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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陌上君和胡


太阳西沉,夜已入暮。华灯初上,微风些许。

        二皇子宫邸大殿内灯火通明,殿中景象宛如古人书中所描绘一般:梨园子弟唱着北调南音,洛浦佳人弹着瑶琴锦瑟,香焚宝鼎,花插金瓶,水晶壶内,尽都是紫府琼浆;琥珀杯中,满泛着瑶池玉液。玳瑁盘堆仙桃异果,玻璃碗供熊掌驼蹄。鳞鳞脍切银丝,细细茶烹玉蕊。红裙舞女,尽随着象板鸾箫;翠袖歌姬,簇捧定龙笙凤管。

        二皇子坐在主位,看着眼前如此景象,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的喜悦。子离侧目看了他一眼,挥手让舞姬退下,接着,他拍了拍手,自殿外右侧进门一女子,她青丝如墨染,腰肢如拂柳,粉面朱唇,若仙若灵。宫人们见她进来,慌忙换了曲调,她轻移莲步,飘逸漫舞,手中转动着粉色羽毛扇,众人纷纷落目于她身上,她眸子看着二皇子,一双眼睛似是要将旁人魂魄勾出。子离见她这般,心中暗想:世间女子皆仰慕二皇子,这女子怕是也想引起主子的注意吧。

        女子随着舞步转动的越来越快,她走向二皇子坐在的位置,舞罢,朝着二皇子投去娇媚的一笑,继而,她展开羽毛扇,扇中散发出一些白色雾状的东西,她朝着二皇子一挥,二皇子及时拿衣袖捂住了口鼻,子离见状,一脚将舞姬踹倒在案桌上,舞姬欲爬起来再行刺时,子离用银针射伤舞姬。

        大殿上,众人慌张,二皇子见状:“你们且先下去吧。”,众人这才自殿中逃离。

        舞姬捂着伤口,一副动弹不得的样子,子离问二皇子:“主子,怎么处置她?”

        二皇子觉得身子有些不适,质问舞姬:“方才你的扇中放了什么东西,快些交出解药。”

        舞姬仰头狂笑:“我姐姐倾心你许久,奈何你从未正眼瞧过她,去年她为你寻了短见,我进宫就是为了她报仇,只可惜这个机会,我等了一年之久,今日我终于如愿以偿,你休想得到解药,而且我实话告诉你,你死不了,这药会令你失去男性能力,而非毒药。”舞姬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着二皇子,而后吞下指甲中的毒药,顷刻间倒地。

        子离过去探了探她的鼻子,而后抬头看着二皇子:“主子,她死了。”

        二皇子只觉得浑身疼痛,额头冒汗,他喘息无力,随即便昏了过去。子离慌忙跑过去:“主子,主子,来人啊,来人啊。”

        子离命人将二皇子抬回寝宫,而后又命人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全部叫到宫殿中为二皇子看病。太医们一番查看下来,脸上皆是疑难之色。

        “我家主子怎么样?到底中了什么毒?”

        太医们互相对视,却无一人敢说实话,子离有些急了:“你们倒是说啊,我家主子到底中的什么毒?”

        太医院掌事道:“无毒。”

        “无毒?无毒怎会两个时辰还没有醒来呢?”

        太医们见瞒不过了,只好告诉子离实情,二皇子所中的“毒”其实并非毒,而是一种特质的药,闻过或者喝过此粉,一个时辰内便会丧失男人的能力。

        子离此前不信舞姬所说,如今太医们所说和舞姬所说如出一辙,子离不知二皇子醒了要如何向他解释,但眼下最关键的是···

        “希望众太医保守今天的秘密,此事事关皇家颜面,千万不能让旁人知晓,否则二皇子会让整个太医院陪葬。”

        太医们纷纷跪地:“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们长了一张嘴,誓死不说。”

        子离有些心烦,挥手命太医们退下,太医们出去后,他坐在床边为二皇子掖了掖被角,眼睛里噙着泪水:“主子自小就命苦,如今又这般···”

        “子离,他怎么了?”方才宴席时,胡军一直在房中未出席,但刚刚听到太医们一起来到大殿,猜测着出了事,赶紧过来瞧瞧。

        子离冲他挥手:“你可算来了,你过来看看主子。”

        胡军来到二皇子榻前,瞧着他脸色惨白,嘴唇无血色。子离抹了下眼泪:“方才太医开了药,我去小厨房炖了,你留下陪陪他,太医说,一两个时辰后主子才能醒来。”说完,子离拿了案桌上的药包出了门。

        胡军坐在榻前,转动手掌汇聚灵力,只见一束绿色的光芒氤氲而生,胡军自二皇子的脑门中间处注入,随着灵力的注入,二皇子脸色渐渐好转。

        子离熬好了药,走在廊下,透过窗子看着屋内,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主子能得如此一知己,也是不枉此生了。”

        屋内的胡军耳朵抖动了下,他余光看见子离正站在窗外。

        子离端着一碗药进了门:“胡公子,我家公子熬的药已经熬好了。”,子离知趣的将药碗递到胡军。

        胡军接过药碗:“药要热热的喝下才好,子离,你过来帮我将他扶起来。”

        子离过去帮忙扶起二皇子,他瞧着二皇子这会子脸色比刚刚好了许多,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胡公子,我家主子脸色好了很多,是不是快醒了?”他看着胡军的时候发现胡军的脸色反而变得不好了。

        胡军将汤匙放在嘴边,确定药温刚刚好后才将汤匙放于晨月嘴边,晨月因还未醒来,所以不能亲自进食,胡军吩咐子离:“你去门口看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子离犹豫了片刻,道:“是。”

        子离将大殿之门半掩着,瞧着院内的景色,方才席间出了行刺的事情,这会子下人们都躲在自己的房中不敢出门。

        胡军将汤匙里的药含于口中,随后口对口给晨月喂药。

        子离担心殿内的情况,倚靠在大殿门口处,透过大殿与内殿之间的屏风间隙窥探着殿内的情况,他瞧见胡军用嘴给晨月喂药,眼睛瞪的老大,倒吸了一口凉气。

        过了好一会儿,胡军喂完药自内殿出了来,子离见他出来,将殿门打开:“主子他?”

        胡军嘱咐他:“喂了药,还未醒,今夜要劳烦你守着他了,如果有任何异动,一定要及时告知我,我先回房了。”,胡军出了门口,扶着门框吐了一口血。

        子离赶忙上前:“您没事吧?”

        胡军擦拭了下嘴角的血液:“无碍。”随后踉跄着回了自己房中。

        晨月被胡军注入灵力,而且喝下太医开的药,睡了一整晚,天一亮便醒了来。

        他坐起身,瞧着子离趴在自己床榻前已经睡着,他掀开被子欲下床,子离被惊醒,见他醒来,很是兴奋:“主子,您终于醒了。”,晨月看着子离关切的眼神,回忆着昨晚宴会上发生的事情。

        子离见他这般表情,安慰道:“昨儿个太医说了,这药虽不致命,但是,但是···”

        晨月怒目而视:“但是什么?”

        “但是日后怕是不能和王妃同房了。”

        晨月忽然觉得内心受到极大的屈辱:“滚出去。”

        子离知道晨月此时心里一定无比的难受,遂悄然离去。

        今日天气甚好,阳光自窗子照进屋子,晨月穿好了衣服走到院子,他瞧着院子里的下人有的浇花,有的除草,有的在忙碌早膳事宜,大家虽看到晨月站在石阶上,但大家都不敢直视,只是很敷衍的行礼:“二皇子早安。”。晨月瞧着他们这般,冲站在自己身旁的子离使眼色,子离随他回到正殿。

        “将门关起来。”晨月进屋后,背对着门而站。

        子离将门轻掩,而后等候晨月的吩咐:“主子,您早膳想吃点什么?”

        “本王什么都不想吃,你现在回想一下,昨日宴会之上,都有谁在场,而且,都有谁知道太医所说之事。”

        “主子您放心,奴才已经嘱咐过太医院了,如若被旁人知晓,您定会要太医院陪葬,太医院的人向来伺候皇上和各宫的主子,想必口风是最紧的了。”

        “凡事都有万一,但是本王偏偏不允许这种万一的存在。我方才嘱咐你的事情快些弄清楚吧。”

        “是。”子离准备出去时,突然顿住了脚步。

        晨月问他:“还有事?”

        子离小声告诉他:“昨夜您昏睡不醒,奴才熬好了汤药,是胡公子喂您喝下的。”

        晨月觉得无他:“嗯。我知道了。”

        子离补充道:“他用嘴试过了药,再喂给您。”

        子离说完,开门出去,晨月还在子离刚刚那番话中愣神:“用嘴给我喂药?”

        胡军昨晚渡了些灵力给晨月,经过一晚的休息,这会子觉得好多了,他起了早,正想去看看晨月的情况,他便推门进来了,瞧着他神采奕奕,胡军道:“看你这气色,像是好了的。”他走到案桌边,为晨月倒茶水。

        “昨晚多亏了你。”

        胡军拿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随即恢复平常:“我做的这些怎能和你照顾我三年多相较呢。”

        晨月撩开袍子坐下后,胡军将手中的茶杯递给他,晨月握着他的手,胡军一时错乱,看着门外,晨月看出他的担心:“你放心,府里的下人这会子躲着我还来不及呢,他们不会来你房间的。”

        胡军坐下:“瞧你这个样子,似乎并不太难过。”

        晨月冷笑:“难过?我现在唯一的担心就是事情泄漏,有人拿此事议论我。倘若一个国家的君王是个不能生育的人,全天下的百姓还如何爱戴他?”

        事情正如晨月所料,不知是谁泄漏了此事,短短几日间,宫里人便有人议论二皇子既已成年为何不娶妻,而且大家还在讨论宴会刺杀一事。

        子离去内务府为晨月拿新制的袍子时,听到小太监们也在讨论,他们见到子离过来,慌忙停止议论,一个太监殷勤的过来招呼:“哪阵风给您吹来了。”

        子离打量了下他:“半月前二皇子吩咐你们内务府赶制的袍子可做好了?”

        两个小太监去了内室,取出一件银色狐袍,交由子离:“前儿个工匠们做出来便赶忙送来了。只是现在还是酷夏,二皇子怎的想穿袍子了,是不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二皇子身子好得很。”子离拿了银狐袍子出了内务府。他刚走,屋子里的小太监便又开始议论,子离侧耳听着,轻言道:“我总要让二皇子收拾了这些人。”

        子离回宫后,立即和晨月说起此事,晨月听完:“晚上你带着一些傀儡鬼面人将这些多舌之人全部杀死。这些银针你拿着,杀死那些人之后,将银针刺入死者的脖后处,死者瞬间会烟消云散,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子离自二皇子手中接过银针:“是。”

        此后几天,子离带着傀儡人,将宫中议论过二皇子再不能生育的人全部杀死。一时间宫里失踪这么多人,而且是无影无踪,大家慌成一团。

        为此,皇上下令,加强宫中守卫。

        这日,宫中守卫巡逻之时,五个鬼面人从天而降落于他们面前,这些守卫都是上过战场的将士,生死打杀的场面也见过不少,但看到眼前此景也觉得后脊背发凉,他们拿着手中长矛质问鬼面人:“你们到底是何人?”

        鬼面人们不作回答,纷纷将项上头颅摘下,只见这些头颅氤氲着黑色雾气,守卫们吓得魂飞魄散,面面相觑,这时,这些摘掉的头颅化作一团团黑气,在黑夜中犹如一缕缕黑色的云彩,瞬间将这些守卫们缠绕住,守卫们试图挣扎,黑气已经大面积摊开,瞬间将他们吞噬掉。片刻后,现场只剩下铁质铠甲和长矛。这些无头的鬼面傀儡化作一团团黑气飘散在半空中。角落里,子离见着眼前的景象,嘴角浮笑。

        宫娥们住处,这会子主子们睡了,除却守夜的,其余人全部回了自己的屋中,宫娥们大多十多人住一屋,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是一屋子的女人。累了一天,终于可以坐下休息。一个穿了青色褂子的宫娥坐在案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你们最近听说了吗?二皇子前些日子被舞姬刺杀,太医断言他以后···”,坐在榻上、穿着粉色衣裙的宫娥对她轻声嘘了一声:“你不要命了?三皇子已经被贬为庶人,大皇子又去了偏远之处,眼下宫里只有二皇子,说不定以后继承大统的就是二皇子了。”,小兰端了铜盆自屋外进门:“阿芝说的对,不过也挺可惜的,那么英俊的王子,哎~”

        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一阵风关上,小兰将铜盆放在架子上后:“风怎么把门关上了。”她还未走到门口打开门,多个身影闪现在窗户处,惊的小兰大叫,众宫娥看向门的方向。只见这些黑影幻化成一团团黑雾,自门缝里窜入,在屋内形成鬼面傀儡人的形象,这些傀儡人瞬间将宫娥们吞噬掉。而后又幻化成黑雾自门缝窜出。这些黑雾在夜色下聚拢在一起,黑雾散尽,只剩下一枚傀儡符。

        二皇子右手端着一杯茶坐在案桌旁,一张黑色的傀儡符自大门处飘入,落于他手中,二皇子左手一挥,一束金色的光将这张傀儡符吞噬掉,二皇子已经通过傀儡符知晓了刚刚所发生的事情,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对于近日的事,胡军也听说了一些,他正要去找二皇子问个明白,不料晨月却先行来了,晨月手里抱着银色狐袍,问他:“你这是要去哪里?”

        胡军指着晨月手中的袍子:“你这是?”

        晨月将狐袍递给他:“你冬日里穿的袍子还是你刚来南齐的时候做的,我瞧着有些旧了,所以前些日子命内务府又做了一件,银色狐,很是难得。”

        胡军抚摸着银色狐袍上极好的毛,又看了看晨月,刚刚想问他的话这刻早已忘记了:“你身上的伤,还痛吗?”

        晨月笑着摇头:“早就不痛了。”

        胡军将银色狐袍放到内殿的案桌上,而后返回大殿,手中拿着一张纸,递给晨月:“这两日我想了一首曲子,却怎么也想不好词,你为我填了吧。”

        晨月笑着起身,自案桌处取来墨砚。

        他思虑片刻,随即落笔,只见一阙好词落于纸上,胡军看着,其中两句似乎是二皇子写给他的:“落日胡尘不断,陌上君和胡。”,胡军望着他,二皇子看了他片刻,一把将胡军揽在怀里,两人四目相对。

        御膳房的丫鬟林萧拎着食盒来送吃的,在门外瞧见这一幕,悄然离开。

        夜里,林萧回到自己房中,望着油灯,潸然泪下,她脑中一直回想今日在晨月看到的一幕。她听闻晨月受伤,特地自御膳房拿了吃的去看他,不料想却看到让自己心碎的一幕。她摘下面具,露出雪菨原本的样子。“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我,我可是北周的嫡公主。”她因担心自己哭泣的声音被旁人听到,只得拿着丝巾掩面而泣。半晌,她擦干眼泪,望向窗外:“今日是十五,本该是团圆的好日子。看来这世上除却父王,对我最好的便只有夜宴了。”

        雪菨找了铜盆和烧纸,躲在屋内为夜宴偷偷的烧纸,烧纸燃烧片刻便熄灭,雪菨试了多次均是如此,她瞧着铜盆,很是疑惑:“今日无风,怎会如此?”

        雪菨自包袱里找出北周圣物—乾坤盘。她将乾坤盘至于月光渗落下,只见满月之光推动罗盘上16宫格命运罗盘转动,雪菨将写有夜宴生辰八字的纸张燃烧在乾坤盘上,乾坤盘散发着萤萤之光,将整间屋子全部照亮。光束下是夜宴的虚晃的身影。雪菨触碰,发现是虚影:“奇怪,怎么会这样?难道夜宴还没死?而且元神就在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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