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她以为自己应该看到深陷于黑暗中的甲贺忍蛙，但入目的却是刺眼且叫人无法遗忘的血红。

        “为什么，是你。”

        林伏安难以控制自己的怒气，她直视着眼前全身覆盖着赤红色铠甲的宝可梦，试图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但赤红色的宝可梦没有回答她，也无视了她的存在越过她走向走廊的漆黑深处。

        “巨钳螳螂！你为什么要杀了你的训练家！”林伏安当然不会就这么放任他离开，马上追上去按住他的肩膀。巨钳螳螂似乎真的被她按住了，但实际上她的手穿过了他的肩膀，他只是不知为何自己停下了脚步。

        “啧！”林伏安看着自己的手，握成拳头砸向墙壁。

        没有任何的感觉，甚至接触不到实物。

        在预知梦里，她干预不了任何事情，也不能阻止任何事情的发生。只能在旁边干看着这一切。

        巨钳螳螂凝视着自己的钳子，许久未动，在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橙光后，他脸上出现了如孩童做错事般的茫然无措。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不知是在向谁询问，或者是在问他自己，但不会有人给他答案，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他抬头看向走廊的尽头，从那里传来了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一只蓝色的宝可梦脱离黑暗走到了光源处，无感情的红瞳哪怕是光的照射下也如同一湖死水。

        “行动指令，继续。”

        没有任何的语气波动，如同失去感情般的声音在林伏安耳边响起。她扯了扯嘴角，注视着就与她有一臂之隔的宝可梦。

        “奎特尔。”她喊出那只宝可梦的名字，他似有感应一般看向了她的方向。

        林伏安知道他并不是在看她，他们相隔的距离，理应是梦境与现实的距离。但她还是忍不住看向他的眼睛，在梦境的作用下，她真的从那双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叹了口气，拍散自己刚才不成熟的做法，继续等甲贺忍蛙的下一步动作。

        “那里是花城。”半晌后，甲贺忍蛙再回头看向巨钳螳螂，后者在听到“花城”二字后脸色骤变，他抱着自己的头，表情时而痛苦时而憎恶，嘴里呢喃着什么，林伏安凑近一听，隐隐约约听到了“杀”“恨”“弃”的字眼。

        这些表情在迫近窒息的急剧的喘息后消失殆尽，巨钳螳螂又恢复成林伏安最初见到时的模样，除了眼里红色又加深了一分。

        甲贺忍蛙并不管巨钳螳螂的情况，只是注视着花城的方向，平淡的声音无端升起一丝冷意：“花城，有我一定要毁灭的东西。”

        “毁灭……”巨钳螳螂重复着这两个字。

        “行动指令，继续。”甲贺忍蛙再次下达相同的命令，这次巨钳螳螂终于有所动作，他继续向刚才的方向前进，最终隐没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当走廊里只剩下他们时，林伏安还是忍不住开口想和甲贺忍蛙说话，哪怕对方并不会回复他。

        这里只是一个梦境，她想说什么都是可以的吧。所有曾经隐藏好的悲伤和脆弱，说出来也是没关系的对吧。

        “……没有，想要保护的东西了吗，奎特尔？”手隔着一丝距离轻抚上他的脸庞，林伏安深吸一口气，带着些许怀念的目光看着他，“对不起啊，我必须阻止你。他让你痛苦了这么多年，我却不能放任你杀掉他，还逼迫你与我为敌，如果你还记得我的话，一定很难过吧。我无法拯救你了，对不起。”

        她的手失去力气一般垂了下来，看着整个梦境开始支离破碎，她缓缓低下头，也因此错过了甲贺忍蛙围着颈子粉红“围巾”悄悄放到了她的头顶，轻轻地安慰着这个刚才宣告要与他为敌的女孩。

        ——再……等我……一下……

        她错过了无声的低语，也预示了他往后长久的，独行的黑夜。

        “kigilu！”在梦境破碎后林伏安以为自己要返回现实世界了，结果哥德小童突然出现，往某个地方掷出了恶之波动。

        恶之波动撞上了扭曲的梦境空间，林伏安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劲，赶忙询问哥德小童发生了什么。

        “梦境不是自动结束的，而是人为。”同样关注着预知梦的哥德小童沉声说道。

        “一般可以影响梦境的宝可梦就传说中的那两位，不排除其他宝可梦的可能就是说。但是噩梦神是带来噩梦，美梦神是带来美梦，像我这种噩梦直接消失……可能是预知梦梦境的不稳定性，所以在他们经过时会支离破碎吧，”林伏安顿了顿，看向梦境的某一角，“是不是这样啊，梦境来客？”

        这里是她的梦境，梦境与精神相关，作为精神力强大的超能力者，梦境的每一个角度都在她的控制中。不过这个不速之客藏的很好，周身也有排斥她的恶系能量，如果不是进来的时机不恰巧，她还不一定能发现。

        角落里的人见自己被发现，索性也不藏了，显露出自己的身形，淡金色的短发与深蓝色的眼瞳，整个人散发着懈怠的气息，似乎是相熟的人，还主动打了招呼，虽然喊的不是她的名字。

        “在这里见到了啊，双木林。”

        ……双木林？

        谁啊？

        “范困哥？”林伏安试探性地问道。她和范困就相处过几天，对他的样貌早就很模糊了，不过他不会喊对别人名字这个特点她倒是一直记得。

        “嗯，白镰情况怎么样？”范困如同逛自己的梦境一样行走自如地走到她面前问道。

        这聊家常一般的展开林伏安是没想到的，但她还是先回答了他的问题：“白镰现在吸收了部分恶之宝石的能量，正在尝试学习恶系绝招。”

        范困颔首说道：“如果两个技能光盘都无法学会可以再和我联系，恶之宝石的吸收要适量，不可以操之过急。白镰恶系能量开发太晚，劣势很大，之后需要加强这方面的训练，不过白镰以前作为骑乘宝可梦培养，也有他的优点，你也可以考虑扬长避短。”

        “是，我知道了，”林伏安把他的话记在心底，同时问道，“那么请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如果是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的这个问题，一时间很难回答，”虽然说难以回答，但范困也稍微简单化了具体原因，用一种平淡的口吻讲述一件在他看来很平常的事情，“你就理解成，我能梦里保持清醒，同时见证着他人的梦境，这样就好。”

        范困讲完后又觉得自己刚才说的比较奥妙，以浮游物这个年纪可能听不懂，就用小孩子就能理解的方式对她说：“当然，将我视为你偶然想到的梦里的范困也行。”

        林伏安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显然有些事情以她的小脑瓜子无法理解，然而范困的周身突然出现一层黑雾，他的声音逐渐不清晰，林伏安感觉得到他们的距离在越拉越远，在她梦醒前，范困的最后一句话传到了她的耳边。

        “还有什么疑问，等下次见面你还记得的话再问吧，现在该逃离噩梦了。”

        林伏安只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眨眼就回到了床上，想说句脏话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可是大哥，你一进来，就把我的预知梦毁了啊……”

        xxx的噩梦啊。

        林伏安压制住现在就打电话给范困的想法，他现在估计还在梦世界里，打电话应该也不会接。

        “不过，范困馆主应该是拥有自由进出梦世界的能力吧。”在林伏安印象里的梦世界并不是只有梦境，它实际上和灵界差不多，是一个有宝可梦生存的世界。不过那个梦世界已经随着游戏版本的更替而消失了，也不知道现在的这个梦世界到底是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个。

        她当时想问的其实是梦世界环境是什么样的，结果范困直接帮她找了一个问题并且很“艰难”地试图让她明白，还真是谢谢他有这方面的考量了。

        “奇克，既然你能和我的梦境相连，那么在你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能不能离开我的梦境去往真正的梦世界？”林伏安想到了可以在她的预知梦中保持清醒的奇克，有些好奇他是否能像范困那样随便乱跑。

        奇克环胸说道：“哪有那么简单啊，我要是食梦梦我可能可以想想，但我是哥德小童诶。叫一只和梦境没有一点关系的哥德小童去梦世界乱跑是不可能的啦。你也看到了，我在梦境里虽然可以使用绝招，但其实都是无效的。”不过如果是在我的梦里那么那招恶之波动就可以毁天灭地了哼哼哼。

        “说的也是，算了不管了，刚才那个梦境倒是展露出了我未曾想过的一角。”

        “四只宝可梦，柳苗生，巨钳螳螂，甲贺忍蛙，三年前的虫袭，四年前的丢弃，以及……在五柳研究所，埋伏了四年的人。”

        时间倒回几个月以前。

        当时她才来到这个世界不久，阿利斯还没有进化，她在这里与她游戏里的伙伴再次相识，四人一同参加了电子竞赛，并在途中遭遇了三次宝可梦袭击事件。那时她以为自己是由于林徽组织的原因才被当成了袭击目标，再加上麦芽与柳苗生在那场袭击中扮演的角色，让她的猜想带上了些主观臆断。

        她以为那是这场混乱的开始，却没想到一切早就启动于三年前。不，是，四年前。

        只是四年前属于偶然，但是那场偶然再加上三年前虫袭的针对最终演化成为必然。

        现在只需要确认一件事情，只要这件事情得到肯定答复，那么这条线就完美地串联到了一起。

        “是的，四年前，时速少爷将呱呱泡蛙丢在了五柳研究所附近，但是当我们联系五柳研究所的人时，却没有得到有呱呱泡蛙出现的信息。”

        她从陈伯那里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五柳研究所，或者说柳博士究竟是藏着怎样的秘密，值得那些人潜伏这么久。

        ''老一辈的事情问起来太麻烦了，在只有推测的情况下找柳叔叔他也不一定会跟我说真相。何况那个真相，可能刚好是戳到了他不想回忆的地方。''

        林伏安有些烦恼地揪了揪头发，明明找到了方向结果这个方向前面放着一个大型障碍物直接把她拦在了外面就让人很草。

        陈伯此时刚从花鸟市场回来，买了两个盆栽放在家门口，刚放好就看见伏安一蹦一跳地下楼，向他问起呱呱泡蛙的事情。联系起大厅里飘来的淡淡茶香，陈伯有些担心刚才有谁上门说了什么不应提起的事情，便出声问道：“伏安小姐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突然问起这个。”

        “我刚才梦到他了，梦到他进化成甲贺忍蛙，回来找我了，”如果真是回来找她的就好了。只记住了最终的恨，带着无尽的恨意活着的奎特尔，也无法再回应她的呼唤，“五柳研究所自四年前起，就有人潜伏在其中。潜伏的人和柳大哥那件事有所关联，但他们潜伏的最初原因，很可能并不是柳大哥。”

        “一个是我最初的伙伴，一个是从小疼爱我的兄长。陈伯，我不想认为这两件事之间毫无联系。”

        还有，三年前的虫袭，巨钳螳螂，叶默大姐。

        叶默大姐。

        叶默前辈。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巨钳螳螂按在你的墓前，让他为自己所犯下的过错扣头认错。

        “伏安小姐，有些事，不适合由我说出口，”陈伯摇摇头，并不准备将他所知道的告知她。看着林伏安略显低落的样子，陈伯话语一转，突然说道，“小姐，林徽先生觉得您像牧夫人，我以前也这样觉得。但您应该不喜欢我们这么说，您不是任何人的复刻品，也不该是任何人的影子。”

        听到其中一个词后林伏安睁大了眼睛，连忙求证道：“……陈伯你刚刚是不是说——”

        “嘘，伏安小姐，我刚刚可什么都没说。”陈伯温和一笑，林伏安连连点头，顺便做出给自己的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只是她睁大的眼睛依旧没有缩回来，直到她跑回房间把阿利斯摇醒眼睛都保持着睁大的状态。

        因此当阿利斯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就看见了一双卡姿兰大眼睛，他茫然地打出一个问号，不明白为什么小安在他睡觉的期间里就跑去整容了。

        “阿利斯，我找到了缺失的碎片，我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情，不不对，是我一直没有重视一件事情。”林伏安有些语无伦次，她觉得自己离真相很近了，只需要再打开一扇门，她就能知道这一切。

        她将自己的猜测讲给阿利斯听，阿利斯虽然刚睡醒，但不代表他的大脑不清醒，他迅速分析了那些信息后，并没有如林伏安那般乐观地认为他们很快就能找到真相，相反，这最后一步，才是最难且最长久的。

        “小安，我们没有钥匙。你推断出了这一切，但我们根本找不到可以证实这一切的人。没有人可以证实，就意味着我们没有打开大门的钥匙。我们离真相到底是一步，还是千万步，取决于我们是否能找到那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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