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一大早，秋如和沐月就带着干粮坐着梁世岩赶的驴车奔赴余家村。一路走过，日头也渐渐升高。

        秋如分析着余子君的态度：“余姐姐说余家村距离亭楼镇还是有距离，村民对我们这绣坊不太了解，也不信任。估计很多人还是观望的态度，不愿意直接参与进来。”

        沐月没接话。总得去看看才能确定是什么情况。

        这次他们没有找村长，三人自行找到了绵娘家，敲开了大门。

        开门的还是老妇，看到他们显得有点惊讶，又伸脖子看了看后面没有跟着村长他们，就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

        老妇说的话，实在是不太好听懂。沐月也不想找来左邻右舍的侧目，她上前保住老妇的胳膊，甜甜的说：“大娘好，是龚大哥让我们来的？”

        龚大哥？梁世岩斜睨了一眼沐月虚伪的笑容。嗯，跟叫他“梁公子”的时候一样的笑容。

        老妇人安静下来，又扫了三人的脸，用手指着梁世岩，叫着“走，走！”

        梁世岩挑起一边眉毛，没说话。

        沐月拉住梁世岩的衣袖，低声说：“你在门口等我们好么？”

        “秋如爹上次进门了么？”梁世岩不信邪。

        沐月愣了下，点点头。但是上次秋如爹跟着他们后面，没有上前，不像现在这样紧跟在沐月身后，挡光又遮风。

        秋如忙安慰道：“也许是觉得家里只有女子，男人进来不好吧。”

        梁世岩点点头，说自己在这等。两个女孩扶着老妇进了屋。

        梁世岩观察力下周围。村里有狗叫声隐现，门口几丈之外，有人探出脑袋偷看。

        龚家围墙比邻近栅栏都高出许多，院子里有狗棚，但是没有养狗。龚师傅总不在家，家里只有老妇和年轻女子，为什么不养狗呢？

        昨夜龚长佩还提及说要抓紧时间结束亭楼镇的测量，他离家不能太久。琢磨琢磨龚长佩，梁世岩又接着琢磨起余子君来。

        余子君出自余家村，家里儿女众多，作为排行中间的女儿，早早就出来当了学徒，争取早点出师养家。

        后来家里要给大哥娶亲，就商量着把两个买入大户人家做丫鬟。原定是卖两个更小的女儿，毕竟大家族都收喜欢年龄小的，好教也听话。

        可是不知怎么的，最后是余子君被卖了出去，被卖入了梁家。梁世岩对他有印象，因为她是跟着那继室的丫鬟。

        可后来听说余子君又被嫁了出去。再后来，余子君进入了绣坊。梁世岩觉得余子君应该是知道他的身份的，但是两个人没有交集，也没有说过话。

        为什么被嫁出去？稳娘说不是很光彩的事情。

        女子能被说不光彩的事，能是什么呢？大多都跟男子有关。

        梁世岩朦朦胧胧地觉得，应该是他那个爹看上了余子君。梁家有两房。他爹是长子，他还有个叔叔。叔叔是读书人，斯文白净，就跟那个李青似的，做事规矩，整天端着。也不知道都端着个什么东西。

        二房人口简单，最大的不顺估计就是二叔屡考不中。但他爹有个小官当着，一家人在连城，也算是过的不错。

        祖母期待着家中出个状元，也不知道他那些弟弟们争不争气。估计是不争气的，不然他爹不会想到自己。梁世岩歪嘴乐乐，看看日头，觉得沐月她们进去太久了。’

        沐月和秋如跟着老妇进了屋，就看到绵娘已经守在了门口，看到她们，绵娘羞涩的笑了笑，引着人到桌边坐了下来。

        她拿出自己这几天绣的花件，展示给秋如看。沐月看她手指细腻白净，没见到针眼，不禁弯眉笑了笑。一下子，又想来上次看到的带有血瘀的小臂，沐月的嘴角又掉了下来。

        她怀疑过是龚长佩打的，但是观察不像。老妇走路都颤颤巍巍，也不像是有那么大手劲的人。其他人知道绵娘身上的伤么？

        沐月伸出手，轻轻拍拍绵娘的小臂，笑笑出：“娘子手真巧，刚接触就绣的又快又好。”绵娘抽出胳膊，放到桌下，表情还是带着羞涩，微微摇了摇头。

        老妇指着花片，说着好，逗得绵娘连连叫“娘，娘”，不让她再夸。

        秋如拿着针线给绵娘示范技法，沐月尝试跟老妇人沟通。

        “我们在亭楼镇，遇到了龚师傅。”沐月说道，“他出门在外，还是很担心你们的，知道我们要来，让我给带个话，说他会尽快回来。”

        绵娘把目光投过来：“那他说具体哪天了么？”

        秋如看着绵娘的眼睛，回想了下白天看到的祠堂的进度。怎么都得四天吧。

        沐月谨慎地回答：“这个不好说了，修建测量都要实地考察了才能确定任务量。”绵娘听后低下头来。

        老妇看了眼绵娘，又转过头来跟沐月比划：“回来，回来！”沐月笑笑，点头，嗯，会回来的。

        老妇又扭头看了看低头的绵娘，手指头指了指她，又扭过头来看了看秋如，看了看沐月，开心地重复：“去，去，她去！”

        沐月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她走到沐月那侧，轻声询问：“你想去亭楼镇看看不？龚师傅在那修祠堂呢。”

        绵娘睫毛动了动，没说话。秋如接着说：“你是担心你娘？”她看了眼老妇人，“可以一起去啊。”

        老妇人笑着摇摇头，但是她拉着绵娘的手说了几句话，绵娘就抬起头来了。

        “其实我带来的花样子只是最简单的那些，在我家里，我还有很多不同绣法的样片。你可以去我家看看。”秋如继续撺掇，“我还可以带你去绣坊看看，我们亭楼镇的绣坊可是在上京都有名号的！”

        绵娘没说话，只是用手摩挲着绣好的花样。

        沐月和秋如正打算接着劝说，就听到外面有人喊话。老妇忙站起身来，出去迎接，是隔壁的大女儿。

        沐月看着那女孩，明明跟她差不多大，却长得很是健壮。也不知她的绣法练得如何。秋如上前蹲礼：“你好啊，还记得我们不？”

        女孩笑笑，点头示意。她名为如意，是隔壁猎户的大女儿。猎户没有儿子，这个大女儿照顾一家人，很是干练。

        如意看眼坐在桌边的绵娘，又把目光收回来。“你们是来验收上次的绣片的么？”

        秋如摆摆手：“哪儿啊，我们就是想再看看还有没有谁家姑娘愿意一起试试。”

        如意又看向老妇：“龚大娘，我看门口站了个男人，怕你们有事，就过来看看。”

        老妇拉着如意的手，摇摇头，解释那高大男人是跟两个女孩一起从亭楼镇来的。如意点点头，看着秋如，略微不好意思地说：“我手笨，一开始还好，绣着绣着，线头就绕成小团。到现在也没个完整的绣片可以给你看。”

        秋如跟着如意去了隔壁，要去看看如意的绣样。

        沐月请龚大娘倒了碗水，端出去给梁世岩。梁世岩还靠在龚家门口，受着过路人的瞻仰。见到沐月出来，他才站直身体。

        喝了口凉水，梁世岩觉得自己气顺多了。“你们什么时候能结束啊？是不是还得多去几家。”

        沐月瞧着走来走去的人，又看看旁边的大高个儿，觉得自己的宣传效果应该是已经达到了。这村里的家家户户应该都知道亭楼镇绣坊的人又来了。

        她抬起眼，迎着日头眯起眼来：“占了这么久，累了吧？”

        梁世岩爽朗一笑：“累什么累，你这是瞧不起我梁公子的身体。”他余光瞥了眼盯着沐月看的路人，动了动身子，挡在沐月前面。

        “你有没有发现一件怪事。”梁世岩看着沐月迷茫的眼神，微叹了口气，“这村里没有女人单独行走。”

        沐月左右看了看：“不是啊，刚隔壁的如意不还刚过来。上次还有个大娘给我们带路呢。这不都是女子么？”

        梁世岩摇摇头，不对。不是这样的。

        他在这篱笆门边，守了一上午。来回来去有好几个男人盯着他。龚师傅家门口的小路不是村里必经的大道，但是没有一个女子单独走过，这也太稀奇了些。倒是有老妇带着小娃远远靠近，见到他后，又拐了路口。

        不知是真不顺路，还是见到他后，大家都纷纷躲避走开了。

        梁世岩摸摸自己的脸，胡子拉碴是有点不修边幅，但是他长得也不吓人吧。稳娘说，他长得肖似他娘，无关周正，不算谦谦君子，也算是一表人才了。他就是不想显得自己不够刚强，小时候才闹着学武。

        沐月看着他不说说话，以为他是觉得被关在门口丢人了，轻轻拉下他的衣袖：“我们尽量快一点好不好？要不你先去驴车上，坐着等我们？”

        梁世岩低头，看着沐月发顶的发旋儿，张开唇瓣：“不用，没事儿，我不累。我就是在算计，咱们是不是还得走几家。”

        沐月是想多走几家的。她刚想看开，就看到村长急匆匆地小跑了过来。沐月换上笑容，忙上前见礼。

        村长扫了眼眉目凌厉的梁世岩，笑着说：“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这我好找人带着你们挨家走啊。”

        沐月摆摆手，“不用麻烦，我们也是碰到了龚师傅，帮龚师傅带话才来的。”

        村长哦了一声，又朝龚家小屋看了看，往后退了一步。“是是，龚师傅出去了，嘱咐我们要照顾下他家。他不在，就剩下龚大娘和他那媳妇儿，是得看顾着。”

        他又转向沐月：“龚师傅带啥话回来了啊？”

        沐月忙说道：“没啥事，就是告诉她们娘俩，他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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