,其服装造型的设计结合了现代的风格,不至于让她内里空空。
庆幸之余,她忽又想起,今日下午有骑射课。
王蓝田:……
秋日的卯时天还未亮,月色淡去,而日尚不明亮。
日月相悬于空,长空宏远深邃。
书院的学子都已洗漱完毕,三两结群往学堂走去。
王蓝田理了理衣襟,推门而出,看着门前的高阶,眼眸中闪过凶狠的光,然后提着衣摆伸出一只脚来,将脚踝拧向右侧又拧向左侧,尝试数次后,她满是挫败的长叹一口气,迈步走下台阶:“罢了,自|残可耻。”
-
学堂。
陈子俊合了书,将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大家来到书院已有两个月了,不知可还习惯?”
众人拖着长调回答道:“习惯。”
“习惯就好。”陈子俊很是的欣慰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大家都是相熟的至交好友,那今日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妨以文会友,行个令如何?”
学子们叫好。
陈子俊则将早准备好的一罐竹签举起:“这些签子上写了鸟兽虫鱼、天文地理、果木花卉等不同类别,旁侧有小字注双声或者叠韵。”
说着,他摇罐掣出一根签来,继续道:“就像这样,夫子我此刻摇出的签上写的是:天文双声。意思就是在天文内说一双声,说过之后再接一句经史子集使用本字飞觞,飞上飞下都可以。
“以掌声起开始传签筒,以掌声落接签筒者行令。行不出者得罚,罚说一笑话或讲一故事或唱一小曲,均无不可。所飞之书以及古之人名,不限朝代。”
他将规则条条列出,讲明说清,见学子热情高涨,清了清嗓子复又问了一遍:“可都明白?”
“明白!”众人齐答道。
由陈子俊起掌,众人跟随他的节奏一齐和掌,登时声响如雷,惊得课上半入梦的王蓝田身躯一震,挡在面前的书随之倒在了桌上。
掌声起,传签筒。
首轮签筒停在了第一竖排的末的学子手中,他掣签:“花卉叠韵。今日有幸起头,我便以‘长春’二字做开场。长春,《列子》,荆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冥灵’叠韵。起!”12
言罢众人叫好,他将签筒后传,掌声又起。
宕机不在线的王蓝田:?
往常她也熬夜,却从未像今日一般困乏到不行,翻开书勉强听了几段后就沉沉欲睡,脑子昏涨,浑身无力。待她被吵醒时众人正情绪高涨,拍案叫绝。
她蓦地生出一种名为“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的喟叹来。
尼山书院各处的屋舍在搭建之处就因地制宜,顺山势沿山脉,讲求风水相宜。以南苑学堂为例,崇山峻岭中有茂林修竹之处,竹木建屋,南北通窗,不论四季变化这冉冉升起的金乌总能将初旭铺入学堂,落在学子们的身上。
日升而光明。
王蓝田为避开有些刺目的光半眯着眼看向马文才,正巧他也侧目看她。
两两相望,她正欲开口询问,却瞥见右侧的学生将一木制的签罐传到她的桌子上。
与此同时掌声停,众人皆看向她。
她虽脑中昏昏,但看着面前的签筒和筒中的签也瞬间明白所玩的游戏,故而提神凝气摇签以作应付,待签出她直接说答不出受罚就是。
只是右侧传来签筒的学子一脸惊恐的抬手指着她的脸:“王蓝田……你这是……”
王蓝田不解平日说话挺流畅的一孩子,怎么突然瞧着她连说话都磕绊起来了?
“怎么?”她疑惑,因坐在其后的一桌是周子矫,王蓝田便转头问他,“我脸上有什么吗?”
周子矫正端坐着等他的蓝田兄摇签接令,不成想她鼻下挂着两条血色,且随着她的唇一张一合,已蜿蜒流到下颔,可她却毫无察觉。他登时有些慌乱,一边从怀中翻出一方帕子,一边开口:“你……”
“王蓝田,你流鼻血了!”
他要说的话被人截了话头。
闻言王蓝田挑了下眉角,有些不相信的抬手在鼻下抹了一把,指腹染红,被蹭掉血的地方片刻就被鼻中涌出的新的鲜红液体遮住,顺着她的唇向下凝成欲坠而未坠的血珠。
“你你……”右侧的少年依旧结巴,“耳朵……”
王蓝田:“嗯?耳朵怎么了?”
“王蓝田!你耳朵在流血!”
“王蓝田!你眼睛也在流血了!”
“天哪!王蓝田!你七窍都在流血!”
这日的尼山书院有些热闹。
不过这热闹并不是如往日学子之间因诗词歌赋或骑射博弈的较量所带起热烈喧闹。
课堂乱作一团,胆小的已捂上了眼睛,平日胆大好事者大都不敢作声。陈子俊为人师者在这时候总得说句话,他看着糊了满脸血的王蓝田,他卷着书抖抖瑟瑟的往后退了又退,直到退无可退之时不得以开口道:“王蓝田,你你你,你怎样了?”
被点名者拿着周子矫递来的帕子,面不改色的擦着血,两眼清亮未有混沌之感,她随意的擦掉眼下的血迹,回了句:“还活着。”
此刻,七窍流血的王蓝田神色淡漠,比观者胜似观者。
她的知觉似乎失灵了,即便有血溢出她都感知不到血的流态与温度。
鼻血流出时她只当天干气躁,可随着众人道出其他几处亦在流血时她就明白了。
得,反派系统的惩罚。
王蓝田:白眼jpg
“你还能走吗?”坐在她身边,与她离得最近,但一直无所动作的马文才终于开了口。
王蓝田点头:“应该可以。”
“我送你去药堂。”
“劳烦文才兄了。”
众人盯着二人,见他们淡定如斯的模样甚是不解,但心中默默生腾出一种敬意。
此中情景虽不抵谢安泛舟见风浪涌起亦能驾船前行,且神情自若,吟咏长啸,但也远超了书院众人。
陈子俊摸了下胡子,颤着嗓音:“马文才你快些把他送去药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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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课未到辰时便散了,陈子俊这一头刚卷了书册,摇头感叹着这届学子的体质太弱需加强练习,另一边就有人来通知他说是有人来拜访。
陈子俊不耐烦道:“书院之地岂是他人随意来访之地!拒了去!”
“恐怕拒不了,要不陈夫子您走一趟?”
陈子俊神情凝重,很是不悦:“来访者何人?欲拜访谁?”
“来者只说姓王,是来拜访您的。他说是陈夫子您的是至交。”
闻此言,陈子俊摸了下胡子,倒八眉一拧,倏尔豆眼一亮,便知这王姓挚友是谁了。
待到东大殿会客处一看,果不出其所料,陈子俊展笑相迎:“凝之兄。”1
“冒昧来访,子俊兄海涵哪。”王凝之回礼待之。
“哪里哪里!凝之兄是我请都请不到的贵客啊!”3
陈、王两人是在建康城任职期间的所结识的,不算太熟。后来一人被调往会稽,一人去了杭州,也就没了往来。二人的关系远达不到“至交”或是“挚友”的地步,只是客套说辞罢了。
陈子俊知是他上门拜访很是惊讶,毕竟这位的身份地位远比他这个夫子高上许多,抛开其琅琊王氏的子弟的家世背景不谈,就说其如今任职会稽,是会稽内史,就压了陈子俊不止一头。
陈子俊怠慢不得,与其促膝长谈后,还带人拜会了山长。
午时,王凝之做东,邀陈子俊于尼山书院下的小镇的酒楼一叙。
酒过三巡,王凝之开口道:“不瞒子俊兄,此番前来有一事相求。”
陈子俊酒量不佳,此时已有了些醉意,酒劲上头很是爽快:“凝之兄但说无妨,我定竭力而行。”
“我听说贵院来了一位文才惊世的客座教席。”王凝之拿起酒壶,为他斟了满杯。4
“书院教习皆为当世才学渊博之辈,不知凝之兄说得是哪位?”陈子俊举杯抿了一口,问道。
王凝之回以三字:“谢道韫。”
闻此三字,陈子俊酒醒一半,用酒盏遮住此刻的面色,试探的问道:“凝之兄是为其而来?”
王凝之将早已打好的腹稿说了出来:“听闻此女姿容妙曼,在下想一睹其风采。望兄能成全。”7
这下陈子俊的酒算是彻底醒了,他敏锐的察觉出王凝之言语中的漏洞。
王凝之崇道学,平日修行学道,清心寡欲,突然造访书院且直言要见谢道韫,这让陈子俊觉得其中定不会是王凝之所说的“一睹风采”那么简单。
又思及王谢两家的关系,陈子俊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当即脸色骤变。
王凝之:“可是有什么难处?”
“难,非常难。吾恐不能帮凝之兄达成此愿了。”陈子俊吸了口气,举手作揖,义正言辞,“书院圣地,男女分道,是任何人都不能逾越的。我既执掌院务,更应作为众学子之表率,又岂能为一己之私坏了书院的规矩呢?”8
王凝之倒没料到对方会拒绝的如此干脆,面上一僵,转而言之:“如此说来,倒是我莽撞了还请兄毋放在心上。”
陈子俊既得他尊一声兄,便拿捏起了兄长的姿态,劝导道:“世间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咱们遵循孔孟之道,当慎之。”9
“省得。”王凝之出声应和,将两人的杯子斟满,二人碰杯。
来去几杯后,王凝之放低姿态又请陈子俊帮忙:“子俊兄的学生遍布天下,可否介绍一位品貌俱佳的给我。”10
“书院学子,品学兼优者甚多……”
陈子俊话未说完便被打断:“我不能耽误贵院学子学习,能否帮我介绍书院意外的弟子?”11
陈子俊想拒绝,但已拒绝了一次,且他这会儿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略作思考就应了下来。
随后两人碰盏喝酒,互抒胸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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