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2章 初露锋芒(上)

高务实哈哈一笑，颔首道：“思路倒是不错，那么，具体措施呢？”

孟古哲哲略加思索，面色变得慎重起来，道：“妾身在老爷身边多年，便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今日便不揣浅陋，学着老爷平日里对一些事情的措置照猫画虎一番，还望老爷莫要笑话。”

见她说得慎重，高务实也收起方才略带玩笑的笑容，认真中带着鼓励地道：“但凡学书法者，皆起于临摹。你若真已学会我平日断事之法，不说大了，去做个制军、抚军，想是绰绰有余。”然后稍稍一顿，伸手作势，“请试言之。”

孟古哲哲见高务实如此认真，又反过来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定了定神，这才开口道：“妾身将此番措置分为四个方面，分别为经济战、情报战、外交战，以及军事支持。”

高务实果然有些错愕，心说：你这不光是学了我的断事之法，甚至连习惯用语都学了去是吧？

然后又想道：看来过去小瞧她了，只觉得她是妻妾几人中最无才学的一个，因此自从她少女时期嫁过来，我就一直让她潜心读书，但却偏偏从来不去考校，以至于对她这么多年下来究竟学成没有，学到了些什么，全都一无所知。现在看来，她不仅书读得不错，还非常认真的观察过我，以至于连模仿都似模似样……

想到这里，高务实再次露出鼓励的笑容，点头道：“甚好，那就从经济战开始说吧。”

收到高务实鼓励的笑容，孟古哲哲勇气大增，目光坚定地道：“妾身以为，我们应该立即采取经济战的策略。我们可以利用我们在南洋和印度洋的贸易网络，限制对莫卧儿帝国的贸易，不只是提高关税，甚至可以禁止某些关键物资的出口，以此来削弱他们的经济实力。”

高务实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补充道：“你的想法很好，经济战确实是一个有效的手段。不过除了关税之外，我们还可以进一步采取其他措施，比如支持莫卧儿帝国内部的商人反对贾汗吉尔的政策，或者通过我们的代理人在他们的市场上倾销某些商品，破坏他们的本土产业。

与此同时，我们还可以利用我们的海军优势，对莫卧儿帝国的海上贸易线路进行骚扰，增加他们的贸易成本。”

孟古哲哲认真地记下了高务实的建议，然后继续说道：“我们还可以考虑通过我们的贸易伙伴，对莫卧儿帝国实施间接的经济压力。例如，我们可以减少对那些与莫卧儿帝国有密切贸易往来的国家的支持，迫使他们在我们和莫卧儿帝国之间做出选择——就比如葡萄牙人。”

高务实微微一笑，对孟古哲哲的分析表示认可，他接着补充道：“此外，我们还可以通过控制关键资源来打击莫卧儿帝国。例如，我们可以限制他们的香料、丝绸和宝石等奢侈品的供应，这些商品不仅是他们重要的转手贸易收入来源，也是他们维持宫廷和贵族奢侈生活的必要物资。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可以在不直接发动战争的情况下，削弱他们的内部稳定性。”

孟古哲哲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兴奋地说：“对，我们可以利用我们在南洋的种植园和矿山，控制香料和宝石的供应。我们还可以影响葡萄牙人，让葡萄牙人提高对莫卧儿帝国的贷款利率，增加他们的财政压力，迫使他们在军事开支上做出妥协。”

咦，你了解得挺多啊，竟然知道莫卧儿帝国找葡萄牙人贷款？这消息我都是半年前才知道的……哦，对，我之前就准许她过目一些京华内部的报告，只是没给她干预的权力，想必她也是看过报告才知道的——这就合理了。

高务实点了点头，然后提醒道：“说得不错，但是我们也需要注意，这些经济战的措施可能会引起莫卧儿帝国的反击，他们也可能会采取类似的措施来对付我们。尽管我相信京华的经济体系比莫卧儿帝国更健康、更稳固，但我们仍需做好准备，加强我们的经济韧性，确保我们的贸易网络能够在对方反击的情况下依旧保持稳定。”

孟古哲哲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妾身明白了。我们需要在实施经济战的同时，也确保我们的经济安全。如此说来……我们可以加强与其他天竺地区的国家或部族的经济合作，让我们的贸易伙伴变得更多，降低某一市场出现变故之下导致的风险。这样，即使莫卧儿帝国采取报复措施，我们也能够保持经济的稳定。”

高务实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对孟古哲哲的分析和建议感到非常满意。他听得出来，孟古哲哲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战略眼光和政治智慧，能够从多个角度出发，综合考虑问题。

特别是，孟古哲哲把经济战摆在首位，光是这一条就让他相信，孟古哲哲是真的好好研究过他的。有这样的眼光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孟古哲哲一定会成为他在处理京华内部事务上的重要助手，今后也能为刘馨分担重任了。

“那么，情报战呢？”高务实问道。

在高务实的催问下，孟古哲哲继续阐述她对情报战的看法：“在情报战方面，妾身以为，现阶段我们应该加强对莫卧儿帝国内部的情报收集，尤其是梅瓦尔地区的动态，以及他们军队的部署和调动。通过这些情报，我们可以更精准地制定策略，甚至在必要时进行一些破坏活动。”

高务实微微一笑，对孟古哲哲的分析表示认可，他补充道：“情报战确实至关重要。不过我们不仅要收集情报，还要学会制造和利用假情报，误导莫卧儿帝国的决策。此外，我们还可以通过情报网络，秘密联系莫卧儿帝国内部的不满分子，鼓励他们发动政变或者起义，进一步削弱贾汗吉尔的统治基础——再不济，也能给他制造各种麻烦，分散他的精力。”

孟古哲哲听得极是佩服，果然老爷才是行家里手，一开口就是化被动为主动的狠招。她定了定神，露出些许崇拜的目光，继续说道：“妾身以为，可以考虑让内务部抓紧时间在天竺建立一个专门的分司，负责协调和执行这些任务。

同时，这个分司因为离得太远，因此恐怕要给予一些便宜行事之权。如此一来，便必须由老爷特别信任的人来统率，既确保情报的准确性和行动的隐秘性，也确保其忠心不二。”

高务实点了点头，然后提醒道：“天竺分司抓紧建立是必要的，但我们也要注意保护我们的细作。他们是我们的眼睛和耳朵，一旦暴露，不仅会危及他们的生命，还可能泄露我们的计划。因此，无论将来我们要给他们什么任务，都需要首先确保他们有足够的掩护和保护措施——这一点我会亲自和高杞交代。”
高务实故意提到高杞，孟古哲哲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情报方面，自高陌半退休之后就由高杞直接对他负责，旁人不得过问——甚至连黄芷汀和刘馨都很主动的不去打听内务部的事，又何况是她呢。

于是孟古哲哲便只是很粗略地道：“是，妾身明白。妾身只是建议天竺分司早日建立，也好早些专办，避免像现在这样消息来回耽搁。”

高务实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你应该知道，目前我们在印……天竺，主要是利用我们的商业网络作为情报收集的掩护。商人们在各地行走，与各阶层的人打交道，他们可以收集到许多有价值的信息，而且不会引起敌人的怀疑。”

孟古哲哲面露微笑，道：“这一点妾身还是知道的，贩商走卒的确是理想的情报收集者。他们可以自由地进入许多我们无法直接接触的地区，而且他们的商业活动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完美的掩护。我们既可以在商队中安插细作，也可以与一些可靠的商人合作，让他们为我们收集情报，甚至我们可以将细作捧为商队首领……这不正是我们一直在做的吗？”

高务实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他不打算在情报模式上继续细说，而是话锋一转道：“除了我们自有的情报，我们还可以通过交换情报的方式，与其他势力建立合作关系。例如，我们可以与葡萄牙人，乃至波斯人分享关于莫卧儿帝国的情报，以换取他们对我们行动的支持，或者至少是默许。”

说到这里，恰好就方便孟古哲哲下一步要提到的外交战了。她立刻阐述了她对外交战的初步构想：“说到别国，正好便是妾身要说的外交战。妾身知道前不久老爷与西江先生(利玛窦)见面，他提到罗马教宗想要与大明建立某种盟约关系，以此来遏制奥斯曼帝国的扩张，其间也提到了波斯的萨法维帝国……”

面对孟古哲哲探询的目光，高务实坦然点头，道：“不错，确有其事。这些事在你这里并非机密，想必你已经完全获悉那日的情况……怎样，你有什么看法？”

“妾身近期很是花了些心思了解欧罗巴方面的情报，也了解了一下现有的关于奥斯曼帝国、萨法维帝国的情报。虽然这些情报有些琐碎，但妾身大抵算是有了些认识。”

孟古哲哲稍稍一顿，道“妾身以为，我们可以联络莫卧儿帝国的其他敌对势力，就比如这个波斯的萨法维帝国，甚至是从欧洲新近来到天竺的一些海上势力——比如那个尼德兰人，通过他们来牵制莫卧儿帝国的精力和军力。”

看来孟古哲哲确实花了心思去了解这几个帝国的情况，不过显然她对尼德兰人，也就是荷兰人的了解还不够多。荷兰人因为本国地狭民少，基本上不敢对东方一些大国动什么武力方面的心思，他们绝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更注重商业利益。

这一点是有证明的：原历史上的鞑清末期，在一鸦惨败之后，国际声望一落千丈，但荷兰东印度公司面对近在眼前且只有区区六万人(不是六万兵力，是治下只有六万中国人)左右的兰芳公司，愣是不敢动手。

你问原因？原因就是兰芳自己说他们是鞑清的藩国(并不是，鞑清只是在被兰芳烦够了之后同意与他们贸易)，荷兰人就因为担心触怒鞑清，引来鞑清干预，所以愣是苦等百年，一直到1884年中法危机爆发，这才壮起胆子入侵了兰芳。

这样一个欺软怕硬到极点的商业共和国，指望他们去和看起来尚在盛世的莫卧儿帝国刚正面，那属实是高看他们了。

高务实将尼德兰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当然主要是告诉孟古哲哲一些基本信息，比如尼德兰的国土大小、人口几何之类，然后才道：“外交战是必要的，但尼德兰指望不上，他们之所以能顶住西班牙的猛攻，那是因为在本土作战，而且西班牙国王对他们盘剥得确实有些太过了。

在天竺这边，我们可以先在在表面上与莫卧儿帝国保持和平，同时在背后支持其敌人。要知道，阿克巴大帝数十年的征服战争不是白打的，而贾汗吉尔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名字(贾汗吉尔，意为“世界征服者”)，那么在外交上，我们能争取的势力就太多了——毕竟莫卧儿帝国在天竺几乎遍地仇敌。”

“老爷真是无所不知，妾身还是太想当然了。”孟古哲哲自承失误，然后继续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更应该选派使者，广泛联络反对莫卧儿帝国的势力，尽量争取形成一个反莫卧儿帝国的联盟，让贾汗吉尔体会一下什么叫举世皆敌。”

高务实微微一笑，对孟古哲哲的分析表示认可，然后提醒道：“但是，我们也需要注意，外交战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它需要长期的经营和耐心。我们需要建立一个稳定的外交网络，通过这个网络来传递信息、施加影响和形成联盟……哪怕是在击败莫卧儿帝国之后，这些也是用得上的。”

孟古哲哲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妾身明白了。我们需要在实施外交战的同时，也确保我们的外交行动与我们的经济和军事战略相协调。我们需要在不同的国家之间寻找平衡，确保我们的行动不会引发不必要的冲突。”

高务实补充道：“不错。另外，我们还需要培养一批专业的外交人才，他们需要精通外语——你或许不清楚，天竺是一个从未统一过的地方，语言五花八门，教派、习俗更是大相径庭。所以我们需要培养一些了解当地情况，会说当地语言的专业人才，这些人才将会是我们在将来的外交战中十分重要的资产。”

孟古哲哲认真地思考着高务实的话，她意识到在这场复杂的国际博弈中，每一个决策都需要深思熟虑，每一个行动都需要精心策划。她知道，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但她也有信心能够在老爷的指导下，成为一名出色的“军师”。

“妾身多谢老爷指点。”她深施一礼，这才继续道：“然后便要说说军事支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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