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冷暴力

　　2003年6月，最值得普天同庆的是非典这种疑难杂症总算被攻克了。如今感染者也已经恢复健康，城市也渐渐焕发出生机来。

　　2003年6月中旬，学校也开始正常上课。方峥那一年17岁，他现在是一位高二学生。话说明年7月就要高考了，这个消息对方峥来说还是挺紧张的。

　　非典被压制下去后，学校里都张贴着很多关于对抗非典取得胜利的横幅，而且学校里来来往往的人都很阳光开朗，看来瘟疫被压制下去了对很多人来说很值得张灯结彩。

　　7月里的一天上午，方峥像以往一样来到学校准备上课。他来到教室里时，教室里已经到处充斥了同学们的欢笑声。

　　非典被压制才刚一个月过去，如今每个人都快把这件事给忘却了。不过这也倒也正常，谁会记这种瘟疫记得那么刻骨铭心呢。

　　方峥刚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时从书包里掏出课本放课桌上，就有一个女同学跑过来跟他打招呼：“嘿，方峥，昨天同学聚会你怎么没过来？”

　　这个女孩是方峥的同班同学里唯一认识的一个人，她叫何彩怡。方峥在这个班里一直都很内向，所以更别提什么同学聚会了。

　　何彩怡是一个性格活泼的女孩子，就是偶尔控制欲太强了，这一点让方峥很不喜欢。何彩怡不单长相清纯，而且打扮高雅，如果班里有评选班花，那何彩怡当之不愧。

　　要说方峥怎么看出何彩怡的控制欲强的，那可能就是方峥总是感觉何彩怡恨不得把方峥绑在她身边。她一天天地纠缠着方峥，方峥到食堂吃饭的时候、甚至连方峥去一趟男厕所，她也要在外面蹲守。

　　方峥不紧不慢地说：“因为我家里有事，所以才没去的。”

　　何彩怡重重地拍了方峥的肩膀一下，然后嬉皮笑脸着说：“你个鬼啊，你压根就不打算去吧，干嘛说这么俗套的话啊。”

　　方峥最烦的就是何彩怡总对他动手动脚的，不过他认为既然何彩怡已经猜到他的本心了，那他也没必要再说谎下去了。

　　方峥理直气壮地说：“是是是，我就是不想去，你这下满意了吗？我不喜欢热闹的地方，大家聚在一起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我回家看书。”

　　“哟哟哟。”有一个男生朝方峥慢慢走过来，然后他来到何彩怡的身旁站着，他用极为戏谑的语气跟方峥说，“瞧瞧，瞧瞧，不愧是医生的儿子，连说话也这么有格调。”

　　这个男生叫柯景冬，他是何彩怡的哥们，他和何彩怡的关系好到可以勾肩搭背。在何彩怡还没遇到方峥之前，柯景冬跟何彩怡勾肩搭背，何彩怡不会说什么话。

　　但是何彩怡遇到方峥了，她就时刻保持着淑女的状态，如今柯景冬搭自己的背，她就下意识地想躲开。

　　方峥很讨厌柯景冬对他的调侃，把医生这个职业调侃得太过分反倒成为一种讥讽。方峥拉长着脸跟柯景冬说：“柯景冬，我爸爸是医生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还是？别时不时地拿我爸爸是医生这件事挂嘴上好吗？”

　　柯景冬一直以来都不喜欢方峥，根本原因就是自从方峥出现了，何彩怡更多的注意力在方峥身上了。柯景冬继续戏谑地说：“嘿嘿嘿，瞧瞧方峥同学这架势，这是你爸爸在抗击非典时立下赫赫战功了才会这么牛气吗？我可听说了，你就是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单亲孩子啊。”

　　“你找打！”方峥气得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

　　“啪”地一声很响惹得班级里吵杂的声音消失了，而且好多学生焦灼的目光都投在方峥身上。他们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怎么了？这是？”

　　“是不是要打架了？我们可有好戏看了。”

　　“方峥跟景冬打架，那肯定是景冬赢啊。瞧方峥那弱不禁风的样子，真是不辜负他‘单亲孩子’的称号呐。”

　　其实在那个年代，很多人都很轻视单亲家庭的孩子的。这种轻视一旦蔓延到学校里，那方峥就便成为校园暴力的焦点。每次方峥被好多学生唾弃的时候，也只有何彩怡敢站出来维护方峥。

　　何彩怡看着班里气氛太沉重了，她就醒悟到再不做出反应，方峥就很可能因为校园暴力而变成弱势的一方。

　　何彩怡赶紧推走柯景冬，一边推一边盛气凌人地说：“柯景冬，你给我走开！”

　　柯景冬可不是怕方峥，他可是看在何彩怡的面子上才走开的。他在走开之前还不忘挑衅一下方峥：“你小子不要太狂啊！”

　　方峥依然不甘示弱地说：“来打架啊！”

　　“你！”柯景冬那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柯景冬马上要抡起拳头往方峥脸上揍去的时候，何彩怡马上跳到柯景冬的身前然后张开双臂保护着身后的方峥，说：“哎呀，柯景冬你够了，你再这样下去，我们绝交了阿！”

　　柯景冬很伤心，他和何彩怡做哥们少则三年，结果何彩怡今天会因为方峥用绝交来威胁他。柯景冬早看方峥很不爽了，不过他有的是机会欺负方峥，所以他此刻就隐忍了。

　　“看在彩怡的面子上，我今天不和你算账。”柯景冬很霸道地甩给方峥一句话，然后他就落落大方地走开了。

　　然而班级里的同学们开始对方峥指指点点，这难道就是言语暴力吗？

　　“你瞧瞧方峥，他就总是被彩怡护着，他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凭什么啊！就方峥长得帅吗？彩怡护着一个懦夫干嘛啊！”

　　“我觉得彩怡跟景冬更般配一些，柯景冬的老爸是服装厂老板，他不仅家里有钱，而且他气宇轩昂、长相冷峻。再看那个方峥，虽说他老爸是一名德高望重的医生，但论气质实在比不上景冬啊。”

　　“……”

　　他们以为方峥听不见他们在议论什么，其实方峥听得比谁都要清楚。不过方峥早就习惯这样的言语暴力，他被别人议论纷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方峥慢慢地坐了下来，然后陷入了一场与世隔绝的冥思当中。

　　何彩怡站在方峥的身边看方峥这么郁闷，她就表示关心地问方峥：“方峥，你没事吧？”

　　方峥冷声冷气地说：“你不要理我，你也走开，我想一个人静静。”

　　谁叫何彩怡那么喜欢方峥呢，或许是她的控制欲太强，所以她就偏偏喜欢像方峥这种气势弱的男生吧。何彩怡很乖巧地说：“那行吧。你不要太在意景冬的话，他就一时嘴快而已。”

　　方峥没有回何彩怡一句，但他之所以对何彩怡的不回复，是因为他也厌倦了何彩怡这个人。

　　……

　　方峥其实很在意柯景冬的话的，他还觉得柯景冬的嘲讽是正确的，他就是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可悲的单亲孩子而已。

　　他中午回到家后，他爸爸正巧在厨房里给他熬王八汤。他爸爸看见方峥回来后就乐呵呵地跟他打招呼：“方峥，你回来啦？今天爸爸一身轻，所以给你熬王八汤补补身体。”

　　方峥在玄关处脱下帆布鞋后换上拖鞋，他拖着书包来到客厅便把书包甩在沙发上，然后他便整个人也瘫在沙发上了。他闷闷不乐地对方远说：“爸，我问你一个事。”

　　方远说：“嗯，你说。”

　　方峥说：“我真的是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吗？”

　　方远听到这里时显然神情凝重了，但他很疑惑方峥怎么无端端说起这种不愉快的事。他问方峥：“方峥，你怎么问我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方峥如实地说：“因为我班里好多同学都在嘲笑我，我一直有跟他们说我妈妈在好远好远的地方考古，可他们不信，还大肆地嘲笑我有娘生没娘养。”

　　方远不能让方峥的心里一直存在这种想法，免得方峥因为这件事而抑郁成疾。他平淡无奇地说：“嘿，方峥，你别太在意别人说的话，你安心做好你自己就行了。”

　　方峥整个人躺在沙发上，他看着天花板陷入一片沉思。他心情低落地说：“但是这个想法在我脑子里一直挥之不去啊。爸你总是不告诉我妈到底在哪考古，爸也总不告诉我妈干嘛不回家。她如果不要我了，爸你就直说嘛，我长大了心里承受得住。”

　　方远知道方峥确实长大了，所以他再怎么转移话题也不可能让方峥乖乖上当了。他意志坚定地跟方峥说：“方峥，你要相信爸的话，你妈妈是一个伟大的考古学家，她在好远的地方考古……”

　　“算了。你不说就别说了。”方峥早就听腻了方远用这种理由搪塞他了。

　　“呃？”这还是方远第一次看到方峥这么打断他说话，看来方峥确实长大了，翅膀都硬到能这么打断他说话了。

　　方峥已经不指望方远亲口告诉他关于妈妈的去向了，他也已经坦然接受他妈妈不要他了的事情了。但是他妈妈为什么不要他了，这还得需要方峥亲自寻找真相。

　　方远看方峥对这种事不再过问，他其实心里也过意不去。他如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跟方峥说：“方峥，王八汤快熬好了，你赶紧过来盛一碗喝吧。”

　　方峥躺在舒适的沙发上翻了一下身体，然后漫不经心地说；“不喝。”

　　“哈？”方远一听方峥这么冷冰冰地拒绝他，他就很生气。他气冲冲地过来客厅便看见方峥懒洋洋地躺沙发上，他说；“你翅膀果真是长硬了吗？谁给你的勇气拒绝你爸的好意的啊？”

　　方峥翻了一下身便背对着方远，桀骜不驯地说：“不喝就是不喝。”

　　方远来到方峥的身前蹲下，问方峥；“你再说一遍。”

　　“我说不喝……”方峥突然大笑了起来，“啊哈哈——”

　　“喝不喝？”方远抬着双手拼命地挠着方峥的腰和胳肢窝，逗得向来怕痒的方峥失声大笑。

　　“哎呀，好烦！”方峥气得一把坐了起来。

　　方远看着方峥的背影邪笑着说：“想通了吗？”

　　方峥盘腿坐在沙发上愣了好久，他看似在沉思什么事。虽然他爸爸不告诉他关于他妈妈的事情，但是面前有一顿他最爱喝的王八汤，不喝白不喝呀。

　　“唉，民以食为天。”他嬉皮笑脸着从沙发上跳下来，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到厨房去了。

　　“就知道你是一个吃货。”方远对方峥实在无言以对。

　　其实方远很想告诉方峥关于他妈妈的事情的，但是方峥的妈妈之所以会不见方峥的身边，这跟方峥是有莫大的关系的。

　　也许还需要再等方峥长大了，方远再告诉方峥这件事，方峥就不会太觉得内心愧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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