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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木梳


到后半夜的时候,陆聿终于等来了黑衣人。听着宅子里的打斗声,陆聿安心下来,他数着时辰,等着与这位暗处的黑衣人见面。

        门被人一脚踹开,寒风迎面袭来,陆聿不慌不忙,整整衣袖站起身,看着走进来的黑衣人,对着他身后露出来一袭青色袍衫的男子微微一笑:“阁下终于肯现身了。”

        待黑衣人退后,出现在陆聿面前的正是江湖上最爱牡丹花下死的天光墟新任门主温之岩,他长身玉立,背着手,逆光站在门口。

        陆聿脸上的讶异一闪而过,随即笑了笑:“看来温门主对在下实在挂念得紧,不远千里从益州跟到华容。”

        温之岩弯了弯嘴角:“陆公子身份矜贵,温某自然得要——”

        话还未说完,温之岩忽然侧头,一把长剑从他脑后刺过来,起势迅猛凌厉。

        温之岩不甚在意,只用手中折扇轻点剑身,刹那间,室内凉风四起,黑衣人被温之岩的内力震得连连后退。

        陆聿知晓温之岩是个不世出的高手,但未料到他内力竟如此深厚,连奕想近他身都难。

        温之岩百无聊赖地摇着折扇,见屋内昏暗,他手心朝上,很快便有人递上了烛台。

        温之岩举着烛台往角落里照了照,只见那角落里正缩着一个人,手脚都被铁链拷着,散落的发髻下露出半张脸来,是他并不认识的。

        温之岩看了一眼手下,立在他身边的人立刻心领神会从屋外提溜了一个人过来。

        那人哆哆嗦嗦地解开铁链,可那趴在地上的人却始终毫无反应。

        温之岩走过去,用折扇轻轻那人拨开挡在脸庞的刘海,他已认出来是易过容的洛川。

        看她脸色惨白,温之岩瞥了一眼陆聿,似是好心劝诫:“陆公子,凡事留点余地。”

        陆聿何其聪明,听出了温之岩这是在指自己不该步步算尽,两次利用洛川。

        “谢温门主提醒,在下心中有数。”陆聿坦荡道谢,就算机关算尽又如何,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温之岩毕竟年长他们几岁,见陆聿一副运筹帷幄志在必得的样子,他只摇头笑了笑。

        他一向不轻易授人把柄,从来都是他算计别人,如今竟被一毛头小子摆了一刀,温之岩看着身上带伤的陆聿搀扶起洛川,笑而不语。

        三人走出屋子时,陆聿看了一眼被温之岩手下绑起来的连奕,他脸上挂了不少彩,少年看向温之岩的眼神桀骜不驯。

        陆聿扶着洛川停在院中:“他是我朋友,并非真的黑衣人。”

        温之岩忽然轻笑了一声,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陆聿,眼神里充满了探究的意味,嘴角的笑意似真似假,像是在讥讽他,却又像赞许。

        温之岩摆了摆手,手下的人才放了连奕。

        好汉不吃眼前亏,连奕自知硬拼不过,便也不再纠缠,只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日后他必将为师叔讨回公道!

        温之岩明显对连奕的小心思不屑一顾,只吩咐手底下的人将三人送至一处不起眼的院落,那是他自置的一处宅子,僻静安全。

        温之岩坐在后面的马车,尾随其后。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陆聿掀起车帘看了一眼温宅,便抱着洛川下了马车。

        温之岩则姗姗来迟,拥着一女子进了温宅。

        温宅常年无人居住,唯有管家和几位负责杂扫的婆子。无人可供陆聿使唤,连奕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洛川倍感歉意,自愿干起了丫鬟的活计。

        陆聿原以为洛川至多是旧伤复发罢了,待为她施针敷药,便可一切无事。

        可当他将银针扎进洛川的内关穴时,他已隐隐觉得不对劲。当他扎下第二根银针时,那种不安的感觉终于落到了实处,他已摸到了洛川体内乱窜的真气。

        连奕见陆聿神色不安,再看了一眼已经昏迷不醒的洛川,便知事有异样。他三指并在洛川的手腕处,不由得叹了口气:“我先替她疏导真气,只不过我功力浅薄,未必能奏效,只得先尽力一试……”

        陆聿摇头:“须得温之岩才行。”

        连奕半晌不语,忽然蓦地站了起来:“我去找温之岩。”

        见陆聿似有担忧,他一脸凝重:“陆兄勿要担心,我找温之岩是为了洛姑娘的性命,必不会意气用事。”

        见连奕颇为担忧,陆聿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见洛川眉头紧皱,陆聿不敢再贸然施针,只得静待温之岩。

        也不知连奕到底同温之岩说了些什么,他倒是放弃了与美人花前月下的大好时光,莅临这一间小屋子。

        温之岩为洛川渡完真气后,站起身时,身形晃了晃。

        连奕都欲要上前扶住他,温之岩摆了摆手,只看了一眼扶洛川躺下的陆聿:“还请陆公子移步温某书房,在下有事相商。”

        陆聿不言语,只是替洛川掖好被子,而后才站起身跟着温之岩往书房的方向去。

        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温之岩忽然抬头看了眼夜空,而后没由来地对陆聿说道:“陆公子既与洛川只是雇佣关系,那止步于这种关系便好。既不要往前多迈一步,也不要将这条路堵死。”

        温之岩的这番话实在莫名其妙,陆聿只觉得好笑,他与洛川除了雇佣关系,还能有其他什么关系?!往前一步是什么关系?将这条路堵死又是什么意思?

        陆聿在心中发笑,面上却并没有露出任何不屑:“多谢温门主提醒,陆某心中有数。”

        温之岩侧脸看着陆聿的神情,心中明了,自己的这番话,陆聿并未听懂,也并未放在心上。

        算了,温之岩也并不打算将话挑开了来说,他与洛川相识的这几年,一直是各取所需。他敬重洛川身为女子,坚毅勇敢,一言九鼎,见她如今遭人算计,到底心中有几分可惜。

        只可惜洛川选择相信眼前这个少年,他也不便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好心提醒了陆聿一句:“洛川是个认死理的人,陆公子切记‘事不过三’。”

        陆聿笑了笑:“陆某原以为温门主不近人情,如今看来倒是个性情中人了。”

        陆聿话中有话,温之岩便也不再啰嗦。

        待关好门,确认附近无人偷听,温之岩才说起了正事。

        “温某今晚被迫现身,想必陆公子也猜出了一两分内情。”温之岩拨了拨闪烁的灯芯,书房再次亮堂起来。

        陆聿背手观摩着博古架上的那些玩物,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温门主一路跟踪陆某,既不敢教陆某死于镇南侯府之手,又不敢真的抓了陆某去领赏,倒是辛苦了。”

        见陆聿一切已了如指掌,温之岩便也不再打哑谜了:“我要同你做一笔交易。”

        陆聿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定窑瓷瓶,转而看上了博古架上不起眼的砚台:“想必温门主真正的主子是帝都的那位吧。”

        温之岩不置可否,只看向他:“陆公子要的四味药,温某已经查到其中三味的下落,岭南蝉花温某已托人去寻了,预计一月后将有下落,上次温某在信中已写明。而另一位药——龙骨,在木渎霍家。听闻霍家为了拿到武林盟主之位,已决定将龙骨作为武林大会的头筹。”

        陆聿猛地咳了两声,尚未逃出镇南侯府时,他已着人四处打听四味奇药,分别是生于岭南密林的蝉花、长于万仞绝壁的优昙、盛放于极寒之地的雪莲和百年一见的龙骨。

        为了防止被有心人利用,他特地分开着人打听这四味药,却不成想,还是被天光墟悉数知晓。

        陆聿笑了笑:“天光墟的谍报果然名不虚传。”

        温之岩如实相告:“天光墟的眼线遍布九州,镇南侯府碎了个花瓶,温某都不得不知。”

        陆聿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不得不知”四字,看来温之岩未必真心想做看起来风光无限的天光墟门主。

        “温门主想陆某如何做?做什么?不妨直说。”陆聿不急不躁,慢慢地磨着温之岩的耐性。无疑,温之岩自今夜露面伊始,便落了下风。

        温之岩自己心里也清楚得很,所以他才会开门见山被迫说出最终目的,还以陆聿一直暗中所求的岭南蝉花和龙骨纳作投名状。

        “我帮你查清四味奇药,保你顺利拿到岭南蝉花和龙骨;你助我脱离朝廷控制,解散天光墟。”温之岩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陆聿听罢,只嗤笑一声:“温门主,这笔交易对陆某来说,可不划算。你主子想用我来拿捏镇南侯,这一点你心里很清楚。你不保我平安,救我性命,光替我拿到解药又有何用?”

        温之岩慢慢地收起了折扇,看着一心把玩着砚台的陆聿,心中不禁感叹,陆聿比他想象中的更聪明,也更难对付。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温之岩拉开了书桌的屉子,里面只放着一把木梳,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温之岩拿出木梳,放在灯光下看:“陆公子,你看这木梳可还眼熟?”

        陆聿回头一望,那不正是他母亲惯用的那把木梳么?

        这把木梳怎么凭空出现在温之岩的书房里?陆聿一时不知究竟是自己算计了温之岩,还是温之岩算计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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