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夜探

　　夜色侵袭，皓月长空。季尘鞅匆匆换好夜行装，他身着一袭黑衣，黑布蒙着脸，悄悄躲至衙门西墙外的柳树背后。他的心突突直跳，小心翼翼地朝大街两端张望，并不见有路人行走，远处的打更声时有时无的传至他的耳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正欲跳上墙去，身后一个人猛然揪住了他的胳膊，他心中顿时一颤，右手已掏出腰间所藏短剑，只一转身，那短剑已横在了他身后之人的脖颈上。

　　季尘鞅未及开口，却已认出那人原是他弟弟季尘泽，他取下蒙在自己脸上的黑布，拉着季尘泽至柳树后，惊愕地开口问道:“你如何寻至此处？”季尘泽瞥了一眼漆黑的街角，目光盯向季尘鞅，黯然笑了笑，正色道:“我可算找到你了，公主殿下被劫持后，晋王殿下告诉我你孤身去了子洲岭，我放心不下，便去子洲岭找你，爹爹说你被高蜀蠡抓了去。那天夜晚，我们暗中偷袭攻破子洲岭，却并不见你和公主殿下，菁嫣说你带着公主已经逃走了，爹爹放心不下，命让我来找你们！”

　　季尘泽一面说一面细细打量季尘鞅，见他穿成这副模样，心中一直纳闷，疑惑道:“公主殿下现在何处？你如何穿成这般，鬼鬼祟祟的倒像窃贼！”

　　季尘鞅目光深锁，叹了一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既然你来了，我也就多了一个帮手，我们先回客栈，等我细细说与你听！”兄弟二人回至客栈，季尘鞅把宇文雪遥失踪之事悉数告知季尘泽，季尘泽果然有些错愕，两人便商量一些计策。

　　“哥！你快看，今晚的月亮倒是很圆！”季尘泽起身走至窗前，窗外竹影斑驳，被风吹得晃来晃去，院子里一片寂静，格外凄凉，他收回思绪，随口叹道:“情疏倩影残竹雨，莫怨东风入画魂！妙极！”

　　季尘鞅听到这句诗略觉有些耳熟，继而追问道:“方才你说了什么？”季尘泽重复一遍诗句，季尘鞅猛然想起这诗正是《幽竹》中的一句，他立即起身，拉着季尘泽，目光中闪过一丝错愕，“你怎么知道这首诗！”他记得风先生曾说自己写的诗，并无他人知晓。季尘泽察觉到季尘鞅异常激动，不知所措皱眉道：“我无意间听到的两句，其他我一并不知啊！”

　　季尘鞅稍稍转了一下脑袋，追问道:“在哪？在哪儿听到的？”季尘泽被季尘鞅过激的举动吓到，一时茫然失措，不解道:“我四处打听你时，经过一个叫醉红楼的地方，那里先是传来一阵美妙的琴音，方后听得一个女子吟唱几句，我只记住了这两句！”

　　季尘鞅重重地跌落在榻上，身子抖了一下，声音坚定道:“一定是她，胭脂就是雪遥，除了风先生和我，只有她知晓这首诗了！”季尘泽依旧困惑不解，他坐至季尘鞅身旁，急切地问道道:“你满口说的什么啊？又是风先生，又是胭脂的？什么是她呀？你怎么了？”季尘鞅顿了顿，浅浅一笑，便将其中的缘故告诉季尘泽，季尘泽听后方明白过来，他转了转眼珠，温温吞吞道:“如此看来那个叫胭脂的姑娘必定就是公主殿下了，况且你又在她的屋子里发现了公主殿下的玉镯。”

　　“不行，我此刻就要去趟大牢，否则心中不安！”季尘鞅起身欲走，季尘泽拦住道：“我陪你一起去！”季尘泽点头同意，两人一同奔向衙门。

　　冰冷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冷风呼啸不已，残月独挂在天边。两个士卒手中提着饭盒和一坛酒正摇摇摆摆地走在去牢房的路上，叽叽呱呱不知罗唣何事，丝毫未曾留意房顶上有人正窥视着他们。

　　“大哥，动手吧！”季尘鞅还未及答言，季尘泽已跳下房顶，那两个士卒被吓了一跳，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早被季尘泽打晕在地，饭盒和酒壶也跌落在地上，索性未曾打碎，他打开饭盒，见里面装着四样好菜，便知并非送与牢中罪犯的，而是值夜班的士卒自己下酒解闷的，他抬头向季尘鞅示意，随后蹲下身拿起酒壶，从腰间掏出一包东西，季尘鞅跑至跟前疑惑道:“这是什么？”

　　季尘泽轻蔑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蒙汗药啊，行走江湖不带这个怎么行呢？”他将蒙汗药尽数撒进酒壶中，前面忽传来脚步声，季尘鞅低声道:“快，有人来了！”他们偷偷将两个士卒拖至大树背后，果然走过一群巡逻的士卒，待士卒离开后，他二人方换好士卒的衣服，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提着饭盒摇摇摆摆地朝牢房里走去。

　　走至牢房大门口，见有数名士卒守在门口，他二人满脸镇定，从容地朝前走去，侍卫们见是送饭菜的并未加以阻拦，便放他二人进去，他们前脚刚踏进牢房，里面角落就有几个看守牢房的士卒抱怨道:“今日这么晚才来？想饿死我们不是？”季尘泽躬着身热情地迎上前去，恭恭敬敬道:“怎么会呢，兄弟我还不是为了给你们弄一壶上好的女儿红嘛，因此来得略晚了片刻，你们可别怪罪！这大冷的天，你们快都来喝上一大碗，热热身子也是极好的！”

　　一语还未说完，手中的酒坛早被他们抢去，其中一个笑道:“还是你有良心，快来！快来！满上！”季尘鞅笑盈盈地拿出饭盒中的饭菜，一一摆在桌子上供他们享用，须臾片刻，几个士卒都倒在一旁，不省人事。

　　季尘鞅压低声音，指着牢房的另一边，肃声道:“你去那边找，我去这边找，快些！”两人分头行事，季尘鞅急切地找遍几个牢房，都不曾看到公主殿下的身影，他心中疑惑，“难道她没有被关进来？”他站在原地暗自寻思，眼睛无意间一瞥，目光投向眼前牢门里的角落，公主殿下正蜷缩在墙角一隅，他急切地喊道:“雪遥！雪遥！”

　　宇文雪遥在睡梦中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声音十分熟悉，她猛然睁开眼，抬眼一望，季尘鞅正站在自己面前，她又惊又喜，匆忙爬将起来，跑至季尘鞅面前，一把抓住季尘鞅的手，眼里噙着泪花，“尘鞅？真的是你！”

　　季尘鞅看到宇文雪遥的身上伤痕累累，心中一阵疼痛，宇文雪遥落泪的样子犹如雨中杏花，点点泪珠让季尘鞅心疼不已，“我是来救你的！你先等着，我去找钥匙，马上救你出去！”宇文雪遥苦笑着点点头，季尘鞅微微一笑，随后飞快地跑去找寻钥匙。

　　宇文雪遥的心中猛地燃烧起熊熊火焰，她望着季尘鞅匆匆闪过的背影，眼睛里满是对他的柔情蜜意，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季尘鞅在一个昏迷的士卒身上找到钥匙，迅疾打开牢门，宇文雪遥扑向季尘鞅的怀中，季尘鞅先是一怔，又转而抱住宇文雪遥，宇文雪遥将头埋在他的怀内，哭道:“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我真的好害怕，我害怕一个人。”

　　季尘鞅安慰道:“不怕，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丝的伤害，我会一直守护在你的身边。”季尘鞅不知道自己对宇文雪遥怀着怎样的一种感情，只知道在宫外的这段日子，总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感觉萦绕在他的心头，他不知道这种情感是不是爱，但作为一个校尉，保护公主殿下是他的职责所在。

　　宇文雪遥抛开一切苦恼，静静地享受着季尘鞅的怀抱，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温暖。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丝毫没有察觉他们身后的季尘泽，眼前的这一幕似一个晴天霹雳，季尘泽赫然呆愣在原地，心中五味陈杂，他的面色闪过一丝淡淡的落寞，故意轻轻咳嗽了一声。季尘鞅慌忙松开双臂，宇文雪遥抬眼见是季尘泽，不觉红了脸。季尘泽讪讪一笑，“此地十分危险，我们先想办法离开此处吧！”季尘鞅收回思绪，焦虑道:“牢外有士卒把守，如今该怎么办？”

　　三人顿时陷入一片慌忙之中，默然半晌后，季尘泽计上眉头，轻声道:“不如让公主殿下也换上士卒的衣服，跟上我们出去。”季尘鞅看了一眼楚楚动人的宇文雪遥，无奈道：“唯有如此一试了！”他们拉扯起身后倒在地上的士卒，脱去外层的衣服，季尘鞅将衣服递给宇文雪遥。

　　换好衣服之后，他们随后拿起送饭的家伙，朝外面走去。和进来时一样，依旧没人盘查，宇文雪遥身子怯弱，在牢中又受过刑，身上没有力气，脚下突然一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不觉失声叫了出来，不免引起了士卒的注意，“抓住他们！有人要逃走！”

　　宇文雪遥惊慌地爬将起来，季尘鞅紧紧抓住她的手，急切道:“快走！”前面的去路被一群士卒紧紧挡住，其中一个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还不快乖乖地束手就擒！量你们也逃不出去！”季尘泽冷笑一声，“那今日小爷我就让你们开开眼界，看我是怎么逃出去的！”他将手中的酒坛用力丢向士卒，那酒坛打至刚才说话之人的身上，随后跌落在地上，摔成了破碎。

　　士卒们见状一拥而上，季尘泽身手不凡，打倒这些人不在话下，只是远处又来了一些援兵，将他三人团团围在中间。季尘泽立在最前方，欲打出一条路，季尘鞅守在后面，还要护着宇文雪遥，他只顾拼命厮打，未曾察觉远处有人拿箭瞄准了他，宇文雪遥无意间回头，看到那箭已朝季尘鞅的后背上射去，情不自禁喊道:“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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