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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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算计
如果说裴蔚将要有孩子这件事和许姝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就是即将多一个表弟或表妹的事实直接蝴蝶效应了许姝心心念念的小马驹。
许姝他们一行人一手交钱一手牵马,把带了一路的装银钱的几个匣子给了阿勒的二哥,又把买回来的马匹带上,为防夜长梦多,连夜赶回了城阳县。
此时殷美人有孕的消息还未传到泰州来,裴芃想到徐晓的那封信,对被人觊觎的女儿正充满了怜惜,一听许姝说想把小马驹留下来,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立刻就答应了。
许姝自觉这小马驹已经上了自家的籍书,自然关爱非常。
她不仅不假人手地喂怀孕的母马吃草,还让杨骆帮忙从尚勇县找一位擅长给牛羊马匹接生的牧民过来。
杨骆自第一次从尚勇县回来后,又去了一次,带了一些人过去驻守监督当地村民干活,还和果农商讨了一下提升果子品质的可能。
因此,他和那边的联系一直没断过,书信往来也频繁,不少人都知道杨骆要长期留在泰州这边拓宽家里的生意路,也乐意卖他这个好。
杨骆一说需要长期雇佣一个擅调弄牲畜的牧民,那边都不问他要把人用在哪里,就立刻答应了。
这段时间并没有多少需要许姝去做的事,而且裴芃也觉得许姝最近往外跑的有点太勤了,即使许姝什么都没讲,可知女莫若母,裴芃多少还是察觉到许姝对于战事的兴趣。
她不想让许姝走这条险路,见许姝最近忙着迎接小马的出生,也没让其他人打扰她,只以为兴趣转移后,许姝就不会想着往军营跑了。
而在许姝投注了那么大心血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小马后,裴蔚的妃嫔有孕的消息也终于姗姗来迟地传来了。
裴芃此时已经准备好了给裴蔚送马匹以及泰州土产的队伍,突然多了个未来侄子或侄女,自然也是要准备礼物的。
只是这礼物准备起来也为难,准备得厚重了,显得她太抬举殷美人。
要知道那边皇后还有其他妃嫔还无子呢,想也知道她们有多不满意这个孩子的到来,其中不乏家族和裴芃有些交情的,裴芃可不想介入到下一代皇子的争夺中,因此也不想表现得很重视这个孩子。
可准备得简薄了?瞧瞧信上怎么写的,“帝大悦,厚赐殷家”,裴芃要是真的送得礼物不合心意了,岂不是平白和裴蔚起龌龊?
裴芃双手掐腰地站在装着御赐之物的库房中,让看管库房的下人一页一页地翻动着登记的册子,想挑出几种适合送给不知性别的婴儿的礼物。
长命锁之类的佩戴之物,似乎是普通了些,重了不适宜戴,轻了显得寒酸,雕刻精细又容易硌皮肤。
更何况,这种贴身的物品,即使裴蔚大概率也不会给孩子戴,但也很容易被人做手脚。皇宫中生下来的孩子向来难养,万一有个病病痛痛,牵扯到她身上,那可真是绝世奇冤了。
玩具用具也是类似的问题,裴芃果断地把这一类礼物通通删掉。
而送孤本或笔墨纸砚?这些东西裴芃倒是也收集了不少,寓意也好,不管如何,祝愿未来的皇子或公主擅读书总是没错的。
但,这又回到了原本的为难中,送太贵重的,引人侧目,送不那么贵重的,显得敷衍。
心烦意乱之下,裴芃觉得库房里的空气都有些稀薄了,再加上为了更好保存物品,库房的窗户极小,光线也暗淡,裴芃还没做好决定,就不得不退了出去。
“阿娘,把那匹小马驹送过去吧。您不是说皇帝舅舅不曾被外祖带去狩猎么,说不定他会想有朝一日带自己的孩子去狩猎呢。”
许姝主动提出了这个选项。
其实裴芃之前也考虑过,她甚至已经派人去搜寻好的马驹尽快买回来了,不过还不曾得到结果。
“阿娘,就把它送给未来表弟或表妹吧,我们在这,想买好马也容易,不差这一次了。倒是让舅舅满意了,我们的酒才能更好卖出去。”
没错,这也是裴芃如此慎重送礼的原因——她准备借着裴蔚的身份推销自家酿的酒。
程翡作为现代人很懂什么是意见领袖KOL,也很懂什么是名人效应广告效应。
身为古代人的裴芃虽然说不出来这些花里胡哨的名词,可也深谙一个道理,那就是皇宫中正在流行的东西,一定会引发追捧。
俩人虽然没有商量,却也默契地达成了一致,千里迢迢地给裴蔚送一次礼物,花费这么多物力、这么多银钱,总得从他身上赚回来啊。
于是,在送马匹的队伍中,还严严实实地装了不少酒坛,最好的是要送去宫中的,其次是要送给裴芃在京中的亲朋的,还有一些,则是等着口碑发酵后高价卖出去的。
蘡薁酒,被以葡萄酒的身份拿去卖,甚至裴芃都不准备打出公主府酿制的旗号,只说是商队高价从西域购买回来的。
毕竟,蘡薁这种果子,在中原土地上还是能找到的,众所周知,价格并不昂贵,也不神秘,那原名去卖,怎么能买得上高价呢?
反正味道口感都接近,也不算虚假广告了。
梨酒,甘甜清冽,酒味醇厚,但鉴于梨这种水果,本身的果味并不算很明显,酿成酒后,不提前告知也很难猜出是什么果子酿出的酒,为了保密配方,就取了“春盎”的名字,毕竟这种酒入喉之后,的确有林鸟长鸣,春风振袖之感,说是一腔春意也不为过。
唯有枣酒,喝起来的果味还是明显的,而且这种酒酒液并不足够澄澈,被裴芃拉来取名字的邬先生在“醁波”或“芳醴”中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选了后者——他觉得这种酒的特殊香气,才是最大的特点。
总之,营销方案选好了,包装理念也差不多定了,就等裴蔚入套了。
只要他意思意思喝几口,这酒就好卖了。
他要是一时开心在宴饮群臣的时候赏下去,那程翡觉得都该给他几成干股以酬谢他卖力宣传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许姝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吝惜一匹马,给就给了,挣钱要紧。
裴芃想了想,倒也同意了,虽然不想委屈女儿,可有些牺牲和退让,即使是她都避免不了。
许姝算是自幼生活在优渥环境中,极少有求而不得的东西,裴芃也没特意培养她去感受这种求而不得的心情。
倒是许姝自己摸索出来如何取舍,让裴芃颇为欣慰,也不再拦着她为卖酒的事做出一份贡献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就是王寅了,他也是要派人送贺礼的,殷美人肚子里的孩子,和他毫无血缘关系,可名义上也是他孙女的孩子,在这样的关头,王家总不能表现得太过冷淡。
说来也是一物克一物了。
王寅前半生潇洒非常,爹娘不需要他怎么近身伺候,家族的大小事情也不需要他亲力亲为,子女都是老妻教养,他只要做个风流名士式的吉祥物就好。
即使大儿子养得蠢了点,他也不曾担忧过,因为给大儿子娶的两个妻子,都是能掌家的贤妇。
但到了王淑这里,王寅到底还是由爱生忧了,这个孙女幼时,他还是真正地带过几年的。
再加上前一任儿媳妇缠绵病榻,多少也是王家对不住她,那么多重担皆放在她身上,把她压垮了,这才害的大孙女年幼丧母。
如今王淑又被送入宫中,所嫁也算不得什么良人,肉眼可见地又一次替王家做了牺牲。
种种因由加起来,不愿多虑俗物的王寅,也不得不入世了起来,他得替孙女把能做的事做好喽。
裴芃一看王寅也要派人进京,果断把自己的车队也托付给了他,王家的部曲还是很有本领的,对回京的路也熟,托付给他们,一路无忧了。
甫一如京,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王家的态度,即使在京中的王淑父母已经表明,可人们还是想看看王寅的态度如何。
一看王家部曲护送了如此浩浩荡荡的送礼队伍过来,很多打探消息的下人都来不及分辨其中一多半都是裴芃的人马,就急忙回各自主人家的府上报告了这一重量级消息。
“王寅这老匹夫,疯了不成,一个不知男女的肉团,值得他这么重视?”
“王寅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把殷美人的孩子抱养到王皇后的膝下?可那也犯不上如此兴师动众吧,王家真有此意,皇帝还能拒绝给他长子或长女提高身份的机会么?”
“好歹毒的心思,王家如此做派,岂不是显得我们这些人家都对殷美人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不怀好意了么?到时候她有个不妥,即使是王皇后做的,也成了我们的不是!”
对王寅心意的揣测,一下午就传遍了皇城,就连宫中的人也都从各自的渠道或早或晚地听说了。
殷美人虽然如今炙手可热,可底蕴到底不足,在宫中还没有那么多能用的人手,因此她几乎是几个妃嫔中最后一个知道的。
不幸的是,殷美人知道的是第二个版本,也就是王家要把孩子抱养给王皇后的那个。
无论是出于母子天性,还是出于对未来的考量,她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或者对裴蔚是好事,因为他不止一次惋惜过长子没有出自王皇后的肚子里——没错,他已经默认这是个儿子了。
或者对王皇后也是个好事,有了这个孩子,她的压力骤减,就可以轻轻松松备孕了。
甚至对孩子也是个好事,养在王皇后膝下,不管真情假意,王家总会在面子上做到位,那这个孩子能得到的支持,就会比在生母身边更多。
可……
可我呢?
殷美人不甘地握紧了手,任由长长的甲片在掌心留下深深的红痕。
她还算理智,并没有当着侍女和内侍的面表露出内心的不满,让他们都退下去后才扭曲了表情。
殷美人用力锤了下床榻,这是她有孕后裴蔚让匠作司新给她换的。
原本只是普通的柳木做的床榻,如今换成了交趾黄檀,据说这种木材散热透气都极佳,正适合在夏季有孕不方便用冰的妇人。这种木材还有提神的淡淡芳香。最重要的是足够牢固,不至于有个万一伤了孩子。
你瞧,这就是不同了,如果没有孩子,裴蔚会在乎她住的床榻是否凉爽吗?会在乎柳木做的薄薄的床板是否结实吗?
不会。
可孩子在她肚子里,裴蔚就得在乎这些,而王皇后也不会说这是否有违宫规,那些眼珠子都红得要滴出血的妃嫔,也只能看着她用比她们更好的木材做的床榻。
这就是孩子能带给她的啊。
如此崭新的世界,如此受重视的地位。
裴蔚自殷美人有孕后,时常过去探望,却并不曾留宿,反而花费了更多时间在王淑这里耕耘,一心想着尽快生出个嫡子出来。
尤其是王淑不醋不嫉,温柔大度,对殷美人颇为照料,而且并不是表面功夫,还特许了殷家夫人可定期入宫探望,以安殷美人的心。
这种种行为,即使裴蔚心里觉得皇后就该为他打理好后宫,视庶出子女如己出,但考虑到王家的存在、和生出嫡子的诱惑,还是长期地留宿在了王淑这里。
这夜,裴蔚处理完正事,听内侍提起今日的传言,再一问,得知王寅送来的礼还未入宫,大概是想明日再送,便决定去王淑那里用饭,顺便问问情况。
王淑刚服侍着裴蔚换衣净手,夫妻二人相携着坐下用饭,外面就有内侍匆匆来报:
“陛下,不好了,殷美人那处叫了太医!”
“什么?”
裴蔚猛地站起,王淑迟了一瞬,也站了起来,随着裴蔚的脚步一同向外走去。
殷美人怀相一直不错,今日又惊又怒,发了通脾气,到了晚上就觉得小腹有些坠坠的疼痛,不算重,可她到底是怀了孩子,一丝一毫也不敢马虎。
她又想着裴蔚大概又去了皇后那里,不晓得夫妻二人夜谈之间,还要怎么算计她肚子里这块宝贝呢,于是利索地叫了太医,还把动静闹腾得不小。
殷美人如果说原本有一分的疼痛,在怀着对王家的抗拒和害怕,甚至怨恨的心情中,就把这种疼痛加剧了七八分。
太医不敢擅专,用药用针等,在孕妇身上都颇为为难,只能让医女帮着按摩一下,然后赶快派宫人去禀报皇帝。
听说裴蔚要来,殷美人哀哀呼痛的声音又大了几分,眼角也流出了大颗的泪珠,却又死活不说是怎么个疼法,直把整个房子里的人急得人仰马翻。
裴蔚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感谢光照会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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