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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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一声响,是刀锋嵌入血肉的声音。弘昼的喉间发出一声低响,他甚至来不及挣扎,顷刻便没了生机。
魏璎珞离开他的唇,转身欲看,瞻基却将她按在怀中,贴在她的耳畔低低地道:“不要回头。”
此刻,岳钟琪的声音远远地从帐外传来:“将军!莎罗奔来袭营了!”
瞻基拾起榻前的斗篷将她整个人倾覆其中,他双手握住她的肩头,直视着她噙着泪的眼眸道:“在这里等我。”
魏璎珞木然地点头,瞻基起身出了营帐,岳钟琪刚好来到帐前,傅恒余光看了一眼身后,对岳钟琪道:“出阵,迎敌!”
魏璎珞蜷缩在斗篷中,帐外厮杀之声不绝于耳。她尚未从大仇得报之中醒转,只觉得身处梦中,身子一阵凉一阵热,双手发颤不听使唤。
她抱紧了自己,将脸埋在膝头,有泪痕渐渐洇开,浸湿了绯色的纱衣,颜色深红如血。
魏璎珞终于哭出了声,帐外两军搏杀,刀光剑影。一帐之隔,女子的哭声如诉,一声声地说不尽道不完这人世的坎坷悲欢。
不知过了多久,厮杀之声渐停。魏璎珞抬起脸庞,有人影在帐外来回闪过,却不知是敌是友。
她失去了护身的匕首,也失却了勇气,茫然地看向帐帘,呼啸着的朔风不时地吹起帘脚,忽然帘上映出一个颀长的黑影,随着那人逼近,影子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魏璎珞攥紧了双拳,死死地盯着帘外。
终于,帐帘掀开,瞻基带着满身血气进来。他的铠甲之上沾满鲜血,昆仑白玉般的脸庞也挂着血痕,高原的朔风吹在他的眼上,琉璃宝珠般浅淡的眸色也染上了夜色。
他一步步地走向她,她的眸光如婴儿般懵懂,她哭过,鼻尖还泛着可爱的一点微红,双颊却因恐惧而失了血色。
瞻基伏下身子,半跪在她身前,握住她冰凉的手。他的手掌干燥温暖,带着持剑的薄茧,粗粝的触感让她觉得安心,他轻声开口唤道:“魏璎珞…”
她便再也支撑不住,如一只蝶,扑向他怀中。
中军大帐。
众将齐齐站在沙盘前,瞻基抬手,将象征金川城的蓝旗拔起,弃之如敝履。
岳钟琪拱手道:“恭喜将军,攻克金川!”
众将皆道“恭喜将军,攻克金川!”
瞻基道:“莎罗奔何在?”岳钟琪答:“已被我军生擒。”
瞻基颔首,对岳钟琪道:“写一份军报呈送皇上,由圣意裁决。”
岳钟琪答应着,众人刚欲告退,赵翼忽然从帐外跑进来道:“将军!和亲王出事了!”
瞻基连忙问道:“和亲王怎么了?”
赵翼垂首道:“和亲王他…他被敌军偷袭,胸口中刀…已经身故了…”
瞻基几乎站立不稳,岳钟琪连忙扶住问道:“这怎么可能?明明袭营之时和亲王还在帐中好好的!”
赵翼呈上一把匕首道:“这把藏刀便是凶器。”
岳钟琪取来看过,果然是敌军惯用的藏式短刀,刀柄镶着黑色牛角。
瞻基双拳砸在沙盘上,一字一句地道:“莎罗奔这个恶贼!竟敢加害大清的亲王!岳钟琪,将此事一并写在军报上呈陛下!”
岳钟琪连忙答是,瞻基对赵翼道:“好好安置和亲王的遗体,明日送回京城。”
赵翼答是,瞻基抬手覆在额上,垂首沉吟。众将看出主帅疲累,皆退出了大帐。
众人出去之后,瞻基微微抬首,唇角勾起,琉璃眼眸中露出一抹笑痕。
他起身,转过巨大的行军图,掀开帐帘进入内殿。
魏璎珞正在卧在榻上,她平静的睡颜仿佛新生婴儿般单纯,无知无觉地酣睡在他的中军大帐之中。
这个女人明明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每每利用、欺骗于他,他本已打定主意牢擒意马,紧锁猿心,再也不会为她破例。谁料在这西北军地再次相逢,她为姐报仇,欲杀弘昼,一席悖逆狂言堪堪道破了他心中隐秘。
孤身在这异世,大业未成,住行坐卧都要防备,昼夜都在思虑悬心,他无一人可以信任依靠,早已身心俱疲。而她的狂悖之言,从心之举,又何尝不是他一直想说想做却又不能说不能做的。
尘情一旦起,便生出万种牵心,熟境缠绵,心魔倒返,从此便再难压制。
瞻基微微叹气,抬手将她散乱的鬓发拢在耳后,忍不住微微俯身,将一吻落在她光洁如玉的额上。
也罢,既然早晚要掀翻这胡虏夷族的压迫桎梏,重塑华夏汉邦的秩序规矩,拯救世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万民,那么,何妨先从她魏璎珞一人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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