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关于隔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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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矫探头探脑的扒在门上往里看,就见夫子面喜色往外走,他忙缩回脑袋,躲到转角处,直到脚步声渐远,才出来:“蓝田兄,快些!去迟了可就没吃的了。”
尼山书院规定卯时起床晨读,辰时一餐,午时休息,申时二餐,戌时熄灯就寝。
他平日里睡得早,昨天虽有心担忧王蓝田但奈何周公之力强大,他迷糊间隐约听见王蓝田回房后的动静,可实在起不来,便安慰自己明日一早再过去问问也是来得及的。
谁知他刚出门就碰见一脸戾气的马文才经过他的房门口,恍惚间他似乎瞧见了那双可怖的寒眸瞪了他一眼。
他咽了咽口水,愣是吓退了关爱好友的那颗热心,缩了脑袋抱着书跟卢文等人一同去了学堂,想着一会儿上课也能见到。
只是没料到王蓝田那厮来的太晚,刚好卡着晨课的铃声,与夫子一前一后进了学堂。
他向来是个谨听父母之言的乖孩子,故而规矩的上课,等着下课。
“昨晚马文才是不是欺负你了!”周子矫将她上上下下仔细瞧了个遍,“有没有伤到哪里?我们要不要将此事告知夫子,让夫子好好罚罚他!”
王蓝田不明所以,疑惑的“嗯?”了一声。
周子矫见她这般神情,就出言以解释:“书院的寝室不隔音。”
王蓝田:……
两人结伴往食堂走着,一路上周子矫作为言语输出的种子号选手承担了大部分的话题,而王蓝田只须时而附和几句。
“今日课上你到底是打瞌睡了还真是思考入神?”
周子矫从和尚庙谈到山海经,最后还是将问题绕了回来,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王蓝田天抬头眯眼看着头顶的太阳:“是也不是。”
“怎么说?”周子矫侧过脸,眼梢弧度向下一弯,“什么叫是也不是?莫非你的意思是……你既睡觉了也思考了?”
“悟性不错。”王蓝田唇角向上一挑,扬起懒洋洋的笑意来,“夫子训人哪是两三句能结束的,我不过是逮着空闲眯一会儿,结果被抓包。”
说着摇头一叹,面作无奈之色:“怪我人缘太差,不惹人爱。”
周子矫软包子般圆润柔嫩的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你你你你胆子也太大了吧!夫子前脚惩罚打瞌睡,后脚你趴下就睡。明知是错还敢犯,被拆穿还气定神闲的找理由开脱?天哪天哪!”
他拱手:“不愧是蓝田兄啊!”
“我哪是知错犯错?明就是夫子训人,我得空休息。”王蓝田纠正道,“此乃时间管理也!”
“时间管理?”
他的神情有些复杂,不知是震惊还是好奇,王蓝田不作深究朝他颇为坚定的点了点头,回了句:“是的!”
周子矫:?
是什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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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学堂到食堂的大路必会经过后院梁山伯打水之地。
王蓝田踢着脚下的石块,犹疑片刻后“啧”了一声,还是揣着手往后院走去。
“你去那干什么?”周子矫拽着她的胳膊不解道。
“降甘霖洒雨露,送人间温暖,普度众生。”王蓝田说的都是些不着边的话,面上则带着忧怆惆怅之色。
“你这话我听不太明白,不过……”周子矫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许多,“夫子惩罚的是他,你可千万别惹祸上身啊蓝田兄!”
后院后厨连在一起,从正大门进能看见一排六只锗色大水缸。
缸前站着两个少年,一个是与她穿着同款衣衫的梁山伯,另一个则粗布灰衣,想来应是他的书童四九。
“你们来这做什么?”四九一个跨步挡在梁山伯面前,好似对面的王、周二人是吃人心肝的恶鬼一般。
王蓝田正琢磨着原身在剧中到底是被何人所打,这面子又该怎么找回来?
晃神间,未来得及接话,倒是站在身后的周子矫往前一站,好声好气的解释道:“蓝田兄说了!我们是来降甘霖洒雨露,送温暖,普众生的!”
王蓝田:……
“你这话什么意思?”四九依旧警惕的看着两人。
周子矫也没闹明白其中含义,让他做解释实在为难,尚有些婴儿肥的脸蛋上泛出一抹尴尬的红来,轻咳两声以作掩饰。
“梁山伯,夫子让我来给你送句话。”王蓝田向前走了几步挡在他面前,朗声道,“读书何所求,将以通事理。希望你一以贯之,不得懈怠人生。”
闻言,梁山伯愣住,随即了悟言语之中的含义,忙将手中的扁担放下:“夫子他……”
他言语一顿,面上满是愧疚之色:“我真的是!我这就去找夫子!”
王蓝田抬手拦下他:“夫子让我带话,而不当面和你说,一定有他的用意。如今你贸然前去,恐不太妥当。”
“你还是快些打水吧!”她看了眼日头,往后退到树荫下,“莫要找人帮忙。”
说着瞥了眼他身后的提着水桶的四九,以作提醒。
四九紧握水桶提手处,对于她的话里话很是不服:“你这人!”
“我这人如何?我这人就是个顶顶好人。”王蓝田一派风流纨绔的模样,自恋道,“你毋需声张也不用夸奖,这样的真相只须珍藏心底便可!”
周子矫等人:“……”
“我不会让人帮忙的。蓝田兄还是快些回去吧。”梁山伯拿过四九手上的水桶,“再不去食堂饭菜就要凉了。”
王蓝田“嗯”了一声,四下打量一番,估摸着被打一事应已揭过不会再来,象征性的理了理衣角,转身离开,行步如风,转眼消失。
出了院门,她长舒一口气,将胳膊搭在周子矫的肩上,感叹道:“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呐。”
周子矫接了一句:“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啊!”
王蓝田楞了一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接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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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祝英台打饭,新手上路速度不快,队伍行进缓慢,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队尾。
此时日头不算烈,四周树木林立,清风徐徐,未有炎热之感。
只是王蓝田不太喜欢曝在光下的感觉,神色有些怏怏,将托盘里的几个碗碟暂放在周子矫的盘子里,手举空托盘挡在头上遮太阳。
“还未到晌午,蓝田兄你这样是不是夸张了些?”周子矫单手托着盘,腾出一只手敲了敲她的,很是认真的说道,“家母说,多晒晒太阳可以长高个。你个头这般的小,会不会就是因为太阳晒得少了?”
王蓝田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的举起大拇指:“令堂,高人也!”
周子矫咧嘴一笑,同她絮叨了一通,说到兴处时却不知为何突然噤了声。
她觉得奇怪,低垂的眉眼上挑了下,看着面色有些发白,喉头上下鼓动,眼神直愣愣的盯在她身后某处的周子矫。
她身后站了个人。
这她是知道的,因那人顺带遮挡了一半的光。
她瞧了眼地上的影子,半转身侧头看了一眼影子的主人。
是个相熟的主。
“好巧啊!文才兄。”
若说王蓝田是个心宽的主,那实在是对她的谬赞了。
她不过是见马姓少年颜色俊美,心情大好罢了。
少年郎君垂眸冷冷的睨了她一眼,并未开口回以热情问候。
倒是排在周子矫前面的几个人齐齐回头,见了鬼似的望着她,两眼瞪若铜铃,甚是夸张。
王蓝田:……
那几人又怯怯的瞄了一眼马文才,见他脸比方才又黑了一个度后,迅速转身站好。
甲:“今天气不错。”
乙:“你们劝学篇背会了没?陈夫子说下午要检查。”
丙:“今天打饭怎么这么慢?”
丁:“……”
几人纷纷寻了个话题,各自聊着。
如果不是端着饭盆的手在发抖,额角的汗珠层层往外冒,王蓝田一定会觉得万事正常。
想来昨晚她嚷嚷的声音果然大了些。
那些含有“马文才”不大正面的话语,让众人对他的观感有所改变,原本只是谄媚时小心翼翼,如今倒是不再敢接近,生怕遭了夜里王蓝田般的暴|力对待。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偶有堂中吃饭时的碗筷碰擦声和风吹穿林打叶声。
周子矫忍不住用身体轻轻撞了一下王蓝田:“到时候你的文章写好能不能喊我一下,我同你一道去找夫子。”
“行的。”王蓝田爽快应下。
轮到他们两人时所剩饭菜已不多。
王蓝田撇了撇嘴,看着青色的菜叶,寡淡的清水汤,她分外怀念昨天的那只肥鸡,虽没甚胃口,但还是将饭盆递了出去。
祝英台拿着打菜的铁勺,在盛着菜的盆里舀了一勺。
许是勺子重,或是菜太多,总之她手一抖,将菜全扣在了王蓝田的碟盘外侧,落了一半在桌上,一半在地上,还有那么几大滴溅在了她的衣服上。
王蓝田:?
朋友,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如果有,请冲我来,不要为难我的袍子!
你知不知道白袍最忌油渍?
周子矫先行一步打了饭,寻了一张空出的桌子:“蓝田兄,这有……”
他转身瞧见狼藉,将剩下的话吞回肚中,用脚勾凳坐下,嘟囔了句:“家母说了,见势不好,先躲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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