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拯救傻白甜（下）

听到这喝声，二人在大门口猛一下定住，望向脚边，一个深坑挡在面前。

        这坑并不宽，却深不见底，围绕着院墙整整一圈，夜黑风高，不细看还真看不见，要不是解吾呵住他们，可能二人此时都掉进坑里了。

        “谁在门口挖坑了？”高想疑惑不解，边吐槽边跨过深坑，走进院子。

        “你大舅爹说他最近总丢药材，让我在庄园四周设些机关陷阱，防防小贼。”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推门从屋内出来，正对着高想浅笑。

        “二舅爹，你也在这里。”高想双眼放光。

        “好久没见，你又长高了。”少年亲昵地抚了抚高想的头。

        “你们这也太狠了，陷阱设在当门口，我刚没注意差点掉进去。”

        少年娓娓叮嘱，“这陷阱还没设好呢，你若真掉进去，把你捞上来便是。不过，等下次来的时候，可要小心了。你大舅爹说，要在这里面铺满「英雄笑」的毒，好好治治胆敢来偷盗的小贼。”

        “哈哈，「英雄笑」，你们也太淘气了。”高想笑得更欢脱。

        周洛城在一旁静看良久，“你怎么有这么多舅爹？”

        “因为总有人想给我娘当哥哥呀。”

        “你娘？”

        “曾经轰动神都的第一名妓，季玄。只是八年前已过世，你无幸一睹她的风姿了。”高想在月光下仰起头，骄傲地谈说自己的母亲，不像是在说一个风尘女子，倒像是在夸耀一个名扬天下的将军。

        周洛城又疑惑了，“你说那耳顺之年的毒圣与你娘相识我信，只是这少年，你娘在世时，尚是一孩童，又如何？”

        少年戏谑一笑，“我见季玄第一眼，便告诉她，等我长大了娶她。”

        “只可惜呀，他一直也没长大~，自然也就娶不到了。”解吾打趣地接上他的话茬儿，眼神不怀好意地向他的下身瞟去。

        “你这为老不尊的臭流氓，当着孩子的面儿呢。”少年一骨碌冲到解吾跟前，对着他的背狠狠地敲打一记。

        “哈哈——”看着他们的样子，高想乐坏了，笑得双手捂腹停不下来。

        她转脸对周洛城道：“你别听他们浑说，我二舅爹就是大名鼎鼎的‘盗鬼’上揽月，善工各种奇巧机关，还善易容改装，时而是曼妙女子，时而是风烛老人，连我都没见过他的真容。这世上就没有他偷不来的东西，所以总有人重金请他出山。”

        解吾一听这话，忙来拆台，“丫头，这你就是给他吹牛皮，他还真有东西偷不来。”

        高想声音清亮地问道：“真的么？盗鬼也有失手的时候。”

        “我这一生唯一失手的一次，便是你大舅爹让我去偷一个人。”上揽月徐徐道出，似是在讲一个久远的故事。

        “偷人？这也可以，你的业务范围够广。”高想的眼中闪着好奇。

        “我让他去春宵楼，把你娘偷出来。结果他非但没偷出你娘，反倒自己的心被你娘偷去了。”解吾狠择掉一根枯黄的草药叶，“白瞎我给人看病辛苦攒了几年的诊金。我堂堂毒圣，鲜少给人看病。”

        “你这老头儿，心眼也忒小了，记这么些年。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后来你有事我哪次不是有求必应。我堂堂盗鬼，给人跑腿。”上揽月嘴上不饶人，身体却凑近，帮着一起择起草药来。

        眼前之景其乐融融，周洛城还是没忘心中的挂碍，神色恳切地望向解吾，“晚辈姓周，今日到此，是有一事要拜托解前辈。”

        高想也忆起了来意，“哦，大舅爹，周公子是我朋友，他家妹妹不幸中了「烂魂散」，想找你解毒。”

        解吾仔细择草药，头都没抬一下，“我是毒圣，不是大夫，不喜欢救人。”

        高想眨眨狐狸眼，贴上前，“大舅爹，这烂魂散的解药多达百种，配起来相当复杂，最难的是此毒须得在两个时辰内解，否则神仙无门。普天之下，能解此毒的非天下第一的毒圣，我大舅爹莫属。”

        “丫头，你这招早就用烂了，别以为说两句好话就有用。”解吾不为所动。

        高想剜了上揽月一眼，“大舅爹以前不是这样的，一定是跟你混久了，人变得贼精贼精的。”

        大概也只有高想敢堂而皇之地暗讽江湖上赫赫威名的盗鬼是个贼。上揽月莫名躺枪，无辜地双手一摊。

        高想见周洛城眉间不展，眼珠一转，心中顿生一计，“我也不怕你们笑话，其实那中毒的姑娘并非周公子的妹妹，而是他的心上人。我因对周公子心生爱慕才来找大舅爹救人。”

        此言一出，解吾和上揽月手里的草药双双惊落，目瞪口吃地望着高想。

        当事人之一的周洛城也是惊红了双颊。他知道高想此言应当是想说动解吾，可这突如其来的三角关系还是让他咋舌，于此事上一筹莫展，该如何配合她一起劝说毒圣呢？

        难道这就是第一军师？谎话胡言信口开河。周洛城又忆起白日里，高想也是这般熟稔地胡诌许文心邀她游湖，想来她对这些男女□□爱怨纠葛一向信手捏来。

        周洛城蹙眉抿唇，更不欲配合她圆谎多言。

        上揽月叹道：“你这傻姑娘，整日只知上战场，竟然开窍了。”

        解吾眉间微拧，“丫头，我有一事不明，若是你爱慕周公子，又为何要救他的心上人，你的情敌呢？”

        “大舅爹，这就是你的拙见了，我若是袖手旁观，从此周公子心中便一直有个爱而不得之人。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日后就算我与他终成眷属，我也算不上胜了。反倒是那位姑娘好好活着，与我公平竞争，这世上就没有我玉面狐狸赢不了的人。”

        “这脾气与你娘一模一样。”语罢，解吾起身去屋里配解药忙活起来。

        周洛城一个来回，也把秦芊芊带了过来。高想重新给她处理伤口，服下解药，不多时，她脸上的血色恢复，人也清醒了。

        东方已显出鱼肚白，远处的山顶上，一抹熹光在云层后悸动，欲现不现。折腾了一晚，高想半躺在槐树下，眯眼小憩。

        周洛城走上前，“高大人，这次多谢你救芊芊，我跟你回宫。”

        高想懒懒的并未睁眼，只是扯起嘴角一笑，“你认为我救秦芊芊，是为了抓你回宫？”

        “难道不是？”

        “要抓你的人是太后。”高想顿了顿，徐徐道，“太后指挥得动羽林军，甚至是陛下，却偏偏指挥不动我高家。”

        高想忙活一整晚，此刻慵懒仰躺，说话的声音不大，甚至还透着几分疲累，周洛城入耳听来却觉得颇有气势。

        似乎是觉得静得太久，高想洋洋睁开一只眼睛，四下打量，只见周洛城眉间微蹙，若有所思。

        她又闭上眼，漫不经心地戏谑道：“世人多言质子散漫，还爱酗酒，不堪一用，今日一见……”说到后面，她声音矮了下去，似有意卖个关子。

        “今日一见，如何？”周洛城接道，像是想听到些不一样的评价。

        谁知，高想丝毫未留情面，“确实散漫，酗酒也说得没错。”

        “你——”，此时的周洛城不过二十，仍具少年心性，听到别人当面说教自然觉得臊，更何况还是个比自己年纪小的丫头，不由恼怒，但很快面色又恢复如常，反问道：“世人皆说我不堪一用，那玉面狐狸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什么样的人？高想与周洛城相交不深，要说了解肯定谈不上，只是‘不堪一用’这个词对她来说并不陌生，现实中正躺在病房连下床都难的自己，不就是个不堪一用的废人吗？

        远处，那道熹光终于冲破云层的遮蔽，慢慢爬上的山丘，放出耀眼的阳光，笼上纵横的原野，又从她的脸庞掠过。

        高想皱皱眉，似是觉得有些刺眼，伸手挡到脸上，慢慢睁开眼，缓缓道：“大约是个身不由己的人吧。”

        院墙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玄衣黑甲赫然眼前。

        高患远远就望见了高想，焦急地喊道：“老五，这回你真要跟我回去了，昨天爹知道我放走了你，把我好一顿骂。”

        眼前的玄衣黑甲刚在院门外停住，又一队羽林军映入眼帘，把院子团团围住。

        许文心也策马赶来，汹汹知会道：“高患，你别又想抢我功劳！本官追了三天四夜，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你们已被本官包围，插翅难逃。”他矫健下马，想要上前来拿周洛城。

        周洛城忙道：“许统领，你等等。”

        “休想再耍什么花招，本官一刻也不会等了。”许文心寸步不让，辛劳三天四夜的脸上憔悴中带着一股劲儿，活像一只饿极了的老虎，不顾一切地扑向猎物。

        “哎呦——，谁在门口挖坑了！”老虎掉进了猎人的陷阱。

        周洛城解释道：“我刚刚就是想提醒许统领，不过应该无事，就是个土坑，爬上来便好。”

        许文心摔得鼻青脸肿，费了吃奶的劲儿才从深坑中爬上来，打量着自己身上的几处擦伤，倒是不重，却隐隐觉得全身上下有哪里不对劲。

        解吾闻声从屋内出来，“你们当它还是昨天那普通的土坑吗？现在里面铺满了我秘制的「英雄笑」。不得不说，揽月就是靠谱，连夜把事情做好了。”

        “哈哈鹅鹅鹅——”高想望向许文心，一手用折扇捂嘴，一手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许文心不解，“高想你笑什么笑，不就是摔了一跤么，笑得跟只大母鹅一样，哈哈哈——，我怎么也，哈哈，也笑起来了？哈哈哈额鹅鹅鹅——”

        高想止住笑，“「英雄笑」是我大舅爹的独家秘方，凡是中此毒者，会觉得全身巨痒无比，忍不住一直笑，持续十日。”

        “哈哈鹅鹅鹅——，什么？额鹅鹅鹅——，如何解，解——？”

        “不用解，十日后毒性自会散去。”

        许文心不停地抓耳挠腮，还忍不住扭起身子，活像个猴子，“可——，哈哈哈是，实在是太痒了，哈哈哈鹅鹅鹅——，好、好难受。额鹅鹅鹅——”

        高想看他这副的模样，心中畅快，“你以为「英雄笑」是白叫的，这可是能难倒天下英雄汉，奇痒无比的东西。这十日你便安心做只被母鹅绑架了的公猴子，笑个够吧。”

        许文心边扭动身子，边坚强地骑上马，咬牙道：“你们以为，这点挫折就能难倒本官吗？本官就是要忍常人之不能忍，给我把南晏质子和高想都带回宫去。”

        “哈哈哈，实在是——，是忍不住了，哈哈哈额鹅鹅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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