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7、饺子

格里高没有犹豫，迅速一跃，跳上地龙的身躯。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是依附在一条巨鲸身上的渺小的藤壶，等待着一场遥远且未知的航行。
“轰隆隆——”
暴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食物”来临了，它没有推让，迅速张大——不，是撕裂自己的嘴巴，几乎将内里全翻出来，就像一个被掏出来的黑色口袋，黑色旋涡的体积比之前大了三倍。
两秒后，地龙的头扎进了黑色旋涡，犹如一辆无限长的电车驶入无限深的隧道。
“哐哐哐——”
“吼——”
“哐哐哐——”
“吼——”
二形态的暴食疯狂吞噬着土元素组成的地龙。
地龙的身躯仿佛无限长，因为它的尾部，是几十道光柱在分裂和组合更多的土元素，源源不断地给地龙续上。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分钟，领域内的所有房屋，包括房屋下面的深深地基，全部分崩离析，然后重组成地龙的身躯，义无反顾地钻进暴食的深渊巨口中。
脚下的大市场，甚至连废墟都算不上，变成一个干干净净的巨坑。
终于，地龙最后的尾部也被“吃豆人”吞下了。
无限长的地龙终有极限，而无限大的暴食之胃，也有极限……
巨坑中央，泼猴立在孤零零的石柱之上，脸色煞白，嘴唇发青，他脸上的皱纹都因为过度虚弱的气色而减淡了不少。
泼猴微微一笑，一抹鲜血流出嘴角。
——谷子哥，这一顿吃饱了吗？
将整条地龙吞进去的“黑色口袋”，重新内缩，又变回之前的黑色球体。
但它不再滚动，进入到一种怪异的静止状态。
它的嘴巴张着，浑身开始战栗，它似乎没法再维持这个形态，吞噬太多没有生命的死物让它严重“消化不良”。
“噗噗——噗——”
暴食张开嘴巴，开始“呕吐”。
不断有被消化一半或者根本没能消化的死物从它嘴中的黑色旋涡中飞出来，那感觉就像是一个坏掉的玩具，在疯狂喷射体内的小零件。
“噗噗——噗——”
它还在呕吐，它不可能真的被食物撑死，泼猴的进攻杀不死二形态的暴食，但这可以争取到时间。
这正是泼猴的目的。
胜负手，并不是他。
“噗噗——噗——噗——”
大约呕吐了半分钟，暴食的身体忽然彻底僵住，像被人点了穴。
“咕噜咕噜——”
黑色球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并在这颤抖中极速膨胀，像一团发酵的黑色面团。
很快，它变成一个巨型黑色气球，缓缓悬浮起来，那画面，甚至有一点滑稽。
泼猴看着眼前的巨大球体升空，什么都没再做，只是静静等待。
终于，黑色球体跟石柱上的泼猴齐平了，它不再颤抖，不再膨胀，颜色却开始变淡，一点点透明。
那一刻，萌羊从暴食体内倾泻出来的海量伤害，将它撑到临界点。
“嘶——”
一缕灰风化为一根毒针，从内部戳破了球体。
“嘶嘶嘶嘶——”
接着，无数的毒针从内向外刺穿了它，很快，这些毒针汇聚在球体上空，组成了一个恐怖的骷髅头，那是格里高的“毒素之风”。
靠着地龙的掩护，格里高没有被第一时间消化，他快速与“毒素之风”建立连结，并从内部发动进攻。
三秒的寂静。
“轰——”
终于，二形态的暴食，这个飘浮在天空的巨大球体，爆炸了。
它吞噬的所有东西，那些消化一半或根本来不及消化的东西，化为大大小小的废墟，从天而降。
暴食领域瓦解，黑白灰的世界重新回来，“废墟之雨”浩浩汤汤地砸向地面，它们像是乱七八糟的废墟积木，重新填满了脚下的巨坑。
在这浩大的废墟之雨中，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黑茧，仔细看，会发现那是无数硬如钢丝的头发编织而成的防护罩。
“簌簌簌——”
很快，黑发褪去，茧内站着一个男人，正是格里高。
他浑身血肉模糊，显然被暴食的“消化之力”腐蚀得不轻。
他已失去一只手臂，另一只手臂则稳稳搂着一个昏迷的小女孩，他头上的部分“魔发”还将她里三层外三层地缠好，那是最安全的襁褓。
“簌簌簌——”
又过了一会儿，确认安全后，格里高收回所有【魔发】，怀中出现了昏迷的萌羊。
她满脸的泪痕，脸蛋却洁净如初，几乎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只剩半条命的格里高，喘着粗气，将萌羊放在地上。
他转身，随手拽出废墟中的一把转椅，一屁股坐下，又从裤袋里摸出染血的烟盒和打火机，掏出一根烟点上。
他吸了一口，烟雾缭绕在他皮开肉绽的脸庞上，他的一只眼睛瞎掉，用力眯着，他挤出一个有点可怕又有点滑稽的笑，又吸了一口烟。
“这个句号……真难写啊。”
……
很快，所有的废墟都已经落地，只剩下漫天的尘土飞扬。
不知何时，离城下起大雨，真正的雨。
灰色的磅礴大雨中，立着一根孤单的石柱，石柱顶端一个老人盘腿而坐，他垂下脑袋，没有了呼吸。
泼猴能量耗尽、气数已尽，某种意义上来说，算得上寿终正寝。
他的双手垂放在腿上，手掌向上张开，雨滴打落在他枯槁的手心，短暂停留，然后顺着指缝溜走了。
……
雨天，两兄弟在田地附近的破茅屋下躲雨。
“石子，我昨晚梦到娘给咱们包饺子，还是猪肉白菜馅的，那个香啊，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油。”
“谷子哥，别说了，我都饿了，中午的红薯饭一点都不管饱。”
“石子，我跟爹说了，上完小学我就不上了，去打工赚钱，供你读书。”
“不要……”
“石子，你脑瓜聪明，是读书的料，我不行，我一看课本就打瞌睡。”
“可是……”
“别可是了，你一定要好好读书，有了知识才能改变命运，赚大钱，到时候咱家顿顿都能吃上饺子！好不好？”
“好。”
“行，那咱哥俩就说好了！”
“不过，我还是更爱吃猪肉芹菜馅的饺子。”
“你懂个屁！白菜才是绝配！”
“不！芹菜绝配！”
“白菜！”
“芹菜！”
“白菜！快说！白菜绝配！”
“不！芹菜！芹菜好吃哈哈、哈哈哈……别挠了，白菜，白菜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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