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相交的平行线（二）

彩纱大多数时间围在他的身边，好奇地观察四周，好似这里的一切都是她从未见过的。

        这点让五条悟更加确信她是从某个深山老林出来的精怪了。

        小小的个子走在前边，那副神情平淡的毫无水花，所到之处皆是恭敬行礼的下人。

        第一个人朝五条悟行礼时，彩纱好奇地绕着那个人，全方位无死角观察着，然后在第二个人同样的行礼方式旁边学着对方的样子行礼。

        五条悟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嘴角。

        他有想过，是不是有咒力的人就能看见她，可是转了一圈发现，跟着他的彩纱，好像只有他能看见。

        这让他觉得怪异。

        五条悟瞥了眼转圈圈的彩纱。

        这具身体各方面素质都比常人好，彩纱觉得甚至比起这里的咒术师也不逞多让，尤其对视线极其敏感。

        察觉到五条悟在看她，彩纱停下了玩乐，她飘到对方面前，见五条悟又一副啥都没发生，无视她的模样，彩纱歪了歪头。

        「宿主，禁止卖萌——」系统在脑海里哀嚎。

        「我现在是小精灵，我什么都不知道。」

        彩纱纯属装傻，她一边和系统对话，一边倾身向前。

        也许是还没有实体，她的动作只带来了一阵凉风，还有一点不太明显的花香。

        因为她这个动作五条悟身体微微僵住，宽大袖袍下的手指已经做好准备。

        但彩砂只是轻轻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随即又倏地退了开来，向远处的花草飘去。

        那股飘忽不定的香味散开。

        身体缓缓放松下来，这时他才发现，心跳不知为何如擂鼓震动。

        有这么紧张吗？

        他不理解自己的身体反应，疑惑伸手覆在胸膛，静静感受着激烈的心跳。

        半晌，放下手，恢复成那淡然模样继续向前走。

        两人各怀心思相处了半月有余。

        这半个月里，五条悟和她算是谁也不干扰谁，不，准确来说，她还是有些单方面的动作的。

        她会跟着五条悟玩，也会在无聊的时候趴他身边睡觉，但她从来不跟五条悟说话，正如五条悟也不理会她一样。

        除却第一天那句话，其余时间他都表现得看不见彩纱似的。

        可彩纱一直在他身边。

        这种样子，就像是无声的陪伴。

        五条悟想不屑地表示他不需要。

        但是不可否认，有她在，就连六眼带来的疲惫痛苦都好似减轻了些。

        于是这位大少爷，破天荒地分了些视线在女人身上。

        他不知道，表面一心跟着他看着他的彩纱，其实无聊的时候一直在和系统聊天看电影。

        渐渐的，彩纱发现，有时候五条悟会理她了。

        简单来说就是她做些事情的时候会得到回应，明明他从来不看他，但就像一直在注视着她一样，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六眼的范围。

        彩纱有点心虚地放下刚从花盆里拔/出来的花。

        「六眼可真厉害。」

        「能驾驭它的人也厉害。」

        「哼哼。」

        彩纱对于系统的小心思不做评价。

        不过她没有否认，因为五条悟是真的厉害，她倒是有点佩服他。

        特别在看着只刚刚过自己腰部的小孩时。

        慈爱之情油然而生。

        五条悟：恶寒。

        彩纱看着五条悟小猫炸毛一般，沉着脸看过来。

        咳咳。

        她故作沉稳转移了视线。

        就这样平稳度过了一段时间。

        五条悟已经适应了她的存在，每天清晨拉开房门，必定会有个人从旁边窜出跟他打招呼。

        而他，也会微微颔首示意。

        作为任务者的彩纱摸鱼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她都忘了要做任务。

        毕竟3086也不催她，反而是跟她天天在一起追剧。

        「我们这样，没事吗？」

        「放心宿主，总部那边最近新收了好多人，不愁没人做任务，咱们这个世界该得到的信息都得到了，特别是五条悟的，几乎没什么可查的。」

        「那我选择了他，还需要继续做任务吗？」

        「当然！几乎不等于全部，他还是有没有得到的情感反馈的，所以宿主你的任务很艰巨，也很难完成。」

        彩纱秒懂它的言下之意。

        「所以我们摸鱼这么久也没人警告的原因就是这个？」

        「嘿嘿。」系统话锋一转，「不过也不能一直这样，咱们该做的还是得做。」

        「我明白。」

        突然提这个话题自然不是因为彩纱良心发现太水不好，而是她已经腻了这种关系。

        日子过得太平淡就是难以增进感情，甚至会消磨。

        然后第二天，彩纱就见到了所谓的咒灵。

        虽然五条家干净的跟地板一样一尘不染，但在跟随五条悟外出训练的过程中，彩纱的见识还是蹭蹭蹭往上涨。

        在各种奇形怪状的咒灵涌上来时，她闭紧了眼躲在五条悟身后。

        「长得好奇怪，让我缓缓。」

        「确实。」3086点头，它作为一个二进制生物，对此毫无波澜，纯属基于人类审美的客观评价。

        五条悟动了动嘴角，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表情。

        他没看彩纱，但也没管紧紧攀附在他肩膀的手指，只轻飘飘抬手。

        “好了。”标志性的冷淡嗓音在彩纱耳边响起。

        她偷偷睁开一只眼，发现咒灵已经灰飞烟灭后安心放开了手。

        “好厉害呀，悟。”

        她听到亲近的下人喊他悟少爷后，也这样叫着，不过省略了后缀，听上去更加亲密。

        五条悟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好似完全不在意这种事，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不打算深交，他并没有询问彩纱叫什么，而是继续向前走着。

        彩纱不怎么接触这种类型的人，她更喜欢直来直往的小狗，于是对五条悟的反应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不理解。

        但是，管他呢。

        渐渐的，彩纱也熟悉了这些咒灵奇怪的模样，她开始大着胆子在咒灵身边转动。

        刚开始那些咒灵好像根本看不到她，于是她胆子越来越大，直到——

        “！”

        五条悟猛地将她拽开。

        视网膜上还残留着方才咒灵突然向她袭来的印象，彩纱愣愣看着溅在地面上的奇怪粘液。

        那或许是咒灵的血。

        五条悟心下有些后悔，这个女人傻也就算了，他也跟着放松警惕，实在不应该。

        他回头，看见彩纱反应过来，什么话也没说，而是新奇地摸摸自己的身体，顿时觉得气闷。

        「宝，我好像变强了。」

        「宿主，正常现象，您在修炼。」

        天天混吃等死也算修炼吗？彩纱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她现在的壳子好逆天，她好喜欢！

        话说五条悟怎么一个人先走了。

        她站起身来，踉踉跄跄跟上。

        “悟，我跟你说，我好像变厉害了诶！”

        五条悟毫无反应。

        “悟？”

        以为他不信，彩纱直接上手。

        她拉起五条悟的手让他看向自己，彩纱本意是想让他好好看看自己身体有什么变化的，可是等到冰凉刺骨的蓝直直看过来。

        彩纱鸡皮疙瘩骤起。

        五条悟好像……生气了。

        为什么？

        很快她反应过来。

        “是担心我吗？悟。”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啦。”

        彩纱直接将自己想法讲出，得到的是一个恼羞成怒的五条悟。

        手也被甩开了。

        但是，蕴含着不一样情感的蓝好特别，与他眼眸颜色相反的情感色彩和那抹蓝在一起，像是冰蓝色的火焰在摇曳跳动。

        ——好漂亮啊。

        彩纱想。

        连续几天了，五条悟又恢复成把她当空气的状态。

        彩纱有些苦恼。

        她不会哄小男孩诶，不过她知道怎么让自己开心。

        姑且就按照这个来吧。

        也许是因为实力提升，女人眼中的琥珀多了点点流动着的金色，看上去越发不似人类，接近传说中的妖精。

        五条悟面前摊着书，心思神游开来，回想那天彩纱跟他说自己变强了的时候。

        其实他的气早在当天就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也不是想等对方给他找一个台阶下，被捧在天上的少爷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从来没有人教他该如何修复一段关系，也没有什么人能让他这么做。

        于是这些天默认还未和好的他，没有任何表示，只在偷偷想自己该怎么做。

        未曾想彩纱先他一步。

        等到五条悟某一天察觉到身边跟着的气息不见了的时候，他停下了手中的事，有些许怔然，而后回过神来。

        坚持不住了吗？

        无所谓，这样也好。

        反正他之前也是一个人。

        但是胸口闷闷的。

        彩纱回来时发现灯早已熄灭。

        诶，这孩子今天睡这么早吗？

        她飘过去，注意躲避着，毕竟她现在可是很有可能被有咒力的人看到的啊！

        身体融合度越高意味着她在这个世界能占有一席之地，那么人物完善原住民肯定能看见她了。

        她猜测，作为咒术师的人应该能比普通人先看见她。

        毕竟这是咒术世界。

        来到五条悟房间门口，她有点不想开门。

        虽然是哄小孩子，但这还是第一次，总感觉不太适应。

        她想先去瞅一眼，然后悄咪咪放下花就走。

        决定好了的彩纱用着新学的雾化，成功穿门，飘进了五条悟的房间。

        那孩子闭着眼，呼吸绵长平稳。

        但彩纱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说不上来。

        只是悄咪咪将摧残了半个山坡才集齐的美丽花束放在五条悟旁边。

        她倏地警惕回头。

        五条悟还是刚才那副模样，一点都没变。

        于是她盯着五条悟的脸，向后飘着，缓缓退了出去。

        出去一段距离后，彩纱才戳戳系统。

        「我总觉得这孩子没睡。」

        「宿主说的没错。」

        「！！！」

        彩纱……彩纱有点社死。

        这边，五条悟睁开眼，眼眸在黑暗中透着幽蓝的光，像是豹群中早已定下主位的幼崽，虽小却初露锋芒。

        他眨眨眼，神情又恢复成平淡如水的模样。

        转头看了一眼，五条悟又合上了眼。

        但此刻，陪伴他的不再只是寂静的黑暗，还有馥郁花香丝丝缕缕将他包裹。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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