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与卿初识

怕弟子恐慌，丁怜弱和甘斗酒便压下了这件事，而这帖子也被丁怜弱收到灵墟中。

        这件事极其严肃，纵观以往百年之久，帝都山从未送出这么怪、且诛杀者不明的帖子。

        还是说，是那几个神官知道了自己的下落，特利用私权以此来警告自己。丁怜弱眼神暗了暗，这个可能性极大，当年自己手不留情，一下子连诛六个神官，另三个也受了不轻的伤，难道是他们伤好了有意寻仇？

        须臾，丁怜弱又摇了摇头，实在是想不通。

        长生十三年九月二十日，丁怜弱再次闭关，意图冲破心魔，以剑道飞升成仙。

        随着丁怜弱闭关，甘斗酒也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收起了玩世不恭整天喝酒玩乐的心思，开始给弟子们好好上课。

        冰璇宫的门规也重新调整了一番，每日辰时上课，戌时下课，可以说是严了不只一个档次。

        丁怜弱闭关前的晚上，特意同甘斗酒谈了谈，表明帝都山帖子一事很有可能是神官的报复，冰璇宫是被牵连的，遂以她很抱歉。

        甘斗酒却道：“身正不怕影斜，神有私心岂是你我就可阻拦？眼下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防范，巽义请放心，你闭关的日子里我定会严格教学。”

        丁怜弱：“……谢谢。”

        甘斗酒道：“一家人说什么谢谢，生分！”

        江迟、虞渡私下里就着师父的改变为话题谈了许久，还被扶君令听了个正着。大师兄温雅可亲，自是一笑而过，只是拍了拍两位师弟的脑袋督促他们练剑。

        许是丁怜弱闭关一事很是仓促，江迟一时半会有些莫名的情绪，他是三个弟子中唯一一个接触丁怜弱最多的弟子，甚至还受过对方关于剑术的指导。再加上他对丁怜弱总有一股奇怪的感情，是重逢或是萍水之交什么的，但总是不一样的。

        江迟自幼就是不幸的，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若不是养母把他捡回去，恐怖他早已成野狗牲畜的饱腹之物。他的养母江氏是五蕴谷的众多女弟子中的一个，她在嫩叶丛中捡到一个男婴，彼时已是四月，草地才生嫩芽，那年的春天似乎来的很晚，于是给孩子取名为迟。

        由于身份不明，江迟在五蕴谷受到过许多不公的待遇，养母的维护只换来别人变本加厉的伤害。江氏在偌大的、尤其是名为上三宗之一的五蕴谷中受到轻视。更可怕的是一场大病便要了她的性命，她死后更是草草埋葬。

        自那以后，没了母亲庇佑的孩子在人情冷暖中长大，由于江迟对符咒的极高天资，也让他更加不好过。

        十三岁那年被上官让陷害偷学符咒赶出了五蕴谷，那时他被其他几个孩子打的浑身是伤，他几天没怎么吃东西，带着重伤昏迷，被路过的甘斗酒捡到并带回了塞北。

        江迟一醒就看到了给他诊脉的苗暮雪和捡他回来的甘斗酒。

        甘斗酒见他醒了笑的跟只狐狸一样，“哟，醒了啊小孩儿！”

        江迟没说话，瞳仁里闪着紧张与害怕，甘斗酒笑眯眯道：“别怕小鬼，我把你捡回来了自然不会害你的。”

        苗暮雪道：“烧退了，休养一阵子就行，对了，这孩子身子虚弱得好好吃饭。”

        甘斗酒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等苗暮雪走了，偌大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两人，江迟更是害怕，甘斗酒却坐到他床边，道：“小鬼，我是冰璇宫第二代掌门，甘斗酒。”

        “……甘掌门，谢谢您救了我……”因着发烧发炎，他嗓子发哑的厉害。

        甘斗酒倒了杯水喂给他喝，“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江迟疑惑了一会，开口：“江迟，十三岁了。”

        这年头死在外头的孩子数不胜数，冰璇宫弟子稀少，甘斗酒就决心收下了他当自己的第二个徒弟。他常以捡孩子为乐，不过这孩子长的漂亮，他这才收了他。

        江迟很乖也懂事，这让甘斗酒很放心。江迟来冰璇宫不过半个月，也熟悉了自家师父的性子，对于师父放纵的教学态度不是很惊讶，还有个大师兄可以教他许多东西，倒也可以补足了。

        这一天，江迟练完剑准备回房，此时天已黑，他每日必路过冰璇宫的梅园。冰璇宫虽然贫穷，但整个梅园却是以灵力滋养的，所以园内梅花四季常开。

        隐隐传来淡淡酒的清香，江迟微不可觉的皱了皱眉，忍不住走进园子里。等走近了，才发现那梅花树上竟半躺着一个黄衫女子，淡黄的轻纱遮住她半张脸，隐约得见绝色之姿，不可方物。

        江迟看的不由一窒，连呼吸声都变重了。

        他觉得很熟悉，好似……好似在哪里见过。

        那女子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握着白玉瓷酒壶，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走近了，她侧了侧头，轻纱滑落，整张白玉般的脸露了出来，果真是美如朝光。喝了一口喝，丁怜弱的眸子眯了眯，眼神极为犀利的扫向江迟。

        不知为何，只这一眼，江迟后背一阵冷汗，但他有教养，上前作揖，还未开口说话，丁怜弱的声音绵脆入耳：“你就是甘斗酒捡回来的小孩儿？”

        “哼——真会捡。”丁怜弱似乎是嗤了一声。

        江迟不敢说什么，只道：“晚辈确是。”只是心里还是会诧异，她是谁？竟然直接喊师父的全名。

        丁怜弱冷冷道：“这梅园是我的，现在你可以滚了！”

        江迟只觉得这女子脾气坏的很，又作了一揖，忙离开此处。回房的路上，却总是会想起那一袭黄衫，满眼的梅花，冷冽的香味儿，他咬了咬牙，就当自己是梦了一场。

        第二日将此事同扶君令一说，扶君令温和的同他说，那是君上亲封的巽义卿，亦是实力紧次于符祖的丁宗师。

        江迟干巴巴道：“……可，可，可她好年轻哇！那么年轻就是宗师了吗？”

        扶君令笑道：“是啊，君上特让巽义卿来镇守北疆，巽义卿就决意留在咱们冰璇宫了。便是咱们的师父，也对她礼让三分呢。”

        虽然丁怜弱很厉害，可一想起昨晚丁怜弱的冷面，江迟犹豫了一下，道：“可丁宗师真的好凶哎……”

        扶君令道：“怎么会呢？巽义卿很喜欢独饮，定是昨日你打扰到她惹了她不愉，这倒无妨，巽义卿一向是不计较之人。日后梅园也不要随便进，那儿可是掌门特意为巽义卿准备的。”

        自那以后，丁怜弱在江迟的眼里是高高在上的不可触及的瑶台仙子，可望而生畏。直到兰泣露不在时，丁怜弱需要人帮忙打扫屋子，甘斗酒指了江迟去。那时的丁怜弱静静看着书，烛光映着她的脸让她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突然间她问江迟，若她学习用剑引个雷诀，那雷会不会劈到自己的脑门上。江迟有一瞬间的愣然，不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是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是压根想不到丁怜弱会说这个呀！

        过去这两年，同丁怜弱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都是在扶君令教江迟练剑时，两人刚想休息，就看到一旁深思的丁怜弱。有时丁怜弱还会指点一下剑术，后来她也不大乐意来广场了。

        江迟的过去虽然遗憾众多，可那晚的初遇总是清晰无比，一刻也忘不了。

        那次明明是第一次见，可心里却是酸楚的，那种不一样的情感让他心惊。似乎是久别重逢，又像是生离死别后再次见面，总之，是很不一样的。

        江迟常常会陷入那时的回忆之中。

        也许说不定，前世错过，无妄黄泉，你我无缘。碧落黄泉，赌了一场，换来今生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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