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哦，你们瞧，这个东方小美女说得像模像样的。”

        随即，那几个蹦床上的男人都停下动作，发出一阵哄笑，打量张潇潇和唐辛的眼神也愈发露骨起来。

        来跟张潇潇她们搭讪的男人身材健硕，从表情到行为都有种流里流气的感觉。

        唐辛自觉比张潇潇年长不少，立刻就挡在了张潇潇身前，用不怎么熟练的英文道：“我们都是来练习的，请你们放尊重点！”

        那个为首的男人却完全没有被震慑到，反而向张潇潇伸出手，道：“麦克·格雷特，不介意一起练习吧？不过我怕华国的设备不太牢靠，承受不了我们这样的剧烈运动。”

        张潇潇瞥了一眼他那只“毛手”，又瞥了眼蹦床，哪里是还能塞下她和唐辛的样子，无非就是想给她们个下马威罢了。

        她拉住唐辛的手，无视了麦克示好，转身就离开了场馆。

        “潇潇，没事的，没准下午就天晴了。梁教练肯定会想办法。”唐辛怕张潇潇心态崩了，边走边忙着安慰，“实在不行，把我的练习时间匀给你。”

        没想到，张潇潇完全没有受影响，转头眨了眨眼，道：“你别担心，我自有办法。那个麦克·格雷特，好像今年风头正劲吧？”

        唐辛点头道：“是的，他近两年状态越来越好，在前段时间的练习赛上，还超过了兰登·杰尔曼。”

        张潇潇刚打算开口，就见唐辛一拍大腿，“嗨呀！我怎么给忘了，昨天见到兰登太激动，忘记要签名了！还有大魔王的签名，她好像要过两天才来，你要是看到她，记得帮我要一个！”

        张潇潇默默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温水，连连点头。

        这天气说起来也怪，那天下午开始，雪就停了。后面每次一到张潇潇想上雪练习，就开始刮风。张潇潇不得不怀疑是这个世界原本的规则作祟，并且心疼了一波跟她同时间训练的运动员们。

        就在比赛前一天，张潇潇竟然收到了来自方思婕的信息，说她抢到了女子组比赛门票，要来看张潇潇比赛。

        张潇潇表示了一下欢迎，有点佩服方思婕，明明看不懂，但是硬看。细想之下，还有一丝感动。

        一直到男子组开赛那天，张潇潇才在看台上碰到芬国的大魔王托雷斯蒂·图格。

        不等张潇潇行动，唐辛自己就冲了上去。当然冲上去的也不止唐辛一个，女子组的成员大多数都对托雷斯蒂心怀崇敬。

        托雷斯蒂长得很高挑，五官也完全刻画出了北欧人的先天优势，一双蓝灰色眸深邃，张潇潇感觉自己被一眼看穿了。

        大概真正的强者反而不在意虚名，托雷斯蒂和兰登一样，都很平易近人。对女孩们的各种签名、合照要求都没有拒绝，一直到比赛正式开始，才好声好气地要求女孩们回到各自的座位上文明观赛。

        第一轮前几个出场的选手通常在心态上比较吃亏，所以发挥的也不是很稳定，最高分只到了7015。

        第五顺位出场的是尤以昊。

        看到尤以昊的脸部特写出现在转播大屏幕上，刚才一直很淡定的唐辛忽然挺直了脊背，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尤以昊穿戴雪镜和雪板。

        “别紧张，师兄他心态一向可以。”张潇潇安慰道。

        唐辛闻言，忽然就靠回了椅子背上，“我紧张什么？我就看看他这回摆不摆烂。”

        张潇潇笑而不语，同时把视线又投回了大屏幕上。

        尤以昊这次穿了身红色滑雪服，他身材也高，所以在人群中格外扎眼。

        不知回头跟梁英岱说了句什么，尤以昊竖起大拇指，然后所有人看到梁英岱很直接地回了个白眼。

        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尤以昊的心情，解说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正脚出发，滑行了一小段距离。

        这次的解说还是上次秋华山那位，不同的是，尤以昊不再是他的嘉宾。

        “好，我们看到，尤以昊来到第一个道具区。哦，漂亮！一个高级shifty，这个shifty呢就是像他刚才做的那样，本来是直线滑行，但他在空中做了个扭转，然后落地时又回到了直线。诶，说话间，他就到了第二个道具区，一个干净的backside50-50，进行了一波调整。让我们看看他憋了一个什么大招。哇哦！是一个展体后空翻，而且身体舒展得也极其自然，观赏性极佳啊。”

        展体后空翻是后空翻里最为危险的一个动作，因为身体需要舒展开来，整个跨度大，调整的速度也没有蜷曲状态来得快。而且这个动作只有后半段可以看到地面，调整方向。张潇潇曾眼睁睁地看着尤以昊栽进雪地里，很担心他的脑子会不会受到影响。但梁英岱让她宽心，表示尤以昊的脑子不摔也就那样。

        当然这些都只是玩笑话，尤以昊做这个动作之前，已经在蹦床上练习了无数次，摔的时候，也会是最安全的姿势。

        这次成功之后，张潇潇仿佛看到了他上扬的眉毛。

        接下来的三个跳台，尤以昊表现也都不错，跟在秋华山那场表演难度系数上是天差地别。尤其是最后一个跳台，尤以昊真的跳出了1080，虽然落地有瑕疵，但好在高度可观，滞空感也很强。

        张潇潇隐约听到后面有其他国家的观众议论着：“尤是个东方人吧？”

        “是啊，他来自华国。”

        “原来是华国选手，他们是真的会轻功吗？”

        张潇潇正喝着水，差点没忍住喷出来。但她转念想了想，好像现役华国选手的滞空感确实是一绝，可能多少是有点轻功在身上的。

        尤以昊的最终得分是7608，刷新了本场比赛的记录，也是他这赛季的个人最好成绩。从他的表情来看，应该是非常满意的。

        他对着镜头来了个wink，在张潇潇和唐辛毛骨悚然的同时，她们身后的外国观众发出兴奋的尖叫。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紧跟在尤以昊后面正是当今滑雪界一哥兰登·杰尔曼。

        但凡兰登比尤以昊早出场，都可能是另外一个结局。所以尤以昊没有急着退场，而是在终点观看了兰登的整场滑行。

        兰登的技术动作已经极为纯熟，加上他强大的爆发力，以及性格本身自带不可思议的热情与张扬，他做的所有动作都不会给人带来紧张感。相反的，看他滑雪，就好像只是一场轻松愉快的表演，满足了大多数人对于这项运动的想象——在冰雪中放空冲浪。

        在最后，解说都激动地喊道：“感谢兰登·杰尔曼！他让我们享受比赛！他的表现是完美的！”

        张潇潇目光灼灼地盯着大屏幕上兰登每一个动作的回放——转体、翻腾、抓板、落地……

        最后一个腾空仰视镜头，兰登的雪板铲起满天飞雪，他背后是无云的蓝天，深蓝色雪板上用涂鸦的方式潦草地书写着一个明黄色单词enjoy。

        每一片雪花好像都落入张潇潇心底某处，最后积攒成一场雪崩，将她本身构筑的内心世界重新冲洗干净。

        之前对所有人说的1080，并非是真正想要达到这个目标，突破自我。仅仅是这个数字代表目前的极限，她从小到大都有赢得比赛的惯性，这种惯性不允许她停留在原地罢了。

        但她现在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大提琴考级失败的经历，那时候她才六岁，全班就只有她一个人考级失败，也只有她才六岁。母亲出差回来，进门第一句话就是质问她有没有好好练习，这两年都练了什么。

        家门关得震天动地地响，六岁的张潇潇憋住眼泪，她从没想过要拉琴，她甚至抱不动那架比她身体还高的巨物。但母亲不允许她掉眼泪，此后的日日夜夜都在让她练习大提琴。肩膀疼、手酸，都只是借口，她只有不断往上爬，才能摆脱坠入深渊的恐惧。

        从此以后，她就从来没有失败过。不仅仅是考级，没有一场比赛，她拿不到第一。

        她把兰登当做必须翻越的山峰，如果她不翻过去，就有种会被压垮的恐惧。可是比赛赢了之后，又有什么呢？

        或许兰登本身只是踩在最朴实的大地上，等着成为后来者的take-off（起跳区）。

        “潇潇，潇潇？”唐辛的呼唤把张潇潇拉回了现实，“别沉浸在兰登的1440里了，下一个轮到麦克·格雷特了。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我真盼着他摔！”

        张潇潇也靠过去，低声附和道：“摔狠一点！华国的雪，你要争气，给我狠狠摔他。”

        唐辛忍不住笑出声，但还是专注地看起了比赛。

        虽然麦克的人品不怎么样，但张潇潇不得不承认，麦克在滑雪水平上还是有点东西。

        眼看他顺利地越过三个道具区，并且动作的流畅性和难度都与兰登不相上下，张潇潇都不免有点紧张。

        “刚才兰登多少分？”她一时走神，没看到兰登出分。

        唐辛盯着雪道上的身影，回答道：“8887，很吉利。”

        “这次麦克不会超过他吧？”

        “……我现在也有点没底了。”

        前两个跳台区，麦克都整了一串花活，让人看得心惊肉跳。观众都不由屏息凝神，看到他冲向最后一个跳台区。

        高大的身影向空中抛起，没有尤以昊那么飘逸，也没有兰登的洒脱，麦克就好像一枚充满攻击力的黑色炮弹，在空中翻腾的同时双手抓板，旋转速度之快，让解说都来不及数他空中的圈数。

        在麦克落地后，所有人才得以喘息。解说也吐出一口气，不确定道：“我不知道有没有数错，刚才麦克的落地点不是很明确，应该也是和兰登一样的1440。等等……裁判看了回放，得出的结论是……1800！”

        全场的米国观众爆发出一声欢呼，庆祝他们新诞生的王者。

        只有刚才一心想力挺尤少侠轻功的妹子在后面小声嘀咕，“切，不就是多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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