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轩辕（四）

师尊忽然在我面前蹲身下来，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温声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看着他又明亮又寒冷的眼睛，忽然不再那么惊慌，轻轻答他：“轩辕承。”

        师尊点头，站起身来，“我是太虚结境灵剑长老聿陵，你可愿做我的弟子？”

        我毫不犹豫，用力点头：“愿意！”他方才的出手令我折服，只有像他那样，才能真正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接着就当着钩吻和我娘还有帝神之城几百族人的面，跪倒在师尊面前，磕头行礼，“师尊在上，请受弟子三拜！”

        师尊冷峻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微笑，看着我沉声道：“轩辕承，你既已为我座下弟子，当知师尊如父，万无忤逆！我命你即刻与为师同回太虚，此后二十年如无师命，绝不许擅自回帝神之城，轩辕，你可听清？”

        我咬牙，额头贴在冰冷的祭台上，好像有什么千斤的东西压在我的后背上，让我抬不起头。

        “轩辕，你可听清，回答为师！”

        我忽然闭上双眼，用连我自己都陌生的声音一字字的说道：“弟子……谨记。”

        师尊不再说话，弯身将我扶起，转头向着钩吻道：“二十年后，我会让轩辕带着你所谓的证据重回帝神之城，带走他的母亲。若你不守信约，伤害于她，不用毒誓天谴，我自会让我的弟子，取你全族性命。”

        钩吻看着师尊，露出一丝带着嘲讽的笑意，“我钩吻，帝神之城第十九代大祭司，在此以全族性命起誓，二十年之内绝不伤害嫤婳，如有违背，帝神之城必将分崩离析，永沉东海海底。”

        永沉东海海底……

        轩辕承猛然而惊，手指一紧，死死握住清涟的手，“难道……真的应了毒誓？钩吻，还是伤害了我娘！”

        清涟手指给他突然握的剧痛，却不忍心将手从他掌中抽出，强自忍着疼，用另只手搭在轩辕承冰冷的手背上，轻轻唤道：“阿承……”

        轩辕承似乎察觉到她的痛楚，松开她手，却将自己的脸缓缓埋进掌中。

        “娘，是我错了，我为何那么傻，竟会相信钩吻的话！我早该回去的，早该亲手杀了钩吻这个冷血无情的魔鬼，带你走……”

        “阿承，你别伤心，别伤心……”清涟伸手搂住他颈子，在他耳边道：“我没有家，不记得自己的爹娘，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说你才会好受一点。对了，我们只是看到了帝神之城的废墟，又没有看见一个死人！说不定，你娘并没有死，只不过他们不住在帝神之城了，搬去了长安、安陵，或者广州！”清涟说着说着，眼中竟然也发出光芒，“阿承，你不许哭！你还有我，我永远都陪着你，陪你去找你娘，陪你去找五颗灵珠，陪你回太虚结境，永远永远，都不和你分开！”眼睛看着轩辕承的侧脸渐渐从手掌中露出，忽然闭上眼睛，两手勾住他脖颈，仰起俏脸，将撅起的樱唇轻轻贴在了他脸上。

        轩辕承愣住，内心的痛苦狂暴就在这一瞬间忽然平息，只有软软花瓣一样的甜香还在心头回荡，就像方才他脸上的感觉。转头看着她，她的眼睛早已睁开，眸光盈盈，笑靥如花。

        跃雪潭的月圆之夜，她说她要和他永远在一起，当时之时，他也只当是一句戏言，而现在，几经风雨，生死离别，再听她这样说起，胸膛里跳动的心却好像瞬间融化，伸出手臂，温柔揽住她肩头，将她轻轻靠在自己肩上。

        “天涯海角，我们永远都不会再分开。”

        伸手到怀里摸去，从衣衫里面拿出一只别致的发钗，碧玉的簪子，顶端那颗火红的珠子如同火焰。轩辕承低头，看着清涟柔软漆黑的额前碎发，抬起左手，将那只发钗轻柔的插在她发间。

        清涟伸手去摸，抬头看他，“阿承？”

        轩辕承脸上微微一红，“是那只世上独一无二的发钗，我把它送给你。”

        清涟笑逐颜开，拉住他手道：“阿承，那个送你发钗的姑娘不是说，要是你把这支钗子送给心爱的姑娘，就会有情人终成眷属，无论怎样都不会分开！”

        轩辕承听她说话，俊脸更红，他实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毫不害羞，什么“心爱的姑娘”，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说的自然无比，还是这只山芋太傻，根本不懂男人心爱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反倒是他自己似是被人发现了秘密，羞赧窘迫，正自在想要不要教教她什么是女孩子的羞涩，却见她俏丽的脸上忽然透出大片红晕，在雪白的肌肤下渐渐洇开，朦胧娇艳，心头猛的一跳，呆呆看着她脸。清涟眸光流转，不经意和他相遇，脸上娇红更浓，也呆呆盯着他看，轩辕承忽然深吸口气，轻舒猿臂，将她搂进怀里，嘴唇轻吻她额前的头发。

        “清涟……我的傻丫头。”

        两人一起依偎在这堆乱石废墟上，又静静坐了好久，轩辕承终于握住她手，拉她站了起来。

        “我们走吧，墨澜他们还在外面等我们。”

        清涟点头，和他一起手拉着手慢慢离开，走出数步，轩辕承忽然停住，蓦然回头，眼角隐有泪光。

        两人像来时一样，绕过四处倾塌的乱石废墟，向着进来时的那个入口走去，只是，轩辕承似乎想多看一看这座帝神之城，是以回去的时候并未走来时的路，而是兜兜转转，另外走了其它的道路。正如清涟所说的那样，虽然这里已成废墟，却并没有见到一个轩辕族人的尸骨，只有那些还遗留在乱石下的细微痕迹，才能无声的证明这里曾经生活着一个古老的部族。

        “这个地方，就是我和你说的那座祭台。”

        清涟仰头看去，面前的高台冰冷沉默，虽然已经塌了一半，却仍隐隐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和威严。

        “这个地方让你那么痛苦，干嘛还要看它，我们快走！”

        拉住轩辕承的手刚要离开，轩辕承的脚步却忽的一顿，剑眉微蹙，扭转头去，“那是什么？”

        清涟也回头去看，只见在那座祭台已经倾塌一半的巨石缝隙里，竟然闪闪烁烁的透出一点幽光明暗。

        “我们过去看看。”

        轩辕承转身向着那处祭台废墟走去，走到近前，透过石块间的漆黑缝隙向里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微微一呆，他在帝神之城生活了七年，还差点在这座祭台上惨死，但他却从来不知道，这座祭台下面，竟然是空的！虽然里面一片黑暗，但借着外面透进的丝缕光亮，仍能看清这下面极是宽阔，远处影影绰绰的有什么黑漆漆的东西，那明明灭灭的幽幽光亮，也是从那个地方发出。

        轩辕承直起身子，向后退了一步，伸手拔出背后焚天，将清涟拉回身后道：“小心些。”说话之间手起剑落，一声轰然巨响，眼前纵横交叠的几块巨石顿时震了一下，接着石头的上半部沿着中心的剑痕缓缓滑下，终于跌落在地上。轩辕在焚天斩出的缺口前凝立片刻，确认里面并无异样之后，才低声对清涟道：“我们进去。”

        因为这祭台下的世界看起来很是空旷幽深，外面的光线无法透进，轩辕承只得用灵力燃起月石，凝神静气，慢慢向着祭台深处那点幽幽光芒走过去。

        一路之上，并无什么异常，除了面前道路，两旁一片空旷，只有两人的影子被月石的光芒映在两边石壁上，不知为何，竟显得十分巨大。

        终于走到了那一片黑影跟前，轩辕承举起左手，将月石的光芒燃到极限，这才看清，原来眼前竟然是一座神龛，神龛上从左至右，依次供奉着四座神像，虽然整座帝神之城已经崩塌倾覆，但这座祭台下的暗室却似乎并未受到很大损坏，神龛完整，上面供奉的这几尊神像不只完好无缺，就连神像的颜色，在月石的幽光下竟也依然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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