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预兆

上课的老师是一位女士，她的头发整齐地在脑后盘成发髻，眼神很亮，个子高挑，穿黑色的长裙，脖颈系了一条菱格丝巾，说话慢条斯理，上来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介绍课程。

        “我们这节课叫植物学基础，一共要学两个学期，分了一和二，我教大家的植物学基础（一），植物学是我们东院的优势学科，大家手上有一本《迷雾纪植物图鉴》是吧？这本书很好，但是上这门课不单单需要这一本书，之后的教学安排我都会发送到大家的手里，请注意查收。”

        草坪上大家席地而坐，老师站在中间拿起了身边同学的书，正好拿到的就是青难的，她把书还给他，正好对上青难睁起努力对抗睡意的的眼睛，说：“看来你们班还有个幻想种。”她没有别的意思，笑盈盈的只是调侃。

        罗砌坐在青难旁边，说:“他是树妖！”

        老师还是笑眯眯的：“挺好的。”顿了顿，对青难说，“你的期末考核可能会单独出题，要难一点，所以上课的时候请加油。”

        老师转身走回草坪上支起的小黑板前面，“一直有同学说，我们这节课无聊且无意义，比起专业课，更像是一门选修。”

        听她这么说，学生笑起来，青难支着下颌也跟着笑，这个老师挺有意思的。

        “为了使它没有那么乏味，我们先从身边的植物说起吧。”老师弯腰从小黑板下面的盒子里拿出一个盆栽，绿莹莹的叶片自枝干成对盘旋而上，直到顶端，老师将它展示给大家看：“谁见过这个？在哪里？”

        罗砌高高举起手：“就在学校里！我在好几个花坛里见到了。”

        老师点点头：“你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

        罗砌问：“有加分吗？”

        老师笑了：“罗砌，加一分。”于是之后举手的人更多了，积分不单单是兑换奖励那么简单，还关系到学生的排名。

        青难打了个哈欠，悠闲地听老师说着。

        “这种植物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叫……”她手中的小盆栽顶端施施然生出一朵小花苞，然后缓缓绽放。

        老师下意识把名字说出口：“报丧花。”

        一只半透明的纯白妖精蜷缩在花蕊，随着绽放伸展开身体，空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唱着很哀伤的歌曲，妖精睁开眼睛，在半空中随着音乐飘然起舞。

        老师愣了下，转头看附近花坛——已经变成纯白一片了。

        整个校区的上空响起丧歌，同学们懵懂地从草坪上站起来，望着碧蓝的天空。

        一大片鸽子组成的“乌云”从东边的高塔飞出，绕行学校一周，学校最偏僻地方的报丧花都已盛开。

        这节课上到这里就结束了，因为老师很快被人喊走，紧接着，所有在校学生的叶幕都接到消息要求打开视讯，半小时后山长讲话。

        青难他们先回了宿舍，罗砌打开叶幕看了下网上的消息：“出事了啊。”他把外面的新闻报道发给青难看，各种骇人听闻的标题挂在网站显眼位置，大致的消息都是说阿卡镇已沦陷，东院报丧花绽放，塔楼放飞鸽子的消息也被迅速整理出稿件。

        阿卡镇这个偏僻小镇子第一次成了东区的焦点。

        只有东院被列入神叶榜的的学生在与魔族对战中身亡才会激发报丧花的盛放，阿卡镇的执行长官蔓乔是前年才毕业的东院毕业生，正巧进入过这个榜单，气息与报丧花相连。

        东区除去中心区以外还有一百个拥有防护罩的正式行政区域，阿卡镇正是其中最小的一个区域，蔓乔掌管防护罩的核心，身上有配套的黑雾净化芯片，蔓乔的死亡很有可能意味着防护罩的失效。

        一时间网上人心惶惶，众多“专家”开始分析起蔓乔其人与东院可能采取的措施。

        罗砌叹息一声，把叶幕关掉：“这可能是这位学姐一生最高光的时刻了吧……这算什么事儿啊。”

        宿舍藤蔓投影仪打开，青难醒来前见过的那位山长出现在屏幕上，他严肃地宣布：学校进入戒严状态，由于时间特殊，高年级学生与部分教职员工都正在外实践，无法抽调人手，所以号召神念力7000以上的校内学生报名参与阿卡镇营救计划。

        顿时隔着寝室的墙都能听见外面隐约的欢呼声：“阿卡镇还有救！太好了！”

        山长很忙，他的身影消失之后，出现的居然是他们上节课的老师，这么短的时间里，她换上了纯黑的丝巾，发髻上别了一朵白绒花，神态镇静：“此次计划由我全权负责。”

        她简短地交代了一些事情后结束了通话。

        叶幕上可以测神念力，罗砌测了一下：“我上次测还是两千三，这次已经有了四千！东院果然是个好地方，可惜没满七千，不然就可以去报名任务了。”

        “青难你呢？”罗砌伸长脖子要看青难的叶幕，青难挡了一下，他原先不知道神念力是什么，刚刚罗砌测试的时候渗出了一丝力量，青难发现这神念力类似与稀释百倍的神力，甚至还有许多黑雾杂质，不如神力。

        于是他试着将一点神力送入叶幕，屏幕上的数值立马飙升五位数，许多任务解锁。

        停止释放后数值消失，罗砌只能看到展开的任务页面：“我靠！大佬啊！”他瞪大了眼睛看青难，想了半天觉得还是种族天赋，“你们幻想种这么牛吗？”

        青难随口应了一声，点开任务单上置顶的“阿卡镇”任务，里面有更详细的信息，开头便要求严禁外传。

        罗砌正凑来看屏幕：“我看不算外传，咱俩一伙的。”他知道青难不喜欢肢体接触，没拍他的肩，挠了挠头发纳闷道，“奇了怪了，以前做任务也没有这么严密的保密措施啊？”

        看完内容之后两人都有一段时间没说话。

        被禁止外传的一份资料正出自他们上节课的老师、这次任务的领队。

        很凑巧的，她也是这次事件里死去的蔓乔她曾经的导师——三年级开始每个东院的学生都会有自己的导师。

        在这份文件里，他们得知了阿卡镇目前的情况。

        由于地理位置受限，阿卡镇与中心区的联系一直不太紧密，早在半个月前，第一场雪席卷东区，阿卡镇通往外界的通讯线路就被切断了，当时就派出了维修小队去修理，但是直到现在阿卡镇也没有消息传来，维修小队也在阿卡山区失去踪迹。

        因为这个事件，所以去往阿卡镇运送防护罩必需能源的运输小队提前出发了，他们同时兼具查探维修小队消息的任务——这支队伍同样失去了联络。

        冬季是各地防护罩能源殆尽需换新的时刻，每一个部门都很忙，忙着给一百零一个防护罩更换能源，不知是偶然还是人为，阿卡镇这个东区最小的行政区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还没等第三支查探阿卡镇的小队出发，蔓乔死亡的消息就已经通过神叶榜的感应传到了学院。

        熟悉这位毕业生的老师给出了另一个可能更确切的解释——蔓乔叛变。

        这在罗砌眼里是非常不可思议的，青难等他的解释。罗砌组织了一下语言，说：“神叶榜哎！东区人最大的梦想是进入东院，东院学生最高的荣誉是进入神叶榜！”

        “神叶榜排名的具体要求我们都不清楚——那些老师可能知道，总归跟校内表现、积分什么的有关吧？反正每年毕业晚会上会宣布哪一届有没有进入神叶榜的毕业生，最多一两个，有时候一个也没有。有不是很靠谱的消息哈……”罗砌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据说进入神叶榜的学生，个人权限直接升到最高，未来再怎么也有个地区执行长官当当。”

        罗砌拍了下桌子：“神叶榜上的人怎么会叛变呢？反正我不信！”

        但是老师似乎有证据支持这个推测，她说蔓乔在校内的表现很差劲。无论是学习成绩还是实践表现，蔓乔都是班上吊车尾，她是块不可雕的榆木，撞了大运才被神叶榜收录。

        蔓乔毕业之后本来应该进入学校后勤处，但是进入神叶榜使得她接到了阿卡镇执行长官的任命。早在几年前，老师就说过蔓乔绝对不可胜任这个职务，她坚决反对这个任命。

        阿卡镇虽然居民不多，但却是黑雾区与东区之间的第一道防线，阿卡镇出现问题，阿卡山脉背面上十个区域都岌岌可危。

        “她承担不起上万人的生命。”

        这是老师几年前在表决会上摔桌子说的原话，被原原本本写入了文件。

        对于这次的事件，她的猜想是受今年冬季极端天气影响，阿卡镇防护罩能源消耗加剧，魔族趁虚而入，蔓乔倒戈——毕竟这人十分怯懦，担不起什么重任。

        “这次任务十分严峻，这可能是我们学子第一次进入魔族侵入的区域，我们时时刻刻面临着危险。”

        “如果阿卡镇已经沦陷，那么我们的任务目标只有一个：带回阿卡镇防护罩核心，不惜一切代价！”

        “要记住，我们肩负的不单单是自己的生命，还有阿卡镇人民的生命，还有阿卡镇邻近上十个地区人民的生命。”

        在临行前的简短动员会上，所有师生都换上了研发部最新的作战服，植物史老师站在前方神色严峻，如此说道。

        青难在台下漫不经心地听着，嘴里含着一块清雪糖，这是把小百合送回家之后，福福大叔给的谢礼。

        参加“阿卡镇”救援任务会奖励很多积分，青难原本想带一些秋果凉糕走，福福大叔说秋果凉糕的原料到了冬天就变涩了，最早也要等来年开春才能做出好吃的秋果凉糕，临走前让小百合塞了一盒子同样清清凉凉醒瞌睡的清雪糖给他。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清雪糖也很好吃，但是青难还是觉得比秋果凉糕差一点，奈何福福大叔那个大胡子就是不愿意将就一下用冷冻的原料给他做。

        只能等来年开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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