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游幽境多情损少年17

那日，郁矜和四师兄说完那句话后，明显地感觉到了四师兄的杀意，但他收敛得很好，也极快，只稍片刻，四师兄就又恢复了那副虔诚的模样，郁矜甚至觉得那种残留的杀意是他的错觉。
  紧接着，他就被四师兄拿着不知道从哪得来的黑布，堵住了嘴，估计是怕他会尖叫，又点了他的哑穴，定住了他的身体，他的袖子被掀起，四师兄割破了他的手腕。
  他的血流了一地。
  郁矜并没有作出任何排斥的动作，只是定定地看着鲜活流动的血经过手掌，落入地面，安安静静，一声不吭，像是默许，又像是无声地反抗。
  四师兄：“你昨日入魔，我不在场，但听说你挟持了一个少年，并杀死了他，你做的并没有错，入魔时需要新鲜的血液补养身体，那个少年完成了他的使命，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阴狠：“你怎么能饮一个随随便便的人的血？你怎么能让人类肮脏的血液玷污了你的圣洁？”
  “说话！为什么让人类的血侮辱你高贵的血统？”
  被黑布捂住嘴的郁矜：“……”
  他四师兄看起来并没有把他的“冒犯之语”，“对神不敬的言语”放在心上，但他用行动证明了，什么叫做道貌岸然，什么叫做表里不一，他没有揪住郁矜的话牢牢不放，反而从另外一件事对他发出强烈的斥责和否定。
  “你年纪尚轻，做出一些粗鲁而轻率的举动，这并不是什么大错，也不该受到批判，在我看来，这反而是另一种程度的勇于尝试，但我要提醒你一点，人类的血，如果不经神殿的净化，那便是污浊的，肮脏的！”
  “如果再让我发现你随便找个人，就去拿他的血液当水喝，我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除此之外，我也会对你进行放血，进行净化……我们是神的子民，不是其他什么野生的后代，你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身份的高贵，听清我说的话了吗？”
  郁矜每流一滴血，神经便痛上一分，有某种不可抗力的力量，违逆着他的本性，想威逼着他发狂，郁矜几乎拼尽所有理智迫使自己保持冷静，他知道自己的力量在眼前的成年男子面前，轻如蝼蚁。
  四师兄把黑布从他嘴里拿出来，解开他的穴道，郁矜半跪在火床上，目光落在地上的一摊血迹上，半晌，他软软地说道：
  “知道了，四师兄。”
  ……
  当日的第二天骷髅兵没有带他去熟悉祈魔殿，不是因为她失约了，而是因为郁矜被四师兄带走了，骷髅兵开了石门，只发现了正在燃烧的火床，其余一切正常，只不过没有郁矜，她心下担忧，派出几个骷髅小兵沿着昨日她带郁矜走过的路线寻找，却一无所获。
  ……
  在一座阴气森森的鬼城城门下，四师兄把他放了下来，郁矜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这里上空全是血味弥漫，红色的雾包围了这里，不知道是血还是其他红色的物质含在这些空气中。
  郁矜：“我想去看一下三师兄。”
  四师兄觑了他一眼，“你这是怕了？”
  郁矜抬头看他，慢吞吞地说道：“四师兄，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四师兄：“这有何难？等你先闯过了重生之城，在城的那一方，我自然接应你，告诉你我的名字。”
  郁矜看了眼城门，那门上画着血色的十字架，忽而有一个血色的骷髅头悬在上面，嘴里插着一把血剑，那嘴角勾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然后越张越大……竟然整整撕裂了半边脸！
  他一愣，以为是看错了，但再一眨眼，那骷髅头已经消失不见了。
  四师兄：“进去吧。”
  郁矜没动。
  “别逼我把你扔进去，”四师兄冷冰冰地说道，俯视着郁矜，这个单薄的少年，因为失血过多而摇摇晃晃地站不稳，却没有引起他半分怜悯，他继续说道：“要想成为深渊谷的王，这便是第一步，游幽境的重生之城向来闻名，只有在这里面打出名头，你才真正算是在游幽境扎了根。”
  郁矜皱眉：“等一下，我还有几个问题，为什么……啊。”
  四师兄几乎不给他反应时间，宽大的手掌拍向他的后背，把他拍飞了出去，郁矜被投掷到城门前，下意识伸出手按在城门上支撑住身体，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城门仿佛一道虚幻的影子，郁矜碰到城门的刹那，只觉得摸到了空空如也的气体，紧接着，眼前一暗一明，在片刻，自己所处的位置已经改变了。
  他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发现是城门的内部，他走过去，再次去碰城门。
  “实体？”郁矜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坚硬而粗糙的城门表面。
  他……他已经进入了重生之城吗？
  可他连最基本的事情都不知道，比如，重生之城是怎么样的？这里为什么在游幽境特别出名……如何找到城门出口？如何走出这片城呢？这里……又会发生什么？
  一切都是未知的。
  他如何自保呢？他连一把锋利的武器都没有。

  郁矜摸着城门的纹路，没有摸索到任何机关，这根本就不是城门，连门缝都没有，与其称它是城门，不如说它像一面屏障，郁矜向后退去，抬头望着这面屏障，不禁愣了一下，这屏障……未免也太高了吧？说它遮天蔽日都不为过。
  所以翻越屏障是不可能的了。
  郁矜暗自思量着，观察周围的情况，他心里倒是没有恐惧，此刻平静如水，默默地在白沙之中行走，忽然地，背后一阵刀锋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
  他偏身躲过去，发觉来人是一个血人，他半张脸都是面容模糊，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啃食而成，血人手持锋利的长刀，直直向郁矜的胳膊处砍去。
  郁矜反应极快，侧身拉开了他的距离，这么一来一往之间，那血人似乎开始不耐烦起来，砍法开始凌乱不堪，郁矜趁他气息不稳的间隙，夺走了他的长刀，手起刀落，把血人的头颅砍了下来。
  尸体很快冒出白烟，消散在空气中。
  如果他五师兄在场，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在他的印象里，郁矜并不是杀人不眨眼的主，他一直这么认为，郁矜天真可爱，有时候可能善良地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再者，虽说大师兄把武功的功法大致已经交给了他，但郁矜目前为止，并未和真正凶残的血鬼作战，因此，他不可能杀得如此干脆利落。
  再加上他本就失血过多，这样的人，估计连刀可能都拿不稳，怎么可能能如此利落轻快地砍下一个血尸的头颅？
  但事实就是如此，郁矜砍下那血人的头颅的时候，并未有半分犹豫，也不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
  那砍痕工整无比，没有半分弯曲，就像精准刻画的机器，把每一个细节估计得分毫不差。
  郁矜从袖口拿出一方整洁的手帕，细心擦拭着大刀上面的血迹，他大脑早就演变了无数次杀伐的场景，自和大师兄谈话以来，他就知道自己有朝一日，可能会吸引外来者想要吞噬他。
  比如被四师兄放血，他使了个诡计，毕竟他有两颗心脏，正常的心脏为血液流动提供动力，那不正常的呢？
  郁矜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那副乖巧柔和的皮囊全然褪去，明明是一个壳子，此刻他笑得却像一个病态的疯子。
  ……毕竟他是一颗葡萄精，郁矜漫无目的地心想，他自己就喜欢吃葡萄，以他对葡萄的喜欢程度，他觉得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喜欢吃葡萄。
  但，只要想起那种被吞噬的情景，他胃里一阵恶心，接受不了这种死法，可万一不够强大，打不过对方，难逃这种厄运呢？
  因此，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他在脑海不断演练，手起刀落的速度、出手时刻、方位和角度等等，从各个方面都要照顾得到，尽量完成简单刺杀，快、准、狠，一招致命。
  他并不是一个刻板的人，不是那种严守教条、循规蹈矩的人，恰恰相反，他擅长改变别人的规则，制定自己的规则，他在以前世界的牢不可破的道德底线在新的世界就可以为之变化，制定新的道德底线，严格遵守自己世界的规则，如果有人要试图侵犯自己领域的规则，他会毫不犹豫地抹杀他。
  郁矜心想，终于到这一刻了。
  终于……这一刻，迟迟地到来了。
  他轻声叹息，道：“师兄，师姐……对不起，但我是真的厌恶生命，让你们失望了，但，我不会因为你们……就改变想法的。”
  “希望你们可以找到下一个可以疼爱的小师弟。”
  郁矜说着，目光在刹那间变得缱绻温柔，他半跪在白沙上，指尖划过锋利的刀锋，血珠一滴滴地粘连在刀的边缘上，欲坠不坠的，紧接着，他对准自己的心脏，用力而坚定地刺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带着解脱的快乐，郁矜心满意足地倒在血泊之中，视线越发模糊，感受着生命逐渐从自己身体里剥离出去。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一块冰块，掉进了沸腾着的开水里面，被炸裂的疼痛是一种鲜明的存在感，昭示着他：
  他自杀即将要成功了。
  他……即将从这个世界消失，无声无息。
  这可真是，太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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