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月下倾诉

有时候兰泣露是个相当执着的人，苗暮雪让她盯着丁怜弱，她就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丁怜弱看着那黑乎乎的一碗药，头有些炸，仍是接了过来一饮而尽，“这样总行了吧？”

        兰泣露捧着空碗傻笑，“嗯！姑娘好好休息。”

        待兰泣露走后，丁怜弱觉得头昏眼花，不过片刻就睡着了。她觉得睡着了的自己一直在黑暗中走着，缓缓前行，心下诧异无比。直到前方出现一点光亮，丁怜弱一阵欣喜，往前奔去。

        映入眼帘的是世外桃源，梅花朵朵开，淡雅清香，花间一个窈窕身影翩翩起舞。散落的梅花荡在她周围，如花间仙子，走的近了，才见她是个天生媚骨的女人。

        “羲如？”丁怜弱喃喃道。

        羲如兀然回身，一头青丝划出优美的弧度，美人脸灿华一笑，微睇绵藐。她就这样静静的站着，也不说话，丁怜弱这时才发现这个羲如高贵自尊，有着天生的高傲与骨气。

        她的眼睛干净而纯洁，那是没有经过风雨摧折的，不像现在的她……

        丁怜弱恍然明了，自己是在做梦吧，梦到了年轻时候的神尊，这个时候的她还是众人千娇万宠的公主，像最璀璨的明珠，亮眼夺目。

        丁怜弱踌躇道：“羲如……你，你……”

        羲如笑了：“岁月成往，梦回生平，玉骨愁瘴，丁零不归。”

        “你——”

        丁怜弱猛地惊醒过来，她大口喘着气，好像刚才的都是真的，是她经历过的一样。

        一觉醒来，天已黑，桌案上的蜡烛还在燃着。

        丁怜弱随手披了件外套出门了，不知是药性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她后背、额头出了一层细密冷汗。彼时秋风拂过，倒有几分凉快，也很舒服。

        她又一次来到墓山，走到了梁玉声的墓前，看着看着心里一阵酸楚。

        “梁玉声，我又来看你了……前些日子我病了，现在陪你也不是很晚呢。”

        丁怜弱叹气，席地而坐，伸手摸了摸石碑上的字，“说实话，我挺想你的。”

        她微微低着头，冷风中她的身子削瘦的厉害，脸上也带着病态的红。丁怜弱觉得有点冷，只是裹紧外衣，但仍忍不住哈了哈气。

        “你看看你这人，死了还让我这般牵挂。甘斗酒也常常跟我说，逝者不可追，勿要多念，可我想了想，我这一生失去的挺多的，也不差你这一个——”她瞪大眼睛，“我可盯着你呢梁玉声！”

        “梁宗师，老师，玉声，你怎么……怎么不理我了……”

        “不理罢了！”

        丁怜弱绽颜一笑，杏眼水波精灵，“甘斗酒挺小气的，每到秋天只酿那么几坛子棠梨煎雪，还非要等到过年才拿出来！去岁总共才七坛，过年时喝了四坛，剩下的三坛他埋在棠梨树下被我晓得了，我连夜就把剩下的挖了一坛出来喝了——”

        她笑了笑，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咳咳——我说巽义啊，我那坛棠梨煎雪当真是你喝的哇！”

        丁怜弱：“……甘掌门……”

        甘斗酒乍然出现在她身后，丁怜弱惊讶的发现对方干净的不同以往。他穿着崭新的道服，梳着整齐的头发，仔细看连胡子都刮了，这一看甘斗酒也是个美男子了，比以前年轻了至少十几岁。

        丁怜弱：“……你真的是甘斗酒？”

        甘斗酒哼唧了一声：“哪里不像了吗？！平时不是嫌我脏的很吗？我难得干净一会儿还不习惯了？”

        丁怜弱忍不住大笑，眼泪都快出来了，“哪有，甘掌门今晚怎么在此处？”

        甘斗酒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打量她几眼，眉毛不可察觉得皱皱，“暮雪说你病得不轻，怎么还出来乱跑！年轻人更该要珍惜身子，就算是修士病死的也不是少数哇！”

        丁怜弱乖乖道：“甘掌门说的对，我会注意的。”

        甘斗酒：“……”你真的是丁怜弱吗，不会是病死了被人夺了舍了吧。

        甘斗酒惊得瞪大眼，惊讶道：“巽，巽义，你今晚——”话锋一转，“你就算是要祭拜梁宗师也须爱护自己，我我我我……”

        他“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丁怜弱却是笑了笑，说：“甘掌门说的我都记下了，那掌门来这里做什么呢？”

        甘斗酒瞅了她半晌，确认她没有被夺舍，这才道：“我来祭拜我师弟，我想他了。”

        丁怜弱这才注意到对方脸上的泪痕，“……掌门，很喜欢自己的师弟吧。”

        记起江迟曾经说过的话，甘斗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甘斗酒很是怀念：“是啊，不云是我养大的呢！”

        甘斗酒继续道：“师父他不会教导学生，我又偏偏是他第一个徒弟，他把所能教的都教给了我，让我自己琢磨。后来师父捡到了一个孩子，就是不云，师父云游天下，我就要负责师弟的所有。做饭洗衣，教导课业，传授法术，累是累了点，可身边有个人儿也欣慰了不少。”

        他怀念的脸上顷刻间愤恨起来，“直到不云遇到了那个魔头！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变了……”

        丁怜弱道：“那个魔头？”

        甘斗酒点点头：“不错，就是曌宫的帝绯夜，是他逼死了我师弟！”

        难怪甘斗酒这么痛恨魔族，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被别人害死，甘斗酒都不想着报仇吗？

        甘斗酒似乎是看出了丁怜弱心中所想，淡淡道：“我是想过要报仇，可那时不云刚去，我师父也年老病于床上，我日夜照看不敢怠慢，可师父还是病逝了。没了不云又失去了师父，我那时觉得天都要塌了，可那又怎么样？！冰璇宫需要我重振啊！后来门派有了起色，帝绯夜却闭门不出，我怎么叫骂都没用。”

        再难过又怎么样？失去了的不会回来，就是哭死了这日子还是得过。

        甘斗酒苦笑：“这么多年了，我虽与帝绯夜势如水火，可——”

        丁怜弱宽慰道：“……事已至此，你也别太过伤心，毕竟这个年纪了……”

        “哼！”甘斗酒瞥了她一眼，“巽义，你好意思说我吗？也不知道是谁在这儿吹了几夜冷风生生把自己冻病着了？你一个女孩子，更要小心！”

        丁怜弱讪讪道：“我知道了。”

        甘斗酒谈了这么久，越想越难过，索性站起来理了理新道袍，对丁怜弱道：“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去歇息，别病上加重苦了自己。”

        丁怜弱目送他离开，刚站起身，眼前一片昏暗，过了许久才清明了些。

        都是甘斗酒的错，煽什么情，搞得自己更想梁玉声了。

        丁怜弱愈发觉得冷，只好离开墓山。走在小路上，月光淡淡倾泻而下，两边竹影簌簌，更显幽冥。

        不知不觉丁怜弱走到了翠坪地，白日里这儿如一汪碧水翡翠，一到晚上就阴冷的很，可此刻伴着月光倒也不是那么阴冷了。丁怜弱兴致颇高，也不急着回绿萼小筑，随便寻了处地方一坐，抱着双膝。

        “……宗师？”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碰到熟人，丁怜弱也不是很了解的。

        大晚上的不去睡觉的人也蛮多的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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