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三章

飞天螳螂，是我意外捡到的蛋孵化出来的孩子。老实说，真的很意外，毕竟飞天螳螂的蛋不是我这个身份可以消费的起的，本来是想着哪怕是绿毛虫也是个好事。

        飞天螳螂的出现让我有了追逐强大的资本。为了走出弱者的行列，我对他的训练一向很严苛，好在这孩子很听话，上进心也不错，一路下来都坚持住了。

        巨钳螳螂会因为身体太重而无法飞翔，我想要打破这个桎梏，因此在飞天螳螂进化后，短时间的飞行就成为了我们的首要目标。而通过大量的练习，巨钳螳螂终于可以正常飞翔，再加上高速移动的搭配，短时间的空中作战已经不成问题。

        靠着这个孩子，我一路过关斩将，最后，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春城新任道馆训练家。

        那是袭城开始的三年前。

        如果没有那场袭城，我可能还是那个野心勃勃、不怕挫折，冠有“虫系堡垒”之名的叶默。

        可是没有如果。

        袭城开始后，为了镇压□□，我和其他几名搜查官分开行动，深入虫群中进行安抚，必要时候再用武力出击。那场袭城一开始只是黄色预警，并没有多么严重，虫系宝可梦也在我们的努力下逐渐平息下来。本来以为已经顺利解决了，但是那些虫系宝可梦却突然不让我返程，而是引领我去到一个千里外的藏于地下的实验室中。

        他们希望我去救他们的伙伴。

        巨钳螳螂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当时没有想太多，也是对自己过分的自信，我在没有通知其他搜查官的情况下，只身一人进入了那个实验室。

        然后我看到了——

        困在笼子中的大甲、巴大蝴、大针蜂、结草贵妇……

        死在地上的百足蜈蚣、音箱蟀、电萤虫……

        还有无数活在营养管中的孩子，最小的或许只有六岁，最大的已经有十几岁。

        我从桌子上凌乱摆放的资料得知了这个实验的名字，虫系宝可梦寄居人体实验。

        我当时意识到了不对劲，但心乱如麻时我忘记立刻通知搜查官，而是将资料一股脑的收入包中，然后一个人带着宝可梦们咬牙深入。最后，我在一个房间里看到了一个少年，少年警告我立刻离开这里，我质问他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了，赶紧离开这里！”少年一声大吼，随后他不受控制的喊叫起来，他捂住自己头，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们、失、控、了……”

        “什么？”我一愣，连忙回头望去，刚才跟在自己身后的虫系宝可梦们突然暴动起来，他们敌我不分，疯狂的撞击着周围，我被他们逼到了这个房间的角落，那里有一块白色的幕布，拉开幕布后是两张床，上面躺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在她们的身边还散落着一些资料。我在混乱中撇了一眼，那是一项名为“记忆替换”的实验。

        我指挥巨钳螳螂他们发动攻击，但是根本抵挡不住他们的进攻，就在那个时候，其中一个少女突然睁开了眼睛，她一瞬间爆发出十分强大的超能力，然后将我和我的宝可梦，包括那个少年，一起瞬间移动转移走。

        离开那个地下实验室后，我才发现外面完全乱了套，虫系宝可梦突然疯狂的向春城袭去，我接收到了一名搜查官的短信，得知了已经发布了宝可梦红色袭城预警的事实。

        “不用管我，他们不会攻击我。”少年轻描淡写的声音让我有些难受，但我本就不是什么善人，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让巨钳螳螂将他带到大树上，让他在虫潮结束后再下来。

        “我会让搜查官来带你走的，你不要乱跑！”

        后来，那个少年遇到了一个会细心照料他的搜查官。

        他逐渐回归了普通人的生活。

        而我的命运，也在离开的那一刻起，翻天覆地。

        我的初始宝可梦巴大蝴，是在我的怀里咽了气。她为了保护我，硬生生挨了一击断头钳。而我除了哭，什么都做不到。

        然后是大针蜂，彩粉蝶，蝶结萌虻……

        最后，是巨钳螳螂。

        “巨钳螳螂，你要做什么，你回来，回来啊！！”

        当时的我为了救一个村庄的人而致使腿受了伤，巨钳螳螂把我放到一块石头上，然后便决然开启了虫之预感的特性，向另一个方向跑去。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虫系宝可梦跟在他的身后，无论怎么哭喊，巨钳螳螂都没有回头，最后，他消失在了虫潮之中。

        而我，在失去了所有宝可梦后。

        活了下来。

        “这就是我，叶默，的故事。”

        女子将自己零散的记忆碎片呈现在她的精神识海中，而刚刚看完这一切的少女则是沉默不知如何开口。

        “林伏安，我要死了，”她淡然的陈述这个事实，“巨钳螳螂的事情，可能得拜托你了。”

        “我能做什么，帮你报仇吗，还是……”

        “不，不用帮我报仇，”叶默笑道，“那个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他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一定有其他原因。我希望你能够，查明这一切，然后让那孩子，变回曾经的样子。这样就够了。”

        “好。”没有丝毫犹豫，其实就算叶默要她去报仇，她也会一口答应，哪怕那与她的行动准则相违背。

        她以为重来一次，就不会再有那种无力感，至少不再会看着人离开，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但是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有谁死在自己的身旁。

        这几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叶默会给他们讲很多旅行趣闻，讲很多秘境的故事，讲很多谋生的技巧。

        她还笑着对他们说：“这次虫袭之后，我准备试着振作起来啦。”

        可是，没有那一天了。

        谁也想不到，昨天晚上还嘻嘻哈哈的大姐姐，会死在第二天的虫袭。

        “不要那么伤感啊，”叶默走到她身边，凑近她的脸，说，“来，闭上眼睛，我看看你的超能力，能不能共享我的其他记忆。”

        “闭上眼睛，释放超能力。”

        林伏安点头照她说的去做，而在她闭上眼睛后，叶默的眼里闪过一丝歉意，随后两人的精神识海碰撞到一起，她的意识也自然的侵入其中，开始蛮横去抢夺精神识海的主动权。

        对不起，伏安，我只是——

        “给我滚出去！”另外一股超能力突然强行撞入其中，大脑带来的刺痛让林伏安失去了对超能力的控制，她的视野一黑，自己也就此失去了意识。

        ///

        …………

        少女茫然的看向自己的手，脑海里闪过许许多多的记忆碎片，她恍惚间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她的，什么又不是她的。

        我是谁。

        滋滋——滋——

        我是谁。

        ——■■

        "伏安，小伏安……"

        "来这里……"

        "我们……在等你……"

        这个声音，好像曾经在梦里听到过。

        少女看向四周，在这个黑暗无底的世界的角落里，出现了一缕亮光。她向那缕光芒跑去，同时问道：

        “我是谁。”

        ——■■■

        "你是，林伏安。"

        温暖的力量包裹住她的意识，帮她驱赶走那不属于她的记忆喧嚣。

        "使用超能力。"那个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看见自己的手里出现了黑色的结晶，她下意识的动用超能力将它们覆盖，结晶慢慢变成了白色，最后在她的手中消散。

        “这是什么……？”她呆愣的询问。

        未知的存在也回答了她："你知道精神转移吗？在你们那里的说法，大概是利用超能力施以暗示，从而将自己受到的异常状态转移给他人对吧？不过呢，放在人类身上就不太一样了，你在很久以前就被人施加了精神转移。我只能说这么多啦，剩下的，你自己去找答案吧～拜拜～"

        声音到最后突然欢快起来，随着那一声“拜拜”落下，现实的少女忽然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她撑起身子，一眼就注意到正在她床边削苹果的青年。

        “呦，醒啦？”牧悦放下刀子，笑嘻嘻的问她，“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名字，生日是几月，哥哥是谁吗？”

        “……”少女抬了抬眼，毫无感情的吐出答案，“林伏安，十月，我没哥。”

        “错了啦！亲哥可以不要，表哥必须留下！”牧悦恶狠狠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边揉边骂，“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跑去医疗组的哈！？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没了啊你！说到底为什么你没有钱五柳研究所？李星远那个混蛋三言两语把你骗走了差点害你没命你知不知道啊！我都说了他很危险很危险，当时要不是还有两个兔崽子在身边，谁会把你交给他啊！？结果你竟然没有老老实实的去研究所而是拐弯去了别的地方，去了就算了你还不打电话通知我，你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表哥啊？有没有啊你！如果不是我及时阻止她，你早就！”

        不。

        如果不是我是重生的，精神力比较强大，就算你阻止了，也来不及了。

        牧悦见她不说话，以为是叶默的事情给了她太大的打击，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放缓了语气说：“那个时候，或许是因为对生的本能，才迫使她做出那个决定。你在精神识海里面见到的，只是她潜意识的塑性体，不算是她本人……人类在将死的时候，总是自私的。”

        “……最后那句话，再说一遍。”林伏安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对于牧悦刚才的那一段话是完全处于没听状态。但最后一句却拉动了她大脑里的一根弦，一个荒谬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什么？哦，那个，人类在将死的时候，总是自私的。”牧悦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但还是重复了一遍。

        “……”她抓紧胸口的布料，感受着心脏处传来的微微刺痛。她分不清这是她的痛苦，还是曾经的“林伏安”的痛苦。

        ——你和如缘丫头的超能力波动，为什么会一模一样？

        ——你在很久以前就被人施加了精神转移。

        ——人类在将死的时候，总是自私的。

        原来是……这样啊。

        她明白了，她什么都明白了。

        “小安，你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牧悦见她脸色不对，赶忙抓住她的肩膀问道。

        “我没事，表哥，”少女突兀的笑了，她收好了所有悲伤的情绪，眼底只有一片漠然，“有念想的人，都会想着活下去，而且多亏了叶默大姐，我才阴错阳差的发现一件事情。”

        “既然你说没事，那就当你没事吧，”牧悦轻叹一声，倒也没问她是知道了什么事情，而是转移话题说起她昏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你睡了两天了，在那只巨钳螳螂离开后，继续袭城的虫系宝可梦就慢慢减少，暴动现象也逐渐平息下来，现在预警等级慢慢降为黄色，估计再过个三四天，袭城就会完全结束了。这应该是红色袭城事件中结束的最快的一次，你明白我的意思吧？这并非自然袭城。你在叶默的记忆里面，有没有看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啊，那只巨钳螳螂是她的，他们关系很好，巨钳螳螂在叶默的记忆里面，是利用了虫之预感引走了虫潮，不过并没有看到他的尸体，所以他活了下来。但是三年后再次出现，却对叶默这个训练家满是敌意。要说这里面没有人从中作梗，我是不信的就是了。”林伏安的大脑里面现在混杂了不少叶默的记忆，不过因为巨钳螳螂这事是最开始叶默希望她看到的，所以倒是不用她费心去想太多。

        “我知道了，三年前那个实验，果然还是有潜在问题。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忙我的工作了。”因为袭城的事情，牧悦算是不得不干起搜查官的正事，别看林伏安一睁眼就看到了他，其实他刚来病房里削苹果不到十分钟。

        林伏安拿起一个削好的苹果，问道：“你怎么突然买这么多苹果。”

        牧悦嘻嘻哈哈的回答：“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的，他现在在隔壁病房躺着呢，我顺过来的。”

        林伏安：“……有你这朋友，是真的不幸呢。”

        “削了皮也好，”她说，“我近期可能都不太想，看到红色了。”

        红色，是血的颜色。

        是巨钳螳螂铠甲的颜色。

        “我没有感觉到复仇的快感。”

        漆黑的密道中，红色铠甲的宝可梦凝视着自己的钳子，不久前，他曾用它了结了自己的训练家，但是做完那一切之后，他突然有些茫然无措，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不知是在向谁询问，或者是在问他自己，但不会有人给他答案，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回应他的只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一只蓝色的宝可梦走到了光源处，无感情的红瞳哪怕是光的照射下也如同一湖死水。

        “行动指令，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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