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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狐狸与狼


三月初,寒意稍缓,万物复苏,冷冰冰的院墙也被枝头开得正艳的红梅映得温暖了几分。

        “说是回春,可到底还是冻得慌。”说话的男子缩了缩身子,恨不得多披一件斗篷,“苏大学士,你不冷吗?”

        自他入翰林院以来,就鲜少见这人穿过官袍以外的衣服,一年四季都是这身红色圆领袍兼乌黑的官帽,浪荡之余一丝不苟。

        被唤“苏大学士”的这位,大名苏绛,乃是清都城内鼎鼎有名的风流人物,如今刚及冠便被授封翰林掌院学士,纵观大凉第一人,一时风头无两。

        苏绛的目光掠过沾着朝露的腊梅,有条不紊地走着,“早上练了一个时辰剑,热气还没散。”

        薛易乐揉着眼睛,连打了两个哈欠:“这大清早的就要来贡院,你还有时间练剑。起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吧?”

        苏绛未置可否。

        宏文贡院内,起了个大早的官员陆续赶来,打眼望去乌泱泱的一片。

        薛易乐是从翰林院里临时拉来誊录的外帘官,很快便各司其职去了自己的岗位。苏绛则去了内堂,发现门口还真装模作样地挂了个大帘子。

        嗯……真就内“帘”官。

        这里有将近二十位试官,大都蓄得一脸美须,通常胡子越长威望越高。而苏绛作为最年轻的一位,堂而皇之就略过众人当上了同考官。臣子们一面夸皇帝陛下慧眼识珠,一面毫不耽搁地骂他德不配位。

        苏绛好笑似的弯了弯嘴角,一一打了声招呼,便算是做到了礼数周全。

        “苏大学士,你瞧谁来了。”有个与他还算相熟的老爷子抬起下巴指了指帘布的方向。

        苏绛腹诽:还能谁来了?胡子最长的那位呗。

        “胡子最长的那位”大名叫作林儒,官居太傅,是此次科举的主考官。此人名字虽然儒雅,但却是个性格强势、言语刻薄的老头。甚至他的某位胆大妄为的学生说过:“给林儒一把戒尺,满朝文臣武将都不是他的对手。”

        苏绛深以为然,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揖:“先生。”

        在“某位胆大妄为的学生”的衬托下,林儒对他印象似乎还算不错,只点了点头,没警告些什么,毕竟距离上一次林儒教导他已经有三年了。

        昔日师生贡院共事,也算是一则佳话了。

        正当苏绛感慨,林儒忽然倒退几步,重又回来,说:“朝云日日往跟前凑,明谏以前也经常能在宫里碰上,倒是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苏绛作揖,思忖道:“是学生思虑不周,阅卷结束,定挑个好日子登府以谢师恩。”

        “不劳你费心了,”正当苏绛以为老先生不高兴了,林儒话锋一转:“算算日子,明谏也快回来了,我打算办个宴席,顺便贺一贺朝云登榜。届时我亲自让人给你送帖。”

        其他几位阅卷官面面相觑——考卷尚未没批便直接放话了,看来这位疏大公子名不虚传,果然是林太傅的得意学生。

        苏绛正要借翰林院事务繁重的措辞推脱,林太傅瞥了他一眼,把人噎了个结结实实:“难不成你这掌院大学士比天王老子还忙?”

        苏绛:“……不敢不敢。”

        ——大凉科举效仿前朝,不过在此基础上加了一道“糊名易书”的阅前程序,防止阅卷官以权谋私。

        薛易乐所做的誊录官就担任着其中“易书”一职。

        案前已堆积了不少用誊录好的考卷,苏绛顺手拿起几张扫了一眼,只觉得脑子疼,迅速批改好了便再不肯多施舍一眼。

        为防徇私舞弊,阅卷十日内,贡院所有官员上至主考官、下至弥封,一律不得擅自离岗,就连吃住都要在此。

        阅卷十日,薛易乐便哀嚎了十日——

        “还以为能去躲个懒,怎么比翰林院还累人啊!”薛易乐昨晚总算睡了个安稳觉,今天一大早兴致冲冲地便来找上司讨“恩典”了。

        苏绛把博士端来的粥推了一碗给他,果不其然安抚道:“这次旬沐许你多休几日。”

        掌院学士给了准话,薛易乐瞬间来劲了:“那我们去哪儿喝酒,不如去寻芳台吧,都说阮娘子一笑值千金……”

        苏绛吹了吹碗里热气腾腾的白粥,“我不去。”

        薛易乐纳闷:“还有你不去的酒局?”

        “有事。”

        薛易乐点点头没有追问——他这人平时虽然欢快跳脱,但该问不该问的心里总归有数。苏绛与他交好也正是欣赏这一点。

        苏绛不紧不慢地用完了早饭,又让博士包了两根油条,这才把系在一旁桩子上的“踏红尘”牵走了,他摆了摆手,跟薛易乐简单告别后便翻身上马一溜烟似的地跑了。

        那“踏红尘”通身雪白,唯有四蹄像浴血一般鲜艳,昳丽得让绝色佳人都自相惭秽。

        年轻的翰林官一骑绝尘,红袖飘飘,惹得华楼上的佳人掩唇娇笑、抛花落帕,路上行人侧目而视。

        薛易乐啧啧两声,艳羡道:“浪荡子。”

        苏绛确有要事——林太傅的那位胆大妄为的学生提前回京了。

        他骑着马沿着小路来到城南郊外,确定身后没人跟着才下了马走进树林里。林子里有一处因修了官道而荒废的道路,平时人迹罕至,此时借着深林的掩护停了一队商队似的队伍,周围几十个像是护镖的壮汉虎视眈眈。

        ——就差把“堂而皇之,明目张胆”八个大字写在了脑门上了。

        苏绛从容不迫地牵着马走到了马车旁,把马交给了其中一个壮汉,自己则掀起帘子,长腿一跨便一头钻进了车里,笑眯眯地冲人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六殿下。”

        马车里的男子一身黑色镶金丝的长袍,乌发冠起,俊朗不凡,眉眼间透着一股戾气,仿佛生来桀骜不驯。他抬眸看了一眼来人,咬牙切齿:“别来无恙,苏大学士。”

        苏绛把手里油纸包好的早点一抛,对方稳稳接过面无表情地打开了油纸,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六殿下的脸色明显陡然一沉。

        “苏子焉!”因为久等而憋了一肚子的邪火瞬间释放:“你打发叫花子呢?”

        那厮毫无歉意:“囊中羞涩,您担待些。”

        陆恒在西域待了近两年,又舟车劳顿一个多月,现在只想回府休息,倒也懒得和他计较了:“我从西域带回了几个女子。”

        苏绛低低地笑了起来:“怎么,要送我做侍妾?”

        “侍你大爷!”陆恒低骂。

        “行了,我看了来信,知道该怎么做,交给我吧。”

        陆恒见他正经起来了,便继续说:“其中有一个叫‘其尔萧萧’的,这个女人……不一般。”

        “哦,怎么说?”

        陆恒沉吟:“她最美丽,也最危险。”

        “殿下费尽心思从西域带回来的竟是一匹未驯服的狼?”苏子焉调侃:“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陆恒不置可否,只道:“好戏就要登场了。”

        平心而论,这位远自楼兰的姑娘的确十分美丽——

        她脸庞不大,下颏尖圆,纤长的睫毛历历可数,其下双眸透出清澈喜人的目光,高高的鼻梁有力地增强了整个脸庞的异域美,浓密而自然卷曲的长发,很有风致地散披肩后,额角则掩在尖尖的毡帽中,只露出少许碎发……

        “尔其萧萧?”

        楼兰美人用一口流利的汉语纠正道:“其尔萧萧。”

        六殿下看美人的眼光在清都那是出了名的,他虽不沉溺于此,但却乐于让别人乐不思蜀。他跟苏绛一样,品美人但不爱美人,所以当苏绛看到其尔萧萧时,并不惊讶——她娇媚的容貌、窈窕的身姿和含情脉脉的眼睛无一不是利刃。

        苏绛点点头:“抱歉。”

        其尔萧萧并没有从那声“抱歉”中听出任何歉意,这厮不要脸似的兀自介绍道:“在下苏绛。”

        美人打量完面前俊美圆滑的男子,便垂下她浅色的眸子,一时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殿下与我说起过你,苏学士。”

        “哦,他怎么说我的?”

        其尔萧萧对这种浪荡子司空见惯,面无表情:“他说你和他一样,是个混蛋。”

        苏绛谦逊地笑了一下,仿佛得到了夸奖一般:“有诗云: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朝游江北岸,夕宿潇湘沚。”

        “美人儿,以后你便叫‘南潇湘’吧。”他不失轻浮道。

        拥有了新名字的南潇湘毫无感激:“谢学士赐名。”

        苏绛离开后,其他的西域女子走了进来,问她发生了什么。

        南潇湘摇了摇头,用西域话说道:“在我们那儿,不会有女孩看得上这样的混蛋。”

        第二日,六殿下回京的消息不胫而走,而那十个西域女子,如同从未出现在清都一般销声匿迹了。

        接着,便是科举放榜的日子了。这一天街道上挤的人山人海,在大街的某个角落,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马车里坐得正是南潇湘口中不会有女孩看得上的“混蛋”。

        “郎君,您想见疏大公子为何不直接……”

        苏绛蹙眉,打断侍女的话:“谁说我想见他。”

        “蒹葭,有些话——”

        这次轮到蒹葭打断他了:“我看到疏大公子了。”

        苏绛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少年一身浅青色圆领袍,腰间一条白玉宫绦,虽朴素无华,但自有一番蕴籍,仅仅一个背景就足以让人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瞧见他。

        “瞧你笑的,”蒹葭嫌弃道:“之前殿试结束,在宫门口也是这般。”

        她福至心灵:“此次科举是你来阅卷,以你们的关系……您肯定给疏大公子高分了,他该不会是状元吧?”

        “贡院里重重关卡卡得极严,又是糊名又是誊录的。别说我了,林儒林太傅都未必看得出来是谁的文章。”

        事实上,苏绛这个混蛋非但没给他高分,还在一众阅卷官面前公然表示,此文章“辞藻华丽,雕琢不够”。

        苏绛看着那个含蓄内秀的少年,心里突然有些担心会把对方气哭——虽然他与疏朝云同窗七载,算得上青梅竹马,但还真没见那人掉过几次眼泪。哪怕被陆恒连累,教林儒打了手心,也只不过红红眼圈罢了。

        这真是……造的什么孽呀。

        然而这天下午,被怒意充斥着的却是六殿下的别院——“他为什么还是进了翰林院?!”

        “主考官是太傅,他老人家不愿顺水推舟,谁也没办法。”苏绛也没有想到,毕竟当时他说那番话时,林儒并无异议。

        “就算他没有进一甲,只要他愿意,照样可以进来做庶吉士。”苏绛说:“除非我们彻底把他从榜上除名。”

        陆恒恶狠狠道:“那大概所有的阅卷官都瞎了眼。”

        “翰林院出身清贵,没有官场上那些勾心斗角,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苏绛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我尽量不和他发生交集,实在不行……便依陛下所想,去玄部。”

        他退步至此,反倒让陆恒哑口无言,半响才道:“你知道,我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我知道。”苏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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