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眼里都是光

诺大的客厅里弥漫着浓烈的烧烤味，林宇哲打开一罐啤酒递给正啃着烤肋排的陈博。

        “来，说说吧。”陈博接过啤酒喝了一口，挑眉看着正发愁的林宇哲。

        “从哪说起？要么你把想知道的一一问我，我再逐个回答？”

        “你小子当面试呐？还逐个回答？平时不是双商挺高的吗？”陈博不可思议地看着林宇哲，感觉自己快要不认识这小子了，“你就，从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对她有感觉了开始说。”

        林宇哲不由地皱起眉头，喝了几口酒，思考了会。

        “我五年级的时候转学到她班上……”

        话刚出口，陈博差点一口酒喷出来，满眼震惊。

        “你小子成熟得够早的啊，五年级就惦记上人家了，我真是小看你了。”

        “不是，你听我说。”

        林宇哲拿起一串烤鸡腿塞到陈博嘴边，刚想好的话被生生打断，只好再次开始组织语言。

        “你知道小时候那种身上自带光芒的学生吗？”

        “知道啊，我不就是么？”陈博张开双手仰头说道，“浑身闪耀着光芒，照亮了每一寸踏过的土地。”

        林宇哲静静地看他表演完，缓缓开口说道：“那时候她学习成绩好又是班长、学习委员，反正很多职务，长得也高，头发很长，偶尔会扎马尾，偶尔会扎麻花辫，看起来是很乖巧的女孩，但其实特别凶悍。”

        他停顿了一下，喝了口酒继续说。

        “我第一次和她说话，是转学第一天在班主任的办公室。她走进来，班主任和她介绍我，然后她伸出手和我说‘你好，林宇，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都可以找我’。我还迟疑了一会，幸亏我爸在旁边提醒我，我才握住她的手愣头愣脑地说了句‘谢谢’。”

        “你小时候这么怂的啊？”陈博不可思议地看着林宇哲。

        “还有更怂的呢。”林宇哲一边回忆，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个子长得晚，那时候在班里反正不算高，又是新来的，也不怎么讲话。有次排队领书还是什么，我后边三四个男的要插队到我前面，我本来是就退了让他们走上去，然后，她拿起一叠书‘嘭’地一声就拍在讲台上，我当时都傻了，就听见她说‘你们几个给我下去，为什么要插队到林宇前边？给我排队去’……”

        “太强了，他们就乖乖下去了，一声都不敢吭。”

        “然后，我语文不太好，第一次月考，按要求写句子和阅读题都错得一塌糊涂，我们那个语文老师长得挺凶的，我也没敢去问她，就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瞎琢磨，她过来收作业看见了，放学的时候就坐到我旁边教了老半天，我记得那天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还有很多这种事，有次我忘带红领巾，她在校门口检查，过来把备用的悄悄塞给我。她真的很好。”

        陈博看着林宇哲眼里闪烁的光芒，打开一罐酒递给他。

        “后来，我转学走了，小时候那个拧巴的性格我也是有病，我加了她□□的，但我就是没敢发给她，还期待她会发给我，你说搞笑吧？”

        “再后来，会想起她，但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是感谢，还是……”

        林宇哲挠了挠头，看着听得入神的陈博，难为情地笑了。

        “然后呢？”陈博焦急地敲敲啤酒罐。

        “然后，也是很有意思。”

        “我发小和她竟然是大学闺蜜，但我一直不知道是她。上个月她从北京回来，要借住在我发小的房子里，我发小让我过去给保洁监工，我居然把u盘丢那了，后来拉了群，过去拿才发现真的是她，第二天过去再找她，就遇上隔离，接着你就知道了，隔离了14天……”

        “我去，你这电影也没这么演的啊！我说呢，从来不烧饭的人，让我送了一堆厨房用的。你们不会那个什么了吧？你小子……”

        陈博又兴奋又惊讶，激动得手舞足蹈起来。

        “你想什么呢，人家压根没认出我，连名字带样子忘得一干二净。”

        林宇哲看着陈博的样子，狠狠揍了他一拳。

        “啊？那你们就室友了半个月？那你中午这饭又怎么回事？”

        陈博揉着被重锤的肩膀，疑惑地看着干了大罐啤酒的林宇哲。

        “是，室友，半个月。这饭是感谢我借她相机请我吃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博瞬间笑得伸手捂住肚子，生生捏瘪了啤酒罐。

        林宇哲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陈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知道陈博听完肯定是这个反应。

        “笑够了没有，你不是要给我剖析剖析吗？”

        “哎呦，你让我缓缓，我说呢，给你介绍姑娘连应付都不愿意应付。”

        陈博缓了缓神，站起来走过去揽过林宇哲的肩膀，拎起岛台上的一打酒走向沙发。

        “让我靠会。”陈博拿起靠枕垫在腰上，双手抱着脑袋靠在沙发上问他，“那你现在觉得她怎么样？”

        林宇哲半躺在沙发的扶手上，望着阳台外的风景想了想。

        “感觉她就没怎么变，性格也是，个子也是。不过总觉得很难靠近，就像是你看见不远处有一片大海，可是你怎么都找不到走向大海的路。”

        “等等，你说个子也是？”

        “嗯，没怎么长，不到一米六，还挺可爱的。”

        “有照片吗？”

        陈博好奇地凑上去，冲林宇哲挑挑眉。

        “小时候的？还是现在的？”

        “废话，当然是现在的啊。”

        陈博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捞起抱枕狠狠砸向林宇哲。

        林宇哲想起自己偷拍的几张林安安烧饭的照片，找出来递给陈博。

        “还挺贤惠，不过你这能看见什么？”陈博忍不住翻了白眼，把手机扔回给他，“正面照有吗？”

        “没有。”

        林宇哲想到林安安的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没有任何东西。

        “你这……”

        陈博还没来得及开口损他，他又拿起手机，打开陈暮的朋友圈，尝试着往前翻，终于找到去年陈暮为林安安发的生日祝福。

        看见照片的一瞬间，他很懊悔，为什么这些年自己不能多看看朋友圈？

        “样子挺舒服的，五官还不错，不是网红脸，长得有点港风？”陈博放大照片仔细研究了一会，把手机递给林宇哲，“你喜欢她。”

        林宇哲接过手机，抬头看着坚定的陈博问：“为什么？”

        “从你提起她开始，眼睛里都是光，你知道吗？那种叭叭的光！”陈博双手举起来，冲着林宇哲做着闪烁的手势，“感情这种东西，没办法理性分析的，不像数据不像代码，喜欢就去追，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再不追，迟早都是别人的。”

        林宇哲不由地皱起眉头，长叹了一口气说：“万一不行，万一连朋友都没得做。”

        陈博喝了口酒，看着林宇哲认真地说：“这样的姑娘，你要一步步靠近，而不是一步步退缩，以退永远都近不了。”

        凌晨，收拾完一桌狼藉，林宇哲坐在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三个小宇航员，他回想起和林安安同住的日子，觉得人生真的很奇妙。

        那个在自己生命里如光一般存在的女孩，那个自己曾远远望着不敢靠近的女孩，就这样不期而遇。

        他也曾无数次幻想过再见到她的场景，但从未想到过会是这样的措手不及，毫无准备。

        他拿起纸和笔，一笔一画慢慢地写下此时的心里所想。

        安安：

        那天，在群里看见你的名字，我心头一紧，呆楞了好一会。

        当晚，我提早结束会议，却无数次在路上放慢了车速，我站在门口看着表掐点按了门铃，满脑子打好的草稿，却只说出了“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了”。你躲在门后，礼貌，客气。

        后来，我加了你的微信，找着拙劣的借口想约你吃饭，果不其然被拒绝。

        我鬼使神差地拎着大袋面包来找你，刚想敲门，你就开了，被我吓了一大跳，站在那半天缓不过神，我慌了，当时我只觉得我完了。

        但老天似乎有他的安排，小区被封，我至少要借住14天。那一刻，我竟然暗暗欢喜。而你依旧没有认出我，连名字带样子，忘得彻彻底底。

        再后来，14天，我们从陌生、尴尬、疏离，到熟悉、自在，却依旧疏离。

        我无意的撞衫，你无意的惊喜，慢慢地我发现，自己开始害怕时间的流逝。

        十六多年前刻进心底的那丝丝感情，直到如今日渐清晰。

        希望你能原谅我的后知后觉、我的胆小怯懦。

        我只是希望我对你，不是弥补遗憾，更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期盼的天长地久。

        他犹豫着写下落款：宇哲。然后，笑了。

        等到墨迹干去，他小心地将纸折好，夹到抽屉里的本子中，随后拿起三个小宇航员摆放到身后的书架上，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走到卧室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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