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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168.

　　如果往事是肉眼可见的，那一定是天空中的云朵。人生就如一张机票，当你坐在客机上从窗外看向这些云朵时，你会觉得这些云朵正慢慢地远你而去。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你永远都捕捉不到它的影子。

　　……

　　二零零三年七月一日。中午。徐薇拉着一个粉色行李箱来到机场，她手里拿着机票坐在等候区。她看着这张机票，再抬头看着人来人往的机场，哀叹了一声。徐薇马上就要离开北京了，她待在北京有好几个月吧，没想到这几个月里竟会发生这么多事。她虽然失去了两个好姐妹，但她也同时学会了脚踏实地做人。

　　当机场里传来“从北京飞往上海浦东机场的客机即将起飞，请各位旅客做好登机准备”的提示音时，徐薇便安心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她的左手揣着这张机票、右手拉着那个粉色行李箱往登机入口走去了。她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人海中，她的离去给人感觉是多么地寂寞。

　　徐薇在北京发生了很多事，若干年后，每当徐薇再回忆起来都会默默地感到惋惜。上海是一个让徐薇伤心的地方，因为她在上海失去了双亲。北京也是一个让徐薇伤心的地方，因为她在北京失去了两个有十余年交情的姐妹。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最能让徐薇感到安心恐怕只剩下她在上海的家吧。徐薇这次回去上海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北京了，她认为一切都随缘吧。

　　虽然徐薇在北京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但徐薇依然会记住北京这座城市。她记住北京的繁华——记住每天早上在斑马线上摩肩接踵的行人、记住红灯与绿灯的不断交替、记住在交错复杂的马路上呼啸来往的车辆。她会记住老胡同里老人们的谈笑风生，记住北京的清晨有一种朦胧美，记住北京的中午时而有惬意的微风习习，记住夜晚被无数漂亮的霓虹灯点亮。

　　也许徐薇下一次来北京是幸福的，也许是另一段悲伤的开始，但人生就是总会出事故，一切都要坦然面对吧。

　　那一天，徐薇登上客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当客机起飞时，她一直目光忧郁地望向窗外的风景。云朵慢慢地飘散开来，蓝天也蓝得很彻底。

　　徐薇本来以为她的好姐妹——赵一宁和邓梦伊会来机场给徐薇践行，但至始至终，她没有在机场看到赵一宁和邓梦伊的影子。这一切皆是徐薇的妄谈。她已经和赵一宁和邓梦伊没有任何干系了，再多的执念也终究会如云朵一般烟消云散吧。是徐薇自己的贱葬送了两段美好的友情，徐薇会变得如此寂寞也是自作自受吧。

　　……

　　二零零三年六月二十七日。

　　那是一个烂漫的清晨，徐薇在顾凯的室友——吴子华告知下得知顾凯请了半天假，满怀好奇的徐薇就一路跟踪顾凯来到一家轿车店。

　　好久过去了，顾凯才从轿车店里乐呵呵地走出来。徐薇见此便也兴冲冲地跟上去，她在顾凯的身后几米处看着顾凯兴高采烈地走在大街上，欢快地走着孩子气的步伐。徐薇跟顾凯打招呼：“嘿，顾凯。”

　　顾凯听到身后传来的徐薇的叫唤，慢慢地转身向徐薇看去。徐薇刚才看到顾凯兴奋不已的幼稚模样，正捂着嘴巴，不失礼貌地嘻嘻笑着。顾凯尴尬地抽搐着嘴角。

　　顾凯笑嘻嘻地跟徐薇打招呼：“嗨，徐薇，好巧呢。”

　　“对呀，好巧呢。”徐薇快步来到顾凯的身旁，吐了一下舌头，俏皮地问顾凯，“我看到了哟，顾凯差点跳起小碎步呢，好可爱。到底是什么事情让顾凯这么开心的？”

　　顾凯说：“哦哦，这些天，游戏在市场上产生了很大反响，我收益很大，终于，我凑够钱了……我刚从轿车店里出来，在那里预购了一辆宝马。”

　　徐薇愣了一秒，然后“哇”了一声，大吃一惊地说：“天啊，顾凯赚钱了，有车啦，好棒呀。”

　　被徐薇这么一夸，顾凯的心里倒是很知足的。他抬着右手，摸了又摸自己的后脑勺，傻笑着说：“我答应过一宁，等我买房买车了就跟她结婚的，我已经让她等了八年了，我不想再让她等下去了，所以我必须尽快把车买了。”

　　徐薇对顾凯说：“顾凯，我看你还没吃早餐吧？既然大家这么巧，我们就到附近的早餐店吃顿早餐吧，我请客，就当是庆祝你终于买车了。”

　　顾凯点着头，说：“好阿，走吧。”

　　徐薇和顾凯来到附近的早餐店，两人坐在一起，点了一样的招牌套餐。两人在等上菜的期间，开始了闲聊。

　　徐薇冲顾凯甜甜地笑，说：“顾凯，我很高兴你今天买车了，你现在不告诉一宁是想给一宁惊喜么？”

　　顾凯点点头，说：“是啊，我很想看到一宁惊讶的反应，看到她的反应我就觉得自己这些年受的苦都值了。”

　　“真棒呐。”徐薇架起二郎腿，背靠着椅靠，意味深长地说，“顾凯赚的钱越来越多，生活也越来越幸福，我好羡慕你呢，顾凯。而我呢，活这么久了，一天不如一天省心呀。我还这么平庸，顾凯已经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对了顾凯，你会好奇我曾经的梦想么？”

　　顾凯问徐薇：“哦？徐薇的梦想是什么？”

　　徐薇放下二郎腿，假不正经地说：“我曾经想过自己能写出一本优秀的小说，我想成为一位万人敬仰的小说家。可现实太残酷了，我的梦想破碎了。”

　　顾凯认识徐薇这么久了，第一次听到徐薇说自己的梦想。他没想到徐薇有这么一个远大的梦想，他一直以为徐薇的放荡不羁原来是目光浅了。

　　徐薇很放得开，她玩弄着自己的头发，淡淡地说：“其实这些都无关紧要的，反正梦想嘛，都是嘴边说说玩的，要想实现，就必须先打败现实，可现实哪是人能打败的呀。我现在想想自己好可笑，我太异想天开了，小说家？这是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狗屁小说家！狗屁万人敬仰！狗屁梦想！全他/妈都是狗屁！”

　　徐薇忧郁的目光落在街头正在乞讨的老乞丐身上，那个老乞丐伸手就能要到一块两块，而自己伸手只是给钱。她嗤笑着说：“我现在混得还不如一个乞丐自在！哼，梦想这种东西想想就好了，小说家什么的都是不切实际的。”

　　顾凯向来很喜欢给别人讲大道理，他看徐薇这么颓废，当然也要给徐薇洗洗脑了。

　　顾凯目光坚定地看向徐薇，郑重其事地说：“徐薇，你的想法很危险，既然你有当小说家的梦想，就应该坚持下去呀。不是梦想可望不可即，只是你没认真地对待过你的梦想。你说你曾经想过要当小说家，那你就必须先写出一本小说吧。我的梦想是做个游戏，我努力，我坚持，所以我成功了。实不实现梦想也无所谓的，重要的是懂得享受这个过程。你既然选择小说家的将来，那即日起你就应该往这条路走了。你现在也才二十几岁，我想只要你够努力够坚持，什么文学奖你都能拿。”

　　徐薇听顾凯煲的这顿鸡汤，竟然有点感动。徐薇得到了顾凯的支持，想必她会重燃起自己的小说家梦吧。然而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徐薇的小说家梦，而是这个气氛恰到好处的温暖，最适合徐薇向顾凯告白了。

　　徐薇一把抓住顾凯的手。顾凯当即吓了一跳。徐薇跟顾凯深情地四目相对了起来，她口齿伶俐地说：“顾凯，你说得真是振奋人心哟，可我现在唯一的梦想不是纯粹地当一个小说家了。”

　　“我现在的梦想是希望你能跟我在一起，因为我、喜、欢、你。”徐薇一字一顿地对顾凯说。

　　顾凯听到徐薇脱口而出的表白都受宠若惊，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徐薇喜欢。

　　徐薇见顾凯显然被吓到，继续向顾凯袒露心扉，说：“顾凯，还记得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那时的我是十五岁，而你十六岁……是的，就是你帮我看班级那会儿，我就对你早已有了感觉……我为了更贴切你的生活，就看完《海底两万里》……我知道你最喜欢的作家是余华，也知道你最喜欢看他写的《活着》……我知道你父亲留给你最大的一笔财富是书，也知道你这人跟我一样很孤独……我知道你最喜欢的颜色是天蓝色，你最喜欢穿的衣服是白衬衣，你最喜欢吃的甜点是鳄梨奶油布丁……你不喜欢喝奶茶，你也不喜欢吃肥猪肉……没错，我从十五岁暗恋你到现在……我十七岁那年情人节约你到南汇公园本来想着把我写好的情书递交给你向你表白，没想到被一宁捷足先登了……虽然我现在就来跟一宁抢你是不合情理的，但是比起一宁，我更了解你、更喜欢你。所以，你跟一宁分手，选择做我男朋友吧。”

　　顾凯听徐薇说完这番脍炙人口的话，却无动于衷。仿佛他的心已经是赵一宁的了，所以对任何女孩的大胆告白都不为所动。

　　顾凯很认真地说：“徐薇，你是认真的？”

　　徐薇点点头，说：“当然是认真的了……你可以拒绝我，但你必须说出拒绝我的理由。”

　　顾凯说：“对不起徐薇，我不知道你从十五岁暗恋到我现在，如果是我害得你没有一段完美的爱情，我很抱歉，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吧，理由是……比起你，我更喜欢一宁。你确实很了解我，但是你也了解一宁吧……一宁最喜欢的颜色也是天蓝色，最喜欢穿的衣服也是白衬衣，最喜欢吃的甜点也是鳄梨奶油布丁。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徐薇听出了顾凯的言外之意，这明摆着就是被顾凯拒绝了。不过顾凯是真的很爱赵一宁，如果他不爱赵一宁，那他何必要跟赵一宁有着一样的兴趣呢。

　　徐薇很想伤心地哭，但又不想当着顾凯的面哭，她故作坚强地笑着对顾凯说：“这样啊顾凯，看来你真的很爱一宁呢……也对啊，顾凯是这样感情专一啊，原谅我今天冲动了。”

　　然而徐薇并不服气，赵一宁凭什么能得到顾凯，所以徐薇再一次冲动了。二零零三年六月二十七日，她拟好了一封讯息——亲爱的顾凯，明天晚上七点，你来我家呗。偷偷告诉你，这几天，我研究了好多个姿势，保证让你满意的。我会做一桌你最爱吃的菜犒劳你的，爱你的徐薇，/飞吻，记得来哟。

　　当她看到回信的是“好的徐薇，我一定准时到”，她就知道有些冲动后的事已经挽回不了局面了。她当然也清楚回这信的是赵一宁，而既然局面挽回不了了，那何必不继续崩坏下去？她就故意装不知道，又回了一句“等你哟，顾凯”。所以徐薇能有今天，都是她咎由自取吧，这也怨不得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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