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001

        嗅着鼻翼间莫安森身上的气息,  仲秋晨高悬了许久的心渐渐落回心窝，他身上累计的疲倦也席卷而来，伴随而来的还有睡意。

        仲秋晨在莫安森怀中闭上眼,  静静聆听着面前莫安森的心跳。

        “你是什么时候……”莫安森声音沙哑。

        仲秋晨微微动了动脑袋，莫安森那压低的声音沙哑得他耳朵里都痒痒，那种感觉很奇怪，但他并不讨厌。

        “应该是我父母遇到袭击的时候，那时候我被人推着撞到了头昏迷了过去，醒来时其实已经是一年之后……”

        “如果当初我没有去参加比赛，我父母就不会陪我过去，我们就不会正好遇上混乱,  他们就不会出事。”仲秋晨压低声音道。

        这一直是隐藏在仲秋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之前他甚至不敢多想,  现在说出口仲秋晨心口依旧酸涩,  但却也不是那么难以开口。

        莫安森静静听着,  听说仲秋晨是在研究所前出事,  莫安森脸色变得怪异。

        仲秋晨看见，眼睛微微瞪圆,  现在可不兴反悔,  如果莫安森敢告诉他他后悔了,  他就咬莫安森！

        看着仲秋晨那炸着毛凶巴巴的模样,  莫安森赶紧把人拥得更紧，他脸色连连变化,  许久之后他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地深吸一口气,  开了口。

        “我当时也在那。”

        仲秋晨猛然抬头。

        “我就是那时候趁乱从研究所里逃出来的。”莫安森道。

        仲秋晨哑然,  脑子里有瞬间地混乱,  那时候他没有看错？研究所的玻璃门确实凭空裂了,  那是因为莫安森？

        仲秋晨心脏开始砰砰直跳，血液也开始涌进大脑。

        “研究所的人一直在私底下进行各种人体基因研究，有一天研究所内突然就乱成一团，所有人都慌了神，不停地向着研究所外撤退，负责看守我的人也因此而离开。”

        “我趁着那机会撕掉了身上的枷锁，破坏掉了电笼，逃了出去。”

        “那……”仲秋晨脸色跟着变化，他脑海中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想。

        研究所里乱成一团，莫安森逃出来，他破坏了玻璃大门，研究所外面的人被袭击，如果所有一切就像他猜测的那样，那岂不是莫安森……

        “就算我不破坏大门情况也一样，病毒早就已经外泄，在那之前城里已经发生过好几次袭击。当天研究所封闭时也有感染者跑了出去，就在少年宫和研究所附近还没被抓住。研究所的人并未通知外面的人，而是准备自己解决。”莫安森道。

        仲秋晨松了口气，他平躺在地上，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他无法想象如果是因为莫安森打破玻璃门他父母才被袭击，事情会变成什么样，那会让他都无法面对莫安森。

        冷静下来，仲秋晨回忆当初那段记忆。

        当初研究所一片混乱时，研究所外确实就只有几个穿着黑色马甲的安保人员，那点人数根本不足以控制混乱。

        他和他父母遇见的那只扑上来的丧尸，也不是从研究院门口那边而来，而是从少年宫的方向。

        回忆着那时乱七/八糟的场景，仲秋晨又想起另外一件事，“病毒是从……”

        “嗯，是从研究所里散播出去的。”莫安森道。

        这事莫安森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他甚至不愿意承认他就是起源地的人。

        事实上就算莫安森把这些说出去也毫无意义，因为当初研究所里的人也一样没有所谓的“解药”。根据他从其他研究员口中听到的消息来看，他们甚至连这病毒的成分都没分析出来。

        仲秋晨有瞬间地恍惚，他本能地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有根一直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

        独臂丧尸对他特殊，腾蛇追随他，他能“吃”掉柳师恩，又帮着薛二维突破，他携带病毒病毒却没马上爆发，一切太过特殊异常，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都想过这病毒是不是因为他引起的，还好不是。

        这想法浮现的瞬间，一股怪异的感觉就涌上仲秋晨心头。仲秋晨立刻压下，莫安森都说了，这事和他无关。

        只是自我安慰着，仲秋晨心中那怪异的感觉却越发浓郁，让他根本无法忽视。

        独臂丧尸和腾蛇就算了，吃掉柳师恩体内的异能转化成能量帮助薛二维突破，这种事情真的是普通丧尸能做得到的吗？

        就算他是个特殊的存在，这种事情是他能做得到的吗？仲秋晨觉得就算是二次进化过的尸王恐怕也做不到这种事。

        仲秋晨嘴唇翕动，他看向莫安森。

        “怎么？”莫安森看来。

        仲秋晨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没事。”

        靠着莫安森，漫不经心的和莫安森聊着，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仲秋晨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仲秋晨再次醒来是被一阵压低了嗓音的说话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看去时，晨夏和薛二维正凑在他们旁边不远处的窗口朝着楼下张望。

        “醒了。”莫安森早已醒来。

        仲秋晨闻声看去，看见近在咫尺的莫安森那张脸，他睡得有些迷糊的大脑才开始转动。

        回忆起之前的对话以及那个吻，仲秋晨脸颊耳廓不由发烫。

        听见动静，薛二维回头看来，他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不热吗？”

        现在可是大夏天。

        仲秋晨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离开莫安森的怀抱，他看向薛二维，“你们在看什么？”

        “楼下有丧尸。”薛二维注意力被拉回，他指了指窗口。

        仲秋晨眉头皱起，“丧尸？”

        广场附近所有丧尸都被瀑布吸引了过去，他们楼下怎么会有丧尸？

        仲秋晨走到薛二维和晨夏身边朝着窗口下方看去，看见夜幕下那熟悉的身影，仲秋晨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了僵。

        在他们楼下的是之前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孩，他不知怎么跟了过来，怀里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整个人看上去脏兮兮乱糟糟的。

        他捧着自己那一堆东西，转动着脑袋在林间寻找，没找到他要找的东西，他神情恹恹。

        “就只有一只，在楼下转好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我们，趁着还没有吸引来其他丧尸杀了吧！”薛二维道，等一下他们就要下楼离开，如果闹出动静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我去。”晨夏说着就向着楼下而去。

        “不用了。”仲秋晨立刻拒绝。

        话出口，仲秋晨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对面薛二维和晨夏已经看过来，眼神困惑。

        仲秋晨被两人注视着，有瞬间的心慌，身体也本能紧绷，莫安森能接受他的情况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接受。

        “唔……”又绕着附近找了一圈依旧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人，楼下那小孩委屈地站在树林边缘不知所措。

        仲秋晨不见了，他找不到了。

        仲秋晨紧绷的身体放松，更多几分无奈，他看向身旁依旧满脸不解的晨夏和薛二维，道：“我去让他走开。”

        留下这话，仲秋晨没有给两人反应的时间，便向着楼下而去。

        没有人不害怕丧尸，如果晨夏和薛二维因此而害怕他，他不会为难他们，大不了以后他和他们保持距离。

        只要他送晨夏、薛二维他们到达乐园，他就会离开。

        只要莫安森不在乎，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来到楼下，仲秋晨深吸一口气，他抬头看了眼上方，从他的角度看不见窗口，自然也看不见在窗口的莫安森和晨夏、薛二维。

        仲秋晨出门，向着那小孩走去。

        听见动静，那小孩立刻回过头来看向仲秋晨这边，认出是仲秋晨，那小孩两只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赶紧小跑着过来。

        仲秋晨头皮发麻，不是因为那小孩，而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当着莫安森和晨夏、薛二维他们的面展示自己的特殊。

        “啊嗷！”小孩在仲秋晨面前站定，眼神兴奋而委屈，他还以为仲秋晨不见了。

        “不是跟你说了不要跟着我。”仲秋晨无奈，独臂丧尸、腾蛇，为什么好像所有进化了的丧尸都喜欢跟着他？

        “唔……”被训斥，小孩低下头。

        仲秋晨哑然。

        仲秋晨放柔和目光，思索着要怎么和他解释。

        他不可能留下来陪他，他还要送薛二维他们去乐园。如果他变成丧尸了那他倒是可以和他做个伴，但现在还不行。

        “我晚上就要走了，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山。”仲秋晨不知道那小孩能不能听懂。

        “啊呜？”小孩是乎听懂，他急坏了，他咿咿呀呀地说着的同时，赶紧把自己怀中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塞进仲秋晨怀里，要全部给仲秋晨。

        仲秋晨被塞了个满怀，也是这时他才看清楚那是些什么东西。

        在地上滚动时会发出声音的罐装口香糖，有着啃咬痕迹已经烂掉的尖叫鸡，挂在钥匙串上会发光的塑料球……

        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于会被声音刺激有趋光性的丧尸来说，都是宝贝。

        “啊呜……”小孩动作夸张地比划着。

        如果仲秋晨不喜欢他的小风扇，他可以帮仲秋晨找其它的宝贝，他想和仲秋晨在一起，仲秋晨会学他叫，仲秋晨是特殊的。

        仲秋晨看看怀里那堆脏兮兮的东西，在看看面前一脸急切的那张脸，心口柔软，却不得不摆出一张冰冷的脸。

        “我不喜欢这些东西，你也不要再跟着我，你要是再跟着我……”仲秋晨把东西一股脑塞回去，他本能就想说如果他再跟着他他就杀了他，话到嘴边又改口，“你再跟着我我会生气。”

        再次被拒绝，还被凶，抱着自己那一堆宝贝的小孩委屈坏了，青白的眼里似乎都有水汽氤氲。

        仲秋晨没去安慰，冷着一张脸转身就走。

        他真的不能让他跟着，他还有事要做，他还要送薛二维他们去乐园。

        就算这小孩不会袭击他，也不代表他不会袭击薛二维、莫安森他们。如果他控制不住袭击莫安森、薛二维他们，那他该怎么办？

        “唔……”见仲秋晨就要走掉，那小孩跟上来。

        仲秋晨立刻回头瞪去，“不许过来！”

        小孩停下脚步，抱着怀里的宝贝不知所措。

        仲秋晨狠心回头，没再去看，他上楼。

        上到三楼，打开门前仲秋晨深呼吸一口，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进门。

        屋里，连同早已知情的莫安森在内，所有人脸色都极为惊讶复杂。

        丧尸袭击人，人害怕丧尸，这是常识，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能看见人类和丧尸和平交流，这种冲击哪怕是莫安森都需要时间去接受。

        “仲……”薛二维嘴唇翕动，脸色扭曲，“你怎么做到的？难道你也……你小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没等来预料中的害怕，仲秋晨有些懵，“什么？”

        “装，继续装！”薛二维跛着脚快走一步一拳怼在仲秋晨肩膀上。

        仲秋晨被推得后退，也愈发莫名其妙。

        “行了行了……”薛二维笑眯眯，他神秘兮兮摩拳擦掌，“我正准备跟你说呢，没想到你这家伙居然也是。”

        仲秋晨愈发茫然，薛二维到底在说什么？

        薛二维活动了下自己能动的那条腿，又扭了扭腰，然后做出一个冲刺的姿势，“看好了。”

        话说完，不等仲秋晨再询问什么，薛二维就以肉眼都追不上的速度猛地冲了出去，然后“哐当”一声整个人撞在了对面墙上。

        面对薛二维那快到异常的速度，几人直到看着昏迷的薛二维顺着墙滑倒在地，才总算回过神来。

        几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惊讶。

        薛二维觉醒了？

        薛二维的能力是速度？

        众人心情复杂，复杂间众人回头看向地上把自己彻底撞晕死过去的薛二维，神情也开始变得复杂，看来即使是觉醒了也不会长脑子。

        仲秋晨抬手扶额，满心无奈，旋即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薛二维完全误会了他的意思，依照薛二维的脑回路，薛二维估计是觉得他也觉醒了他获得了和丧尸交流的能力……

        仲秋晨好笑又无奈，但心中的紧张不安也随之被冲淡，某种程度来说薛二维真的是个神奇的人。

        见仲秋晨笑开，莫安森原本略有些紧张的身体也跟着放松。

        仲秋晨看向一旁的晨夏和晨小晨，晨小晨总是表现得很成熟，让仲秋晨都无法完全把他当成小孩。

        “我体内可能携带病毒，但我还并未完全失去理智，我不会袭击人，我会送你们到乐园。”仲秋晨开门见山。

        晨夏和晨小晨对视一眼，仲秋晨所说的和他们所知的有误差，但这不足以影响他们开心兴奋，仲秋晨确实在一点点接受自己。

        仲秋晨紧紧看着两人，见两人对视一眼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有那么瞬间甚至都怀疑他们这个队伍到底有没有正常人？

        薛二维就不说了，晨夏和晨小晨脑子一直不太正常。

        莫安森爱上一个迟早会变成丧尸的人，还决定把对方养起来，怎么看都不正常。

        而他，一个迟早会变成丧尸的人，是整个队伍里最不正常的存在。

        他们这队伍，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莫安森看看瘫在地上的薛二维，揉了揉鼻梁，“天再黑点就出发。”

        大概是因为觉醒的原因，薛二维身上的伤好得很快，他受伤的那条腿依然有些肿，但已经不影响他跛着脚走路。只要不是快速逃跑，他自理应该不成问题。

        叫醒薛二维，一群人没再闲聊，收拾了东西静静等待。

        夜里七点多，天完全暗下来时，一群人悄无声息地下了楼。

        那小孩依旧在之前的位置捧着他的宝贝站着一动不动，见仲秋晨下楼，他立刻巴巴地看了过来。

        仲秋晨没去理会，跟着莫安森向着他们藏在树林中的车子而去。

        莫安森举起车子后，仲秋晨用眼角余光看了眼那小孩。

        那小孩情况有些不对，他眼睛微微瞪大，喉咙也不停吞咽着唾沫，他应该是被莫安森和薛二维他们刺激到，但他没有扑上来。

        仲秋晨松了口气，如果那小孩扑上来，那他就不得不攻击他。

        “走。”莫安森带路向着他之前探好的路线而去。

        广场附近所有的丧尸全部被瀑布的声音吸引，附近的林中一片安静，一群人以极快的速度迅速绕着广场跑出大半圈，到达山脚下。

        上山的主路线是从广场延伸上去，那条路被设计成了青石板路，道路两旁都是竹林，竹林间时不时还有刻着竹子相关的诗词的木牌，远远望去格外诗情画意，是很好的景观点。

        那条路他们不可能走，因为那条路的周围有少不丧尸。

        莫安森选中的是远离那条主路的左边的山林，那边相对隐蔽路也更为平缓好走。

        临上山前，仲秋晨回头看了一眼广场对面。

        那小孩还抱着自己的宝贝站在那，他静静地看着这边，他的表情仲秋晨已经看不清，但这不影响仲秋晨感知到他那被抛弃的可怜兮兮和委屈无措。

        收回视线，仲秋晨跟着莫安森往山上而去。

        远远的，看见在林中时隐时现的巨大集装车，瘦高个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找到了。”

        闻言，他身旁其他人纷纷朝着瘦高个刚刚看的地方看去，看见那在林中若隐若现的橙红色车子，一群人脸上都有兴奋浮现。

        “走！”廖如父带头就要追。

        才走出两步，瘦高个就用手中的枪拦住他。

        廖如父看了看横在自己面前的枪，完全没了之前在寨子里时的好相处，眼中满是戾气，“你这是做什么？”

        瘦高个笑笑，“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忘了计划，不要和他们起冲突，跟紧他们就行。他们不是那种能随便杀人的人，只要脸皮够厚他们就拿我们没办法，起冲突才是下下策。”

        廖如父冷笑一声，绕过瘦高个，带着身后一群近两百人的大队伍迅速向着广场左侧的林中绕去。

        寨子里的人之前曾经来过这里，虽然那次让他们损失严重，但也让他们对这里有了大概的了解，所以他们不需要再花时间去探查。

        寨子里的人以廖如父马首是瞻，纷纷跟上。

        看着身旁移动的大队伍，瘦高个脸上带着笑容。

        直到寨子里的人全都从他们身边通过，瘦高个这才回头看向身旁其他三人，“记住了，我们是被吴悠胁迫的。”

        三人纷纷点头。

        瘦高个压低声音，他用眼角余光看了眼刚刚走过去的那群人，用只有三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动手的时候聪明着点。”

        人越多越容易出错，近两百人的大队伍想要悄无声息地穿过整个旅游区几乎不可能，这就是一场赌博，所以如果出了点什么差错，那也不稀奇那也怪不了谁。

        就算真要怪，那也该怪廖如父太咄咄逼人。

        既然知道廖如父平安穿过旅游区之后立刻就会回过头来对付他们，他们又怎么会再给他这个机会？

        广场周围看似危险，广场中瀑布那边丧尸无数，但实则广场可以说是整个旅游区最安全的地方，因为瀑布带来的巨大声响吸引了绝大部分丧尸。

        没有阻碍，一群人穿过树林没花多少时间。

        他们一口气追到山脚下时，仲秋晨一群人才刚刚走到山腰处。

        仲秋晨他们并未直接从山腰处绕到山后面下山，而是继续往上走，面对这，廖如父和瘦高个都有些困惑，不明白仲秋晨他们在想什么。

        心中困惑，一群人速度却不减，快速进山。

        进了山，远离广场，在看见不远处的主道上有丧尸的身影在树干后浮现后，瘦高个给身旁的人递了个眼神。

        他身后的三人落后两步，走到队伍最末。

        “咔！”几分钟后，一声什么硬物撞击到竹子上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突兀传开。

        屏住呼吸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的廖如父身体猛然一僵，他立刻回头看去。

        队伍的最末尾，一个寨子里的年轻人正被几个人看着。

        那人愣了下，“不是我——”

        不等他话说完，一旁主道那边就有人影向着他们这边冲来。

        “遭了，快跑！”瘦高个大喊一声。

        随着他这一身宗气十足的叫喊传开，原本寂静的山林瞬间热闹起来，寨子里的猎人立刻戒备，而其他的普通人则都有些慌了手脚。

        “安静！”廖如父试图控制情况。

        他们队伍里有将近一半的老弱妇孺，且他们还带着许多物资，影响了速度，一旦造成混乱，事情只会一发不可控制。

        几乎是在廖如父开口的同时，人群中又有人喊道：“丧尸过来了，快跑，往上面跑！”

        一旁主道里被吸引的丧尸已经冲到队伍旁，不等那丧尸扑向队伍里的人，枪声就响起。

        听见那在山里震耳欲聋的声音，廖如父一张脸瞬间漆黑如炭，他已经明白过来，他一张脸涨红愤愤地瞪向瘦高个。

        瘦高个就是故意的，他就是要制造动静让丧尸袭击他们，他们寨子里的人多，一旦被袭击肯定是他们倒霉。

        他不是没防备瘦高个他们，但他没想到瘦高个敢这么狠，甚至不惜惊动整个旅游区几万丧尸！

        “别乱。”廖如父试图做点什么，但已经来不及。

        枪声响起的同时，原本队形严谨的队伍瞬间乱了，所有人疯了似地向着山上跑去，要躲开。

        他们这一跑，加上枪声，他们所在山上的、广场瀑布的、其他四座山上的和附近林中的，几乎整个旅游区的丧尸全都骚动起来。

        所有丧尸都向着他们这边扑来，那在黑暗中此起彼伏的脚步声低吟声如同来自地狱恶鬼的吼叫，让所有人毛骨悚然身体战栗。

        情况变得不可控，廖如父只能在混乱中跟着往上跑。

        瘦高个四人早已经跑到队伍最前面，他们一边跑一边时不时回头放上一枪，他们也不管是打中了人还是丧尸，他们只是想继续制造动静。

        “拦住他们！”廖如父怒不可遏。

        队伍里负责警卫的猎人注意力几乎都在自己的家人身上，只有少数几个闻言有反应，但瘦高个他们已经跑远。

        有人要追，但很快放弃，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可能就这样丢下自己的家人不管。

        “妈！”一声尖叫在树林中响起。

        在混乱的黑暗中不停逃跑的众人身体都是一颤，他们本能回头看去。

        队伍的末尾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上百道人影，那些人影动作怪异而鬼祟，就像一群饿疯了的人形的野兽。

        他们疯了似地扑向队伍末尾的人，然后撕咬吞噬，生生把那些被扑倒的人咬得血淋淋，惨叫声、血腥味、恐惧不断的在黑暗中弥漫。

        “猴子，别去！”旁边有人抓住要往回冲的猴子，拽着他往山上跑。

        “放开我，你放开我，妈——”

        “放开，我要去救我妈！”

        “我求求你了，你放开我吧，叔，叔……”

        十六七岁男孩不再清脆的嗓音很快被更多的惨叫压下，山中只剩一片混乱。

        听见那突然响起的枪声惨叫声，已经快到山顶的仲秋晨一群人身体都不由一震，纷纷回头看去。

        黑暗中他们并不能看见那边发生了什么，但光是听见整个旅游区都骚动的动静以及那些惨叫声，他们就不难猜出问题。特别是那不断响起的枪声，让所有人都皱起眉头。

        吴悠他们不是没有经验的人，他们知道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开枪的后果，但枪声依旧没停，甚至不断响起。

        “故意的？”仲秋晨皱眉。

        “跑！”莫安森提醒一声，旋即立刻加快脚步向着山上而去。

        一群人立刻加速，他们距离缆车所在的位置已经不远。

        缆车通道口里也有丧尸，但那些丧尸现在都被山下的声音吸引，正向着山下冲来。

        迎面对上那些没有理智发狂的丧尸，仲秋晨一群人立刻拔出武器，薛二维也不再不敢用枪，赶紧掏出自己的猎/枪。

        “不要在这里久留，去缆车里。”仲秋晨射完手里最后一根箭，反手取下背后的斧头。

        莫安森一边解决着迎面扑来的丧尸，一边快速带着车子向着山上而去，要去缆车里。

        山上的缆车设备不算复杂，一个巨大的等候厅空旷而脏乱，往里靠近山崖的位置就是缆车口。

        顾不上会不会制造出动静，莫安森直接破坏掉候车厅的屋顶，强行带着车子在树林和缆车登机口开出一条路。

        “上来！”莫安森自己上到缆车上后，一边举着车子，一边从窗口的位置回头控制地上建筑残骸攻击冲过来的那些丧尸，一边冲着身后其他人大喊。

        晨夏提拎起在混乱中趁着仲秋晨他们没注意时不时就下黑手的晨小晨，把他扔向缆车。

        在看着晨小晨黑着一张脸落地后，晨夏看向仲秋晨，跟着仲秋晨一起一边对付冲上来的丧尸一边后退向着缆车而去。

        山顶上庙宇里的丧尸几乎都被他们这边吸引，他们越在这边拖得久周围的丧尸就越多，现在他们已经彻底被包围。

        “走！”退到距离缆车只有五六米的距离后，仲秋晨头也不回地提醒。

        莫安森立刻用力量去拉扯缆车上的铁绳，要人为启动缆车。

        随着他力量地拉扯，缆车的绳子晃动起来，绳子绷紧。

        那根绳子都绷得笔直，所有缆车都跟着晃动，莫安森身下的缆车却并未向山下移动。

        “怎么会……”晨小晨错愕，缆车坏了？

        莫安森脸色极为难看，他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如果他们不能顺利下山，那事情就会变得麻烦。

        莫安森集中注意力，他检查头顶的铁绳，试图寻找到问题所在。

        “那边！”莫安森发现问题。

        缆车六七米之外，缆车绳子最末端的大转盘上，一个类似刹车的装置死死卡住绳子。随着莫安森拉扯绳子，那刹车装置立刻跟着咔嚓作响，但始终死死钳住绳子。

        那应该是缆车的自动安全阀，病毒爆发之后长时间无人处理缆车，所以它自动停止。

        “我知道这个……”薛二维话未说完，就从仲秋晨身边的位置极速一晃晃到大轮子对面，他端着枪在周围张望一圈，很快找到操作台。

        操作台不大，是非常简单的手摇式，但操作台上大大小小好几个手摇开关。

        “点兵点将……”薛二维嘴上还没念完手已经伸了出去，丧尸离他们已经越来越近，他们根本没时间再浪费。

        薛二维随便在一堆开关中选了一个，然后卯足了劲摇动，几乎是他转动开关的同时，铁绳跟着转动起来，刹车被打开。

        知道自己选对，薛二维来不及去高兴自己运气好就赶紧端着枪跑向缆车，车子已经从崖壁上离开，驶向崖下。

        “仲秋晨，晨夏！”薛二维大垮一步跳进缆车，然后回头叫喊。

        “仲秋晨！”莫安森出声。

        仲秋晨作势就要转身，他才动作身体就本能往旁边让去，一根箭插着他的耳朵飞过。

        仲秋晨回头朝着身后看去，一道比成年人瘦小却不失敏捷的身影从一堆丧尸当中冲了出来。

        哭红了一双眼的猴子拉紧手中的弓，他死死地盯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仲秋晨，他要杀了仲秋晨他们。

        “猴子……”

        “不许叫我，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死了我妈！”猴子不管不顾，他无视周围的丧尸冲向仲秋晨，他把箭直直对准仲秋晨面门。

        还没来得及上缆车的晨夏停下，他自然垂下的手指尖微微变长变得锋利。

        “为什么？我们对你们那么好，我们还给你们鸡吃，为什么……”猴子眼眶通红，拉着弓的手都颤抖，他不明白仲秋晨他们为什么能这么冷漠。

        “你就没想过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来的吗？”晨夏跨前一步。

        “什么？”猴子本能看了眼自己身上带着大大字母的衣服，瞬间白了脸。

        “你父母没告诉你吗？”晨夏再跨前一步，“你们寨子里的人把所有到你们寨子里的人都杀掉了，为了他们的物资。”

        猴子脸上都是错愕，“不可能！”

        本能地反驳完，猴子脸上很快又有不安浮现，他挂在脸上的泪水都忘了往下掉。

        他已经十六岁，已经不是寨子里其他小孩，他明年就能加入寨子里的猎人队伍，他……

        “我们不跑，你们就要杀了我们了。”晨夏站到仲秋晨面前。

        晨夏距离猴子已经只有一米多的距离，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不等他做出什么他的肩膀就被仲秋晨搭住，“走。”

        仲秋晨带着晨夏向着已经悬挂在空中的缆车而去。

        莫安森一边控制着缆车，一边举着车子，一边还要阻止大部队的丧尸冲向他们，已经分/身乏术，不能再拖。

        “你站住，你说清楚，我妈才不会……”猴子举着箭追着仲秋晨跑，他要杀了仲秋晨他们，他要给他妈报仇。

        猴子追着仲秋晨两人一路跑到悬崖口，看着仲秋晨和晨夏跳上缆车，看着缆车快速向着下方悬崖而去，他几次拉紧手中的箭，却始终没能放开。

        “我妈才不会那样……”猴子哭着喊着。

        他妈带着这件衣服回家跟他说是那个人临走之前送给他时，他就察觉到不对，可是他什么都不敢说也什么都不敢问。

        他假装很喜欢这件衣服，每天都穿，但每次看见这衣服他都觉得毛骨悚然。

        再后来寨子里来了新人，他就再不敢说任何喜欢的话，因为他怕他第二天起来发现那东西又被他妈拿回家。

        “我妈才不会……”

        “你们胡说！”

        “你们胡说！”

        看着仲秋晨他们走远，猴子放开手里的弓箭，蹲在崖口嚎啕大哭起来。

        003

        他知道寨子里有个只有大人知道的仓库，他偷偷摸摸进去看过，看到那些熟悉的旅行包时他手脚冰凉，但他能怎么样，那是他妈……

        她总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吃，她从来不会让他饿着，哪怕他们家里已经没有吃的。

        “你们胡说……”

        “你们胡说！”

        “跳过来！”仲秋晨半个人站在缆车口，伸出手。

        听见动静，猴子抬起头。

        他泪眼模糊间看见那只模糊的手，愣了愣。

        “跳！”仲秋晨低吼。

        几乎是他声音响起的同时，候车厅那边一阵枪声响起，瘦高个和另外两个人冲到崖边。

        看见已经坐在缆车上向下而去的仲秋晨一人，瘦高个三人黑了脸，他们立刻去找缆车，要上车，要跟着走，但一辆缆车才刚刚从崖口离开，等下一辆还要点时间。

        山顶的丧尸已经冲到缆车口，几乎把整个缆车口都占满。

        瘦高个三人慌了神，赶紧开枪，要解决那些丧尸。

        听见枪声，感觉着身后丧尸的动静，猴子回头看去，看清楚已经近在身后的那群丧尸，知道死亡逼近，他瞳孔瑟缩。

        “跳下来，我会接住你。”仲秋晨道，缆车已经下到很下方，这是最后的机会，“跳！”

        猴子大脑一片空白，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空中下坠，他脚下是数百米的悬崖。

        感觉着急速下坠的力道，猴子本能闭上眼。

        几乎是他眼睛闭上的同时，他下坠的力道制住，他被仲秋晨抓住手腕。

        他手腕生疼，但他确实被抓住。

        仲秋晨手上用力，轻而易举就把猴子提到缆车上。

        看着仲秋晨他们远去，始终找不到机会上缆车的瘦高个三人急红了眼，他们放弃对付丧尸，直接开始对着仲秋晨一群人开枪，要拉着仲秋晨他们同归于尽。

        莫安森彻底放弃对崖口上方大部队丧尸地控制，他轻而易举就接下射向他们的子弹，他冷冷看着两边越来越远，看着瘦高个三人被丧尸包围。

        缆车下到一半位置时，上方枪声停止，传来惨叫。

        缆车内，无人回头，几人都静静看着被仲秋晨拉上来后就蹲在地上哭的猴子。

        从一开始的嚎啕大哭，慢慢的他似乎是哭累了哭得没有眼泪了，他声音也就跟着小了。

        缆车下到只剩五分之一距离，眼见着马上就要进入

        情况比他们预料的稍好些，瘦高个他们的枪声吸引了山里大部分丧尸，甚至这边山脚下的丧尸都向着那边而去，这倒导致他们的缆车都不再吸引人。

        下方的通道口聚集着两三百只丧尸，缆车的铁索下方树林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跑动，但只有一道声音。

        缆车停靠的瞬间，莫安森瞬间把停靠站外所有不管不顾冲上来的丧尸都抹杀，仲秋晨和晨夏、薛二维趁着这机会解决就在他们附近的丧尸。

        解决完丧尸，他们没有破坏缆车道，只是快速离开缆车。

        几乎是他们离开缆车的瞬间，树林里就再窜出一堆身影，几人立刻戒备。

        不等他们动手，树林间就传来一声怒吼。

        那些已经快冲上来的丧尸听见，步伐停顿。

        林中怒吼再起，“啊呜！”

        那些丧尸似乎被吓到，纷纷转身离开。

        面对着奇怪的一幕，几人一脸惊讶，不明所以。

        仲秋晨最先反应过来，“走！”

        一群人回神，立刻向着高速路那边跑去，树林中剩下那些丧尸似乎都被吼声吓走，他们一路一只丧尸都没遇到。

        跑出一段距离，眼见着旅游区大门就在前面，猴子停了下来。

        仲秋晨几人回头看去。

        猴子抹了抹通红的眼睛，抬起头，“我回去救他们。”

        对上仲秋晨的眼睛，猴子本能闪躲了下，但很快又倔强地看了过去，“我知道你们觉得我们都是坏人……但是他们是我朋友，至少徐子他们是无辜的。”

        仲秋晨知道，徐子他们指的是在菜地里面负责种菜的那群小孩。

        “你救不了他们。”仲秋晨道。

        山里已经乱作一团，就算他们回去都未必还能活着出来，别说猴子一个小孩。那些小孩又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猴子回头看了眼身后黑漆漆不停骚动的山，“我知道。”

        猴子又抹抹眼泪，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没能说出口，想想，他转身向着山里跑去。

        跑出几步他又停下，他回头，看向仲秋晨几人，“对不起。”

        留下这句话，他转身义无反顾地冲进山里，要再进山。

        “我们会在高速路口等到天亮。”仲秋晨道。

        猴子的身影停顿一瞬，旋即跑得更快。

        仲秋晨回头看向莫安森几人，几人都静静等待着。

        “抱歉。”仲秋晨道歉，是他决定救猴子，又是他擅作主张要等到天亮。

        薛二维看看周围其他人，挠挠头，嘿嘿傻笑，“之前要不是你救我我都死好几次了，而且离开旅游区高速路口那边现在应该挺安全的，等等就等等吧，全当是休息了，折腾一夜我也累了。”

        晨夏和晨小晨对视一眼，带头向着高速路口而去。

        刚开始他们追随仲秋晨可能是因为本能，但相处得越久他们就越是喜欢仲秋晨，安仁、广义、吴悠，他们庆幸他们的王是仲秋晨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仲秋晨看向莫安森，黑暗中的莫安森正静静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好片刻后，莫安森才开口，“你看，你比大部分人都像个人。”

        山里那异常的枪声，如果他没猜错，十之八九是吴悠他们算计了廖如父的人。

        他们或许冷漠，没能救下几百条人命，但他们也不曾主动去伤害。吴悠、廖如父他们却不同，在他们看来这没什么打不了，哪怕这一算计就是几百条人命。

        仲秋晨愣了下，眼眶不受控制的有些发烫，他一直以为他才是他们队伍里最不像人那个。

        他以为莫安森不会知道，毕竟他从未说过，原来莫安森什么都知道。

        黑暗中，仲秋晨嘴唇翕动，他试图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可得跟紧我，不要想着偷偷跑掉，不然你变成丧尸后被欺负了谁给你出头。”莫安森语气无奈而宠溺，仲秋晨变成丧尸了肯定也傻乎乎的，容易被欺负。

        仲秋晨破涕为笑。

        他看向莫安森，“好。”

        莫安森转身向着高速路口那边而去，仲秋晨小跑两步跟上，和莫安森并肩。

        走出两步，仲秋晨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他身后的树林里，一道身影随着他转头的动作立刻藏进树后，但那人并不聪明，脑袋遮住了背和屁股却在外面。

        仲秋晨好笑，他出声，“过来。”

        树后的身影探出头来，那张脏兮兮的小脸看看仲秋晨，再看看，犹豫不决。

        “过来。”仲秋晨轻声道。

        树后的人从树后走出，临走出树林，他又回头冲着身后漆黑的树林凶巴巴地吼了一声，不许咬仲秋晨，滚开！

        吼完，那小孩慢腾腾地来到仲秋晨面前，仲秋晨说过不许他跟。

        “嗷呜……”他没有跟，他就是路过。

        “不许咬人。”仲秋晨道。

        小孩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莫安森，咽咽止不住的口水，有些委屈，他没咬。

        “不许跟太近。”仲秋晨轻叹。

        小孩委屈地低着头。

        仲秋晨看了一旁等他的莫安森一眼，转身追上莫安森，跟着莫安森向着高速路口走去。

        因为山里不断响起的枪声，旅游区门口本该密密麻麻的丧尸全都被吸引进了山里，他们原本策划的极速逃亡也就变得用不上。

        好片刻后，眼见着仲秋晨都走远，那小孩才笨笨地反应过来，“啊呜？！”

        他赶紧小跑着跟上仲秋晨，见仲秋晨回头看来，他又是咿咿呀呀又是笨拙地比划着，他跟这么远可以吗？

        这么这么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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