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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定情信物


就在陆聿与洛川低头耳语之际,门外忽然响起了说话声,一男子同门外的江月说道:“受师兄之托,前来送药。”

        屋内的陆聿与洛川闻声相视一眼,想必是连奕着人送来的龙骨。

        江月并未立即将药送进门,而是静静地在门外候着。

        陆聿温声道:“江姑娘请进。”

        陆聿话音未落,洛川已急忙离开他的怀抱,慌慌张张地往旁边挪了挪。

        江月将锦盒呈给陆聿,只见红色锦缎铺陈的底座里嵌着一段乳白色鳞萃比栉的骨刺,像篦子一样密集,周身泛着幽幽的微光,闻之不仅没有腥味,反而有一种沉稳的暗香。

        眼见陆聿拿到第三味奇药,洛川也为他高兴。陆聿摸了摸她的发端:“傻笑什么?”

        “为你高兴。”洛川微笑地看着他,“我们一定会重逢的。”

        陆聿点点头,眼神移到了床榻那边:“我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不用委屈林云前辈,也不会害你受苦。”

        洛川原本还在担心此事,偏又不敢跟他开口,只盼着他忘了最好,却没想到他忽然主动开口。

        只见陆聿像变戏法似的,手中凭空多了一支竹笛,那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竹笛,在陆聿手中却如宝物一般,笛音清脆悠长,让人忘忧。

        “来,试试。”陆聿将竹笛递到她手中,一同递给她的还有他生气离开后写好的乐谱,“这是我反着阿秀姑娘控制林云前辈笛声所做的谱子,待你学会了,便也可用笛声控制林云前辈,这样你便不会受伤了。”

        洛川迟疑地看着桌上的乐谱,她识字却并不识谱,何况想要在短时间内学会笛子的手法,熟练地吹奏成章,这对擅长用武力解决一切问题的洛川实在是件难事。

        陆聿看出了她眼中的为难,笑了笑:“我先教你。”

        陆聿并没有从基础指法开始教起,而是直接让她记住乐谱所对应的指法,连着演奏了几遍给她看。

        她擅长记武功心法,而实际上每一段音符所对应的指法正如一段武功所对应的招式,记牢了,反复练习便能熟能生巧。

        陆聿站在一旁,仔细矫正她的指法,不过半个时辰,她已经能磕磕绊绊地演奏一遍,只是音不成调。

        陆聿伸手按住她紧绷的肩膀:“别担心,今晚我会一直陪着你练。”

        他双手轻轻捏了捏洛川的肩膀:“放轻松,慢慢来,先记牢指法……”

        等洛川已经可以完整地吹完整支曲子的时候,已经月上三更。

        自从武林大会结束后,醍醐寺又恢复了往日的寂寥静谧,唯有断断续续的笛声萦绕在群山之间,皓月清辉下只见陆聿与洛川的影子交相重叠。

        “想不到你还能吹得一手好笛子。”吹累了的洛川,坐在廊下同陆聿聊天,不得不说,她对于陆聿的多才多艺还是颇有些敬佩的。

        陆聿笑了笑:“以前我被锁在院子里,也没人说话,久而久之,就学了洞箫,心烦意乱的时候就会吹吹箫。横笛竖箫,虽有不同,但乐理相通,练起来也不算太难。”

        “被锁在院子里?!”洛川一直以为他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却从未想过他原是被拘禁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所以你才想着要逃出去?”

        陆聿点点头,这是他第一次同别人说起自己的身世:“我五岁那年,宫中来人送赏赐,将我误认作是侯府嫡子。后来,先帝隔三差五便让人送些赏赐上门,但陆晋他只许我一个人吃,陆文渊嚷嚷着要吃就会挨打。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我再也没出院子的门,经年累月被锁在里面……”

        那是一段痛苦回忆,他并不想再重新经历一次可怕的经历。但对于洛川,他自认为应当让她了解自己的过去。

        “你身上的毒就是源于那些赏赐的吃食?”尽管陆聿的话说得含含糊糊,可洛川很快便猜出了事情的原委。想必正是借着赏赐之名,让镇南侯府明知是毒也不得不让侯府嫡子吃下。而陆聿成了那个替死鬼,可虎毒还不食子呢,洛川不敢去想陆聿这十多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

        陆聿没说话,只是低头将衣袖往上捋,露出瘦削的手腕来,乌青经脉如蛛网般密布在他的手腕上。洛川的手指抚上他腕上凸起的一道深深疤痕,她低头细细地慢慢地抚摸着那道疤痕,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当时很痛吧。”

        是啊,前几次毒发他差点没熬过去,当时四肢百骸仿佛都在作痛,犹如万蚁啃食,又如马车碾过一般,他当时恨不得死了一了百了,用匕首狠狠地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可血淌到了外面,被守卫们发现了,他被抢回来半条命。

        陆聿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他向洛川平静地叙述着自己残存的一丝知觉:“没有人能比我更理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八个字。”

        洛川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腕,朝他不止地摇头:“别说了,别再回忆那些痛苦的事情……”

        陆聿朝她温柔地笑了笑:“没事,都过去了。”

        明明受苦受难的是他,此刻他却在安慰洛川。

        他啊,明明是一个心思深沉处处算计的人,明明自己难过痛苦,却还想着要安慰她。洛川不知该如何劝慰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同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等拿到雪莲,你身上的毒就可以解了。届时,你想云游四海,想报仇雪恨都不是难事。”洛川试图用即将能看得到的美好未来劝慰他。

        可她没看懂陆聿眼中的那一抹哀色,那并非是为镇南侯府如地狱般的往事而哀愁。她还不知道陆聿为了救自己,用掉了费尽心思从燕王府偷来的优昙。

        下一株优昙在哪儿,他手底下的人尚未查到任何蛛丝马迹,也许明天就能查到,也许永远也查不到……

        陆聿按下烦乱心绪,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要好好照顾自己,凡事别总第一个冲在前头,没有人能比你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知道吗?”

        “可师父的性命远比……”洛川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知晓陆聿并不喜欢听这些话,可这是实话,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你说林云前辈怎么了?”陆聿没听清她后面说了什么,便凑过身问她。

        冷梅香气和少年清爽的气息在她鼻尖萦绕,再近一点点就要贴到她脸颊了,洛川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点:“没,没什么……”

        陆聿见她似有将自己的话听到心里去,心情便也好多了,抬头看了看月亮:“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

        洛川见他站起身往旁边的厢房去,忍不住出声喊住他:“陆聿——”

        陆聿闻声回头,洛川朝她指了指自己的那间厢房,那羞赧神情分明在问他为何今晚不与她宿于同一间屋子。

        若是换作以前,陆聿或许会趁机逗逗她,可今夜,他只解释道:“你终究是姑娘家,我应当顾忌你的名声。”

        他便是这样的人,一旦将洛川放在心尖尖上了,无论做什么事情,第一要务总是紧着她,唯恐败她名声,害她伤心。

        洛川忽然想起来刚与他相识时,她与他宿于同一间屋子,伤重时,他曾要求自己当面褪下衣衫,来施针。那时的他,冷面冷心,还总是出言讥讽。

        回忆起刚相识的情形,不过短短几个月,却觉得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可还不知接下来自己的西南之行是否会顺利,而他去帝都不知会遇上哪些事。洛川忽然想起了以前师父送给自己的一个小物件,她上前几步拉住陆聿的衣袖:“明日,我也有个礼物给你。”

        陆聿一愣,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温柔一笑:“傻瓜,对我何须礼尚往来。”

        洛川直摇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盼着你能用得上。”

        陆聿看她一副欢喜雀跃的样子,点了点头:“那我便等着。”

        陆聿停在门口等着洛川进她的房间,而洛川脚步始终停在门槛外,她一直盯着陆聿看,她也在等陆聿进房间。

        两个都想看着对方进房间而后自己再进房间的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才相视一笑,各自进了房间。

        而洛川房间的灯亮了一夜,她坐在桌边的影子映在窗棂上,直到月沉日升,才见她站起身。

        翌日,天甫亮,洛川刚推开门,便见陆聿也刚巧开门。

        此时山间云雾缭绕,林间鸟啼,更衬得山寺寂静。不用再记挂其他,安心听着鸟啼松风,这样安稳的清晨实属难得。

        洛川右手背在身后走到陆聿面前,仰面看着他:“我没有什么别的好物件留给你做个纪念,只有这袖箭还算拿得出手……”

        她摊开的掌心赫然躺着一把小巧精致的袖箭,周身被打磨得光滑可鉴,不过器械看着却有些陈旧了。

        “这袖箭至多可十二支连发,射程虽短,但威力不少,送与你防身。”洛川将袖箭放到陆聿手中,在陆聿注意到箭身时,洛川脸上涌现出羞赧之色,磕磕绊绊地解释道:“这是小时候师父送给我防身用的,虽然看着有些旧了,但是很好用,我以前没事就会擦拭它……”

        “还有这个——”只见洛川左手还拎着一桶箭矢,陆聿粗略地数了数,足有五十余支。他接过洛川手中的箭矢,看着她眼睫下一片淡青:“昨夜一晚没睡,就是在做这个么?”

        洛川错愕看向他:“你怎么知晓我一夜未睡?”

        陆聿一声轻笑:“后半夜睡不着,出来赏月,正好瞧见你房内还亮着灯……”

        他其实很想敲门进去,同她再说说话,再看看她。但当他抬手欲要敲门时,却又停住了,只是在她屋外的廊下站着,盯着窗棂上她一闪一闪的影子看了许久。

        洛川见陆聿情绪有些低落,以为是这礼物并非他所想,便呐呐解释道:“我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礼物,若你不喜欢,等到了山下,你看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

        她向来孤身一人,虽然以前窃取过不少宝物,可都是受人之托,身上唯一有的不过是些银子罢了,可陆聿贵为侯府公子,又怎会稀罕她这点银子呢。可他到底喜欢什么呢?她压根不知。

        “我很喜欢——”陆聿没等她话说话,便截断了她的话,再三强调,“我很喜欢。”

        无论她送什么,他都喜欢,哪怕是鸩毒,他也会甘之如饴地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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