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于生的选择

夜色深浓。

        于生在靠近小码头上游的位置跳下去，化身成鱼，逆着河流向着东江湖的位置进发。

        一路下来，于生游过生活了十几年的鱼杭，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透过水面于生能够看到远处零星的几户人家的烟囱上面已经开始冒起阵阵炊烟。

        岸边有一模糊声影，正立杆垂钓，鱼饵料投放到了于生的面前。他此刻是鱼身，扑棱尾巴越过水面，正疑惑着清晨时分为何会有人垂钓。

        于生跃出水面看去，待看清了那岸边人的模样，却是一阵寒恶。

        只见钓鱼的人，浑身只有一层薄薄被风干的肉包裹在骨骼上，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摄取了身上所有的精血气，一张已经完全失去水分的脸，蜡黄的脸上满是褶皱，就像是被燃烧了一半的蜡烛。虽然干尸皮肤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前的模样，可是这人脸上的五官却还能辨别出来，那从眼窝里鼓出来的眼球搭配上高高上翘的嘴角，呈现出于生所见过的最诡异的一种笑容。

        于生习惯性的向后游了两个身位，让自己的心情尽量平静下来。

        气尽而亡，精血尽失。这是狐妖害人常有的把戏。

        于生感到深深的厌恶与憎恨，对尸首默哀片刻，重新潜回水里向前游去。

        东江湖在这日出时分，波澜不惊，平静的湖面像是一张镜子。这片水域身为鱼妖的于生不会陌生，他多年以前一直生活在湖中地区，这里就像是他的家。

        “这里不一样了……”

        才刚游进东江湖，于生就感觉到，这里和之前不一样了，说不上因为什么，却觉得此处气场阴沉诡秘。

        “终究是长情之人呐，你还是来了。”

        胡媛媛的声音突然在水中回荡。

        于生警惕的四下里看看，什么也没有。

        “你不用找了，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莫要心急，我这就让你和你的小情人见上一面。”胡媛媛的声音又一次从四面八方传进于生的耳朵，娇媚异常。

        于生放弃了判断这个狐狸精的位置，既然她完全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那自己也没有什么必要去找她，只要自己手里握着鱼珠。胡媛媛是一定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于生这样想着，就感觉自己周身的水流发生了一些变化，水似乎都开始像下移动，于生这才知道自己刚进到这片水域的时候那种违和感从什么地方而来，这湖水都水平线比原来高出好多。

        湖水正在急速下降着，下降的水流慢慢在于生身体的正下方聚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于生自然知道这样的情况必然不是偶然，他闭上眼，尽量让自己属于鱼的特有感觉发挥出来，并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顺着水流旋转向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身边的环境突然变得干燥起来。于生化成人形，降落在一片干涸的硬土地之上，落地的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双脚被震得发麻。

        于生睁开眼睛以后，看到的景象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自己所在的空间算的上是一个巨大的密闭结构，头顶上方是一个巨大的透明穹顶，于生能感觉到整个穹顶透着一丝神秘的力量。同时于生的腮已经不见，他能感觉到不断有清新的空气进入到自己的肺里，而穹顶之上是波光粼粼的湖水，这样看来这个地方并不像于生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至少它并不是简单的密闭结构。

        “欢迎来到湖底孤岛。”

        胡媛媛披着茜红薄纱，长裙及地，竟是一副古代女子打扮，妖调的发髻上斜插一只狐眼碧玉钗，身段又软又媚。

        “你把马紫萱藏到哪里了？”于生咬牙道。

        胡媛媛耸肩一笑，将头转向一边，于生这才发现旁边竟还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满头白发的老头，他头发和胡子都被精心打理过，看起来十分精神，像个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只是这个人满脸堆满了一种邪恶的欲望，又和胡媛媛为伍，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人。

        而另外一个，把于生吓了一跳。

        “你……你是……”于生指着眼前的女人，和那老头还有狐妖不同，眼前的女人就像是仙子下凡，没有一丝红尘之感。

        那女子就像是一块璞玉，而更加让于生惊讶的是她的眉目生的竟然和齐梦竹一模一样，于生初看之时以为眼前这个人就是齐梦竹，不过再次观察之后就发现两个人的气场完全不一样。

        “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齐婷婷轻笑，“走吧，带你去瞧瞧那姑娘。”

        于生沉下眸子，警惕地点点头。

        胡媛媛扭着腰肢在前头领路，三人随后进入水底义庄黑石殿的门，门内停的正是先前齐婷婷沉睡时所躺的那口棺椁。

        于生并不知道棺椁的来历，只以为马紫萱是被他们杀害后装进棺椁，失去心爱之人的恐惧和悲伤让他的双眼瞬间变成了血红色，身上再一次被金色的鳞片覆盖，须臾后便向胡媛媛使去杀招。

        “你们杀了她……我要你们偿命！”

        胡媛媛躲避不及，娇呼一声满眼惊恐。

        只是于生的鳞刀还没有触碰到胡媛媛，齐婷婷白玉一般的手指向于生轻轻一点，于生一瞬间便感觉到自己像是撞上了一扇看不到的墙，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去。

        而与此同时东江湖面的宁静终于被打破。

        三道身影潜入水中，顺着涡流下潜，很快便没入结界穹顶。

        齐婷婷感觉到空间流动的变化，闭上眼睛须臾后睁开，嘴角勾起一抹笑：“有客人来了。”

        说罢，齐婷婷翻转手腕，玉指朝棺椁再一点，棺椁中棺盖瞬间就被打开了。

        马紫萱躺在里头，面若桃花，仿佛是睡着一般。

        纤细的手指在马紫萱娇嫩的脸庞上轻轻拂过，齐婷婷幽幽道：“放心吧，她只是昏迷而已，我们并没有对她如何。不过……如果你不能在那些不请自来的朋友找到这之前交出鱼珠，你的紫萱依然会没命。”

        齐婷婷原先那种平静的神情没有了，虽然说话语气不变，但是于生只觉得一股怨念扑面而来。于生深知眼前的这个女人并不是在说笑，虽然她有着和齐梦竹一样的外貌，可一个正义凛然一个狠辣冷漠，俨然是天壤之别。

        “你把这屏障打开。”于生把鱼珠摘下放在手里，示意自己愿意合作。

        齐婷婷手轻轻一挥，于生眼前那道看不见的屏障便消失不见了。于生快步走向前去，没有一丝犹豫将鱼珠丢出去，毫不犹豫朝棺椁奔去。

        齐婷婷稳稳接住鱼珠，腕花一转用两只手指捏着，鱼珠那水一般的蔚蓝色光芒突然起了波澜。

        于生和那颗鱼珠共存了十六年，彼此之间自然已经有了感应，随着齐婷婷手指越捏越紧，于生越发的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能量被一点一点的抽离。他还没有来得及到棺椁边，双脚已经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跪在地上显得十分痛苦。

        “把紫萱还给我！”

        “还不到时候。”齐婷婷的声音还是那么的空灵，只是听起来却像是幽幽的地狱之音。

        此时肖明祖三人终于找到黑石殿，齐婷婷的时间掌握的恰到好处，就在三人踏入门中的时候，她手中的那颗鱼珠已经慢慢地失去了光芒。

        “糟了！”齐梦竹看到了这一幕就意识到了什么，她低声，“鱼的妖星本就不强，像于生这样修炼成人的鱼妖，往往要经过多道天劫才能成人。只是就算鱼妖成人，鱼珠始终的存在还是一个必要条件。于生如果想要继续活命，他不能失去这颗鱼珠。”

        肖明祖突然想到胡媛媛之前在湖中县后山，衔头骨拜北斗的样子，看来所有妖要想真正拥有人的肉身都要经过这样一个过程，只是狐妖的妖力足够强，哪怕被肖明祖他们挫败了阴谋，再重新修炼个百年还是有机会重头来过的，但是眼前的于生就不一样了。

        所有人都看得到他的痛苦。

        三人连忙奔到于生身边，齐梦竹咬破指尖将血印在于生眉间，念动咒术，于生的情况才稍稍好转些。

        “终于，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齐婷婷吸干净了鱼珠上最后一点残留的能量，看着刚刚前来的肖明祖，那美丽眉眼中透出一丝温柔，同时也伴随这跨越百年的哀伤。

        肖明祖再和这双眼睛对视的过程中好像突然回想起了什么，而下一瞬间脑袋又一片空白，肖明祖因为这一刻的犹豫失去了出手攻击的先机。

        只是齐婷婷似乎没有打算和他们开战，一挥衣袖，躺在棺椁之中的马紫萱向着于生和肖明祖三人方向飞去。

        “撤！”

        于生不知道被一种怎样强大的精神力的驱使，居然一瞬间歪开身体，伸开双臂，把马紫萱牢牢地接下抱在自己怀里。

        几乎是同时，齐婷婷施法造出屏障，将自己和顾云山罩在其中，准备向湖面上方升去。

        胡媛媛紧随其后，在和于生擦肩而过的时候却是侧头轻蔑瞧了他一眼：“你以为你救得了她？你只是赢得了一个和她一同葬身湖底的机会而已。”

        于生失去鱼珠妖力虚弱脸色煞白，听到这样的话却一瞬间闪过恨意，涌用全部剩余的妖力，右臂化作锋利如刀片的金色鱼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攻胡媛媛。

        胡媛媛原本就得意忘形，根本没有把失去鱼珠的于生放在眼里，哪里会提防那么多，于生的手刃直从胡媛媛的后背穿入前胸，血肉破骨声格外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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