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1、玩笑

此时，病房内的气氛有一点尴尬。
泪流满面的王子凯还紧抓着高阳的双肩，悲痛的表情一点点凝固。
事情的展开过于奇怪，他那智商有限的大脑一时间实在是反应不过来。
“王子凯，我刚醒，高欣欣让我装死，想，想跟你开个玩笑……”高阳脸色苍白地笑了笑，“看来，我装尸体装得很成功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双手捂脸的高欣欣再也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不行了不行了，我憋笑憋得好辛苦，哈哈哈哈！”
王子凯没有笑，他松开高阳的肩，颓然退后了一步，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缓缓转过身，半天没说话。
高阳心说：糟了，玩笑开大了。
当时他就不赞成开这种玩笑，但高欣欣极力坚持要整蛊王子凯。
其实高欣欣是有点赌气和报复的心理，因为高欣欣总觉得，哥哥会出事，王子凯也有一定责任。
如果那晚王子凯没有叫高阳去他家睡，或许高阳就不会出事，当然，这种怪罪完全是无理取闹。
“王子凯，对不……”高阳赶忙道歉。
“你们是不是有病啊！”王子凯忽然转身，朝高阳和高欣欣怒吼一声，兄妹俩愣住，就连病房外走廊上路过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这种事情也能拿来开玩笑？”王子凯胡乱伸手抹掉脸上的泪痕：“你俩脑子是进水了吗？不，我看是TM的进大粪了！”
“开个玩笑，不至于这么生气吧……”高欣欣也觉得自己有点过火，愧疚地低下头，但还是下意识的嘴硬。
“至于！”王子凯顿时委屈劲上来了，朝高欣欣大喊：“高欣欣，我每天来陪你哥的时间不比你少！我比你更希望你哥能醒过来！”
“我王子凯天不怕地不怕，牛鬼神蛇从来不信，可我竟然还傻逼地跑去拜菩萨，傻逼地跪了三个多钟头，只求菩萨保佑高阳……”
王子凯气得涨红了脸，他从牛仔裤袋掏出了一块护身符木牌：“我还像个傻逼似地去求签，求护身符……”
王子凯一把将护身符甩到高阳的身上：“你倒是好啊，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串通你妹骗我！”
王子凯捶胸顿足：“你TM的，你还是不是人啊！你就是这么把我当兄弟的？！”
高阳拿起被单上的那枚护身符，是一个长方形的檀木牌，正面刻着“高阳”二字，反面刻着“平安”。
高阳捏住护身符的手指微微发抖，鼻子有点堵。
王子凯对他好，高阳一直知道。
但他真的没想到，王子凯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反观自己，却亏欠他太多。
高阳心下愧疚不已，他也顾不上矫不矫情了，认真说道：“王子凯，对不起啊，我跟你道歉，你这么担心我，我却骗你玩，我，我真不是东西。”
“这段时间，谢谢你照顾我，照顾欣欣，这份恩情，我一定会报答。”
王子凯沉着脸，还很生气。
过了五六秒，他忽然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被老子骗了吧！哈哈哈……”
这次轮到高阳和高欣欣傻眼了。
“这护身符就是奶茶喝满10杯送的！”王子凯还在笑：“哈哈哈，瞧你刚才那紧张样，哈哈哈哈……”
高阳顿时哭笑不得：好你个王子凯啊，有仇必报是吧。
过了好一会，王子凯笑累了，他重新看向高阳，满脸开心，眼底闪过一丝小孩子的稚气：“喂，你刚说的话还算数么？”
“我说了什么？”高阳装傻。
“报答我啊，别想赖账，我可都听见了！”王子凯很激动。
“好好好，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做。”高阳无奈地笑了。
王子凯咧嘴一笑：“那就陪我玩一周游戏！”
“就这？”高阳以为听错了。
“对！”王子凯很得意：“你可别以为这很容易，按天计算，随叫随到，除非特殊情况，否则绝不能鸽老子，听明白了吗？”
“遵命！”高阳努力打起精神。
“还有你！”王子凯瞪了一眼高欣欣：“你以后见我了要叫我凯哥，不准没大没小的，听见了吗？”
“是是是。”高欣欣吐了下舌头。
这时，高欣欣的手机响起，她接过，嗯了几声，挂了电话，看向王子凯。
“王……凯哥，我爸和我妈马上就到医院门口了，我爸坐轮椅不方便，你能去帮下忙么？”
“哼，刚骗完我，居然还有脸使唤我？”王子凯佯装生气，抄着双手。
“好啦，凯哥，对不起嘛。”高欣欣开始撒娇，故意用起了夹子音：“我知道凯哥最好了，最疼人家了……”
“停停停，别给我来这一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王子凯一脸嫌弃，快步走出了病房。
关上门，病房内只剩下兄妹俩。
短暂的安静后，高欣欣抬头，认真地看着高阳：“哥，你才醒，我本来，不想跟你说，怕刺激你，但我想了下，还是觉得应该第一时间让你知道。”
高阳不语，知道高欣欣要说什么。
“奶奶，走了。”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三个月，可高欣欣一提到奶奶，还是止不住地难过，眼眶又红了。
高阳先是假装吃惊，接着迎来了真切的悲痛。
高阳一边努力消化这份滞后的悲伤，一边听高欣欣简单说了一下那场死了几百人的灾难：路面塌陷导致整条街道的天然气管道爆炸，引发了连环车祸和火灾。
高阳内心既震惊又疑惑：究竟是谁善后的？
所有觉醒者都因为地狱之毒昏迷过去，在天亮时才陆续醒来，他们根本没时间，也没能力进行这么庞大和复杂的善后工作。
别的不说，光是从离城的四面八方将高级兽的尸体搬运到一条街上，就做不到。
猩红潮汐最后一晚，所有死去的高级兽和觉醒者们，都被安排在一场大型事故当中，并且抹去战斗痕迹，欺骗所有的迷失者。
这种事，究竟谁能做到？
高阳只想到一种可能：苍道。
城市各处发生过激烈战斗的地方，想必就如同古家村一样，迅速下沉到地底，苍道再使用某种3D打印的强大能力，对这些场景进行复刻，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而跟莉莉娅最终决战的那一条街，则直接伪装成坍塌和天然气管道爆炸的大型事故。
当然，或许还有一个人可以做到，那就是姜爷。
他是仅剩的一只妄兽，作为观察者，他到最后也没有出场。
不过高阳还是认为，苍道善后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猩红潮汐一结束，苍道的规则和制约能力重新占据上风，维持表面世界基本的秩序，是苍道的职责。
“哥？”高欣欣见高阳有些走神：“你，你没事吧？”
高阳并不掩饰自己的迷茫，将计就计地“回忆”道：“我只记得，那晚我跟王子凯在网吧通宵，很早就回家了，刚到小区，就遇见了奶奶，然后，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高阳捂住脑袋：“啊，头好疼……”
“哥。”高欣欣顿时紧张起来：“你千万别勉强，事情都过去了，想起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高阳点点头，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妈妈、坐轮椅的爸爸，推轮椅的王子凯站在门外。
“阳阳！你醒了！”
妈妈盘着头发，化着淡妆，穿着金器店导购员的红色制服和红色高跟鞋，胸前别着闪闪发光的镀金工牌。
她一见到醒过来的高阳，立刻快步走过来，她很想拥抱儿子，又怕冲撞到他，最后改为双手紧紧握住高阳的手，欲言又止，眼圈通红。
“妈，奶奶走了，妹妹跟我说了。”高阳主动开口。
妈妈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啜泣起来。
一旁的高欣欣也小声哭起来，爸爸也无声地抹着泪。
王子凯先是一愣，赶忙把高叔的轮椅推到高阳床边。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王子凯留下一句话，仓皇地离开病房，关上门。
王子凯没有真正离开，他站在病房门外，听着病房内传来一家四口悲喜交加的哭声和说话声，一时间也红了眼眶。
他吸了吸鼻子，摸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破天荒地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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