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不好吗（四十五）

　　不过这样的行程对众人来说也是最好了。行程快，安全也基本不用操心，基本可以说是一路顺畅的直达S城，是多大的好事啊。

　　不过也有人对韦文斌的到来有些疑虑，任薇就在大家一起修整吃东西补充能量之时蹭过来问姜婵。

　　“嗯？你觉得哪里不对？”姜婵咬了一口干硬的面包，有些艰难的咀嚼着。

　　“我也不知道，嘶……就是一种感觉。”任薇蹲在她身边也咬了口手中的面包，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反正看着，那人就不像是好人的模样。”

　　“这样吗？”姜婵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那你的直觉还挺准的。”

　　“诶？”任薇品出了姜婵的意思，往她那边蹭了蹭又蹭了蹭，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我天，他还真不是好人啊？那我们还跟着他一起？”

　　姜婵也学着她的样子神神秘秘的低声道：“那你现在怕吗？”

　　“怕什么，”任薇满不在乎的说道：“有什么好怕的。”

　　“那不就得了，”姜婵剥开她今天限量的那一刻糖果，含情脉脉的注视了它一会儿之后，把它丢进嘴里，然后含含糊糊的开口道：“现在既然这么省事儿，跟着就跟着呗。”

　　“也对，”任薇耸了耸肩，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缠在腰间的长鞭：“能不多烦心是最好的，管他那么多也没用。”

　　姜婵赞同的点点头，口中圆球状的硬糖左右滚来滚去，撑得她腮帮子圆鼓鼓的。

　　这时身后的司昼轻唤了她，姜婵应了一声，站起来拍拍身上粘着的草屑，和任薇打了个招呼：“那我先过去啦。”

　　任薇仍然双手撑在身后坐在地上，饶有兴味的看着她：“司昼真的是你弟弟吗？看不出来啊……虽然都是顺眼模样，但是明明一点儿都不像。你真的是姐姐吗？嘶……也看不出来。”

　　这个问题就有点复杂，要解释起来也很麻烦，姜婵一边抬步往司昼那边走一边打着哈哈：“月份月份，月份大一点也是大嘛……”

　　说着说着就走远了，就任薇一个人在原地回不过神，半晌才喃喃道：“就月份大……那弟弟原来是，是早产儿？”

　　任薇觉得自己触摸到了真相，“怪不得弟弟身体那么不好。”

　　姜婵确实只是月份比司昼大了一些，她比司昼大一个多月。但她是没想到任薇居然能这么误会……还误会的有条有理的。

　　物资充足，油表满格，丧尸不愁。除了必要的休憩整顿，众人几乎没有停留的时间，一路疾驰一直到S城城下。

　　S城已经是一个比较完备的基地了，城边都铸造起了高而坚固的墙壁，墙壁四周都有人24小时驻守巡回，城墙之上也有人带着武器驻守，除了水泥铸成的城墙，更有人搭建出的铜墙铁壁。

　　真是给人十分直观的安全感……姜婵看着城墙之上黑洞洞的枪口想到。

　　韦文斌的车开在最前面，守门的人远远看到便能认出是S城出去做任务的车队，但这一行车队后面竟然又跟了好几辆车。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守门领队皱眉，正巧此时韦文斌也将车停好从车上下来，向他这个方向走过来。

　　“你这怎么回事，”守门领队一边拿出东西给他做记录一边指指他身后的人：“这次回来后面怎么还跟了尾巴？”

　　韦文斌自然不会傻到随意向别人透露姜婵二人的事情，只含含糊糊解释说是路上遇见的，有几个异能者，能力都还算不错，也是来投奔S城的，顺路就带过来了。

　　听了这翻说辞，守门领队面露几分疑惑，却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因为随着进入末世的时间越来越长，觉醒的异能者也相比末世刚开始的时候要多出了许多，但与此同时丧尸数量也增长的飞快，随意异能者仍是十分紧缺，出去做任务的小队为了扩充队内资源从外面带回来异能者是常有的事情，但就是不知道为何守门领队总觉得韦文斌今日的神态有些奇怪。

　　但源源不断投奔S城的人非常多，不随时保持城门口的畅通很快就会造成堵塞，尽管守门领队心有疑惑但是也没有时间去探究。只能匆匆给韦文斌做好登记，然后催促他带着其他人去另一边做外城人进入的例行检查。

　　韦文斌回来后带着众人朝城门旁边走去，那里另搭了一个白色的小房子，外面一个简易的桌椅，前面已经排了一长队，两个穿着白色隔离服的人正坐在桌后一个一个详细询问着，询问后有的人直接进入，也有人都要进入那个小房中。

　　“那是做什么的？”离得比较远任薇也听不见那些人在说什么，她十分疑惑那个白房子的用处。

　　“那个啊，”韦文斌一直在摆弄手中的手机似乎在发着什么消息，听到任薇的提问声才抬头看了一眼，回答道：“进入S城的人都要接受检查，异能者基本不需要，但是普通人若是身上有丧尸造成的伤痕是肯定不可以入内的……”

　　正当韦文斌为他们解惑之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众人纷纷看过去，发现竟然是一个微胖的夫人正抱着一个约莫也就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痛苦哀求着什么，任旁边人怎么劝阻拉扯也不放手，另一边还有一个男人也正拉扯着旁边辅助的工作人员，也在紧张的交涉着什么。

　　这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随着韦文斌的步伐走着，一靠近便能听到那微胖女人的嚎哭声：“求求你们了，我求求你们了，让我的朵儿和我们一起进去吧，她还那么小啊，还那么小……”

　　“这不行，”其中一个穿防护服的女人声音非常冷静，“你的女儿身上有疑似丧尸留下的伤痕，虽然现在可能看起来正常，但是丧尸病毒已经将她感染，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丧尸了。”

　　“可是她还这么小，还这么小……”女人现在已经被打击的十分无措了，来来回回也只知道重复这一句话，那个似乎是叫朵朵的小姑娘正安安静静的窝在她的怀里，懵懵懂懂似乎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到似乎有水滴一滴一滴落在她身上。

　　是下雨了吗？她抬起头，却发现是妈妈正痛哭着，眼泪不停地往下流，然后重重的砸在了她的身上。

　　为什么妈妈会哭的那么难过呢？可是为什么妈妈明明哭的好难过，但是朵朵也听不到妈妈的声音呢？这些问题对小小的她来说实在太难了，她想不通，只能尽力伸长手臂去给妈妈擦眼泪，想让妈妈别再那么难过。

　　女人已经哭的混混沌沌，突然感觉到一只小手轻轻擦过她的脸，一点一点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她低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朵朵正帮她擦着眼泪，一双大眼睛还是那么明亮漂亮，正张着小嘴轻轻地叫她妈妈。

　　她想对女儿挤出一抹笑，可是唇角刚刚弯起来，眼泪就又忍不住噼里啪啦的落下来了。丈夫在一旁交涉无果，也垂头丧气的回来，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个也活了小半辈子的男人瞬间红了眼眶。

　　女人哭的麻木了，她甚至会想不起来女儿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丧尸伤了胳膊，就那几厘米的小小伤口，就要将女儿永远带离自己的身边吗？为什么受伤的不是她呢？她怎么就没保护好她的女儿呢？

　　她甚至想，就算女儿是丧尸又怎么样，她这么小小，这么小小一个，她来养着她不行吗？她来割肉喂自己的女儿不行吗？就算变成丧尸，这也还是她的女儿啊。

　　她又想，如果真的不让他们一起进去的话，那她也不进去了，如果朵朵看不到她，肯定会害怕的，朵朵见不到她一定会哭的很伤心，朵朵晚上睡觉前没有她讲故事，一定睡不着的。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似乎这一辈子的各种思绪都一下子涌到了一起。

　　正在混沌之中，她似乎感觉有人在拉扯她怀里的宝贝，她迷茫的抬起头向周围看去，周围的人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她……不，或许是说看着她怀里的朵朵。

　　朵朵多么可爱的小姑娘，怎么能用这种眼神来看着呢？她突然有些气愤，然后低头看去，瞬间所有的迷蒙眩晕都在这一刻消散，把她打回最残酷的清醒。

　　“朵朵，朵朵你怎么了？朵朵你看看妈妈啊！”她看到一缕鲜红的血从她的女儿小小的嘴唇边流了出来，她伸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掉。朵朵也听不到她的呼唤似的，眼神定定的看着一点，小手微微垂下，还保持着刚刚给她擦眼泪的姿势。

　　“朵朵，朵朵？”她小心翼翼的拍打着女儿嫩生生的小脸蛋，还控制着力道害怕把她碰疼：“朵朵？你看看妈妈？”

　　身边似乎总有人在拉扯她，还在她耳边嘈杂的叫嚷着什么，她不耐烦地回过头去，发现是那个不让他们朵朵进城的人，她又用力扯了她一下，大声的和她说着什么。

　　“王女士请您冷静一点，你仔细看看您的女儿，她已经失去听力了，已经听不到你说话了，她的其他功能也在快速的退化，已经处于尸变中，您再不离远一点就会很危险！”

　　王淑玉听到她说第一句话还觉得有些好笑，她不知道什么人遇到这样的情况还可以冷静，但她是冷静不下来，然后听到后面的话时才回过神，愣愣的看向怀中的女儿：原来朵朵她……已经听不到妈妈的声音了吗？

　　看到女儿在不停流出血液的唇角，原本帮她擦眼泪的小手上，指甲逐渐泛出死亡的青黑，她觉得自己已经要疯了，可让人绝望的是纵使要疯了她也无法失去意识，思维仍然控制着她的眼睛清晰的看着她的女儿走向最深的绝望。

　　她只是个普通人，她不会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毕生的勇气都用来紧紧的拥抱住了自己的女儿。

　　旁边很多人都已经开始远离，只有那个穿隔离服的女人仍然在锲而不舍的拉扯她，连自己的丈夫也开始试图将她拽开。

　　但是她仍然一动不动，甚至重新低下头，用疼爱的目光一点一点来回描摹着女儿的五官，纵使她原本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现在已经逐渐被血丝包裹，嘴角已经越裂越大翻出皮肉露出里面的獠牙，原本会甜美呼唤妈妈的嗓音如今只能发出野兽般沉重的“嗬嗬”声。

　　王淑玉这一辈子平平淡淡，唯有在这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经历了清醒和疯癫，甚至于她也不知道她自己究竟是清醒的还是疯着的。

　　恐怕是疯的吧，她想。平日里见到丧尸都吓得尖叫恨不得逃窜的，现在怀里抱着一只小的也不觉得害怕了。

　　她能感觉到女儿已经逐渐失去温度的小手一点一点爬到她的脖子上，她看到女儿已经唇角撕裂血肉模糊的嘴巴正缓缓向她凑近。

　　耳旁的呼唤声越来越远，无论是那个陌生女人的还是自己丈夫的，她都听不见了。她觉得自己真的疯了，但也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她知道自己无法和女儿分开，她知道了一种方法可以让她和女儿永远在一起。

　　姜婵他们一行人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将这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在最后母亲紧紧抱住怀中已经丧尸化的女儿，小姑娘的獠牙逐渐刺向母亲的颈脖之时，一只手轻轻遮住了姜婵的眼睛。

　　姜婵眼前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只能听得到周围响起的一阵惊呼之声，没有视觉听觉会在一瞬间变得更为敏锐，姜婵甚至能清楚地听到身旁任薇倒吸冷气的声音和司昼清浅平静不见一丝紊乱的呼吸声。

　　也不知道后面究竟是怎么处理的，但是等周遭嘈杂逐渐消失，人们都安定下来，司昼才放下挡在姜婵眼前的手，而那对母女原来呆过的地方，只剩下一大滩喷溅状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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