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是夜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阁楼的房间内却静的可怕。

        突然刮起一阵阵风，夹杂着雨水打湿着木窗，来回摇摆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隐在暗处的杀手，因为视线受阻，那支箭迟迟没有射出去。

        文南星被那一句突如其来的问话，震的有些心慌，“他…为何…有此一问？难道…”

        自问，向来做事滴水不漏她，想不明白。

        正了正神色，故作娇滴滴的模样。

        “王爷，臣妾不知…”

        “你大可不必如此！”

        虚假的话直接被打断。

        今日的王爷与往日不同，他的眼神比以往显得睿智了不少，此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绝对不会是个疯子。

        文南星那脸上的妩媚，瞬间僵硬，她的双眸直直的看着小王爷，面前的这个人，竟然会让她有些害怕。

        故作镇定，缓缓坐了下来，伸出细嫩的一只手拿起茶杯，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

        眼神看向别处，轻抿了几口，恢复以往的淡漠。

        故意岔开话题。

        “王爷，先喝粥吧，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听到那人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也不恼怒，把手中端着的碗放下，坐在她旁边。

        “若是，你想杀了本王，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那些人，虽然和本王没有关系，但是，也不希望你枉杀无辜，本王更不希望百薇被牵扯其中”

        小王爷吐露着自己内心的想法。

        文南星拿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发出一声轻蔑的笑。

        “王爷你…倒是挺会怜香惜玉啊”

        小王爷当然不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今天把百薇调出去，说自己会引蛇出洞，安排好了人手，让她亥时再回来。

        “南星…”

        “嗯？”

        两个字叫的很轻，很温柔。

        从来没有人对文南星这么说过话，更没有人敢这么直呼她的名字。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条件反射性的应了声。

        文南星在想，面前的这个人，为什么今日很是不同，好像，一直都很不同，总是让自己琢磨不透。

        “既然你想杀，那就杀吧，本王绝不还手，百薇她，一时半刻也回不来！”

        这还是小王爷第一次，对自己的王妃说了这么多话，她把这当做遗言，毕竟上辈子死的太过突然。

        话说的不咸不淡，仿佛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就像是与自己无关紧要。

        却让听到这话的文南星，惊的失了神色，她消化不掉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这人一心寻死，还让她去杀他？

        最后，她只得出一个结论，这个王爷怕是真又疯了。

        她张了张嘴试图解释，却想起来，那次刺杀，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应是被小王爷压了下来。

        无力辩驳。

        “王爷，臣妾当真是小看你了”

        没有任何的伪装，文南星的语气里颇有嘲讽之意。

        决定摊牌了，因为此刻，她们之间没有任何阻碍，只要自己想出手，一击即中。

        “你这毒药下了一次又一次，本王一直都在给你机会”

        小王爷看着面前的一碗粥，平静的说着。

        文南星的手心开始冒汗，暗想，“他竟然什么都知道？那他为何…”

        像是看懂了王妃的眼神，小王爷依旧很平静，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怒气，让文南星看不穿。

        “为何不拆穿你吗？”

        小王爷反问。

        文南星当然没有回答，她在思考，如何应对这种局面。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相对无言。

        “因为本王不想活了，活的太累，这世界…本就与我无关，既然…那么多人想让我死，死了…也挺好”

        小王爷悠悠开口，话说的很轻巧，似乎真的不在乎自己死活。

        文南星被这奇怪的王爷，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打乱了思绪，无法正常思考，实在想不通，这人？为什么明明都知道，却一直…

        抬眸望去，看着那张略显清瘦的脸，回想着刚才的那些话，不想活了？太累？堂堂一个王爷，为何一心寻死，活着…不好吗？

        听到那人的话，文南星竟有一丝心疼，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寻死。

        “可是…”

        她又顿了顿语气，继续说着。

        “本王知道，两国联姻，你我都是被逼的，可…本王从未真的逼过你…逼你…”

        即使没有说出来，云南星也知道是什么意思，确实没有。

        “你执意杀我，是为何？是真的同那些人一般讨厌我吗？”

        小王爷依旧逼问着，似乎很委屈，她从来不曾做过伤害她的事，即使那人想杀了她。

        一阵强风从窗外吹进屋内，桌子上本就摇闪不定的油灯，又忽然熄灭，屋内顿时漆黑一片，气氛很是压抑。

        文南星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要对一个陌生男子说出自己精心谋划的大事吗？难道要告诉他，她想灭了自己父皇？她想搅乱这太平盛世，为一己私欲置天下百姓于不顾吗？

        小王爷见她又沉默不语，苦笑一声，“是了，应是如此，何必多此一问”

        这话中透着绝望，笑声很是凄凉。

        丢下这一句话。

        小王爷忽然站起身，走到窗户前，伸出双手，推开还在风中摇晃着的木窗，牢牢固定着，她坦然一笑。

        “这样，应是绝无生还的可能了！”

        隐在黑夜之中的那一支箭，蓄势待发。

        文南星看到小王爷这奇怪的行为，回过了神，正欲解释。

        “嗖”的一声，有箭声传来。

        她耳力惊人，自然是听到了有人要暗杀小王爷。

        提起内力正准备打掉那支暗箭，却犹豫了片刻。

        “王…”

        抬起头准备提醒那人。

        “砰”

        是箭刺入身体的声音。

        小王爷位置站的好，正对心脏的位置。

        只觉得这次很痛，比任何一次都痛，她缓缓倒地，勉强支撑着身体，半倚靠在屋内的柱子上。

        疼的浑身抽搐，胸前的袍子很快被血染红，眼神渐渐暗淡下来，一手捂在胸前，触摸到自己温热的血。

        她笑了，嘴里不断往外渗着血，笑的时候，牙齿上还挂着鲜红的血迹，看起来，太过凄惨，又有些渗人。

        窗口处，被微微的夜光照亮。

        可见一个将死之人，表情有些诡异，如了结了什么心愿一般，脸上竟挂着满足的笑容。

        “王…爷！”

        文南星看这惨状，有些失控，脱口而出的关心喊了出来。

        这声音惊动了王府众人，侍卫，府兵，暗卫们顿时围向阁楼。

        丫鬟小毓在不远处听到动静，立刻推门而入。

        “王妃…这？”

        被眼前的一幕吓的不知所措。

        原本就隐隐不安的百薇，没有听王爷的话提前了两个时辰回府，正好看到了那刺客。

        “你们几个，去追刺客！”

        “剩下的，跟我去保护王爷！”

        文南星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重兵包围。

        “王妃，又是你？！你说…是不是你”

        “王爷，王爷！”

        百薇焦急的声音响起。

        她恨透了这个破公主，只要有她在身边，自家王爷总会有危险。

        她急忙抱起自己主子，看着心口直直的插着一支箭，气的手抖，“快去，把我房间里的药拿过来！”

        连忙吩咐着一旁的侍卫。

        文南星看着奄奄一息的人，似乎在笑，这个时候才完全反应过来，原来，他是真的想死。

        瞥见那个王妃，百薇杀心已起。

        “把她拿下！”

        文南星缓缓闭上眼睛，调整了下气息，正欲杀出重围。

        小王爷轻轻的呼吸着，周身开始有了寒意，听到王妃有危险，有些急了，忍不住咳嗽，“咳，咳咳，百薇不要…不要…杀她，放她们走”

        “王爷，可她…”

        “放她们…走”

        她眼中似带着请求。

        一副安详的神情，隔着周围的人，笑看着那人。

        这笑很是凄凉，刺痛了云南星，她躲闪着眼神，不与那人对视。

        “王爷，可…她是要杀你啊！”百薇气极

        可还是遵从主子的命令。

        极不情愿的开口，“你们走吧，赶紧走，否则…”

        丫鬟小毓拽着有些发愣的南星公主。

        文南星想要解释，“我…没…”

        话没说完，人已经被拽走。

        一名侍卫拿了药，赶紧喂小王爷服下。

        这药是卫药师留的保命丹药，只有三颗，溺水的时候被灌了一颗，上次刺杀又吃了一颗，而现在这最后一颗也没有了。

        也就是说，若非他动武自保，再遇刺，可就必死无疑。

        肜尘带人赶了过来，连忙护送着她们离开了王府。

        文南星坐在马车里，精神略有些恍惚，一个人自言自语，“我没有…派人刺杀你了，那粥里，加了糖，也没有毒”

        一行人在雨夜里赶路，他们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而且，那王爷，为何又放他们走。

        “主子，那接下来怎么办”

        “执行下一步计划，七月阁”

        文南星内心挣扎着，希望小王爷死，她就放话出去是广帝派她执行刺杀，最多自己不再露面，又希望那人，不死…

        ……………………

        七天之后。

        “哎，你听说了吗？小王爷前阵子院中养了妾室，王妃失宠了，被赶出王府了”

        “不对，你说错了，是王妃红杏出墙，被小王爷抓个正着，才赶出去的，我还听说…王爷…不举”

        “是吗？那这小王爷还真可怜，病殃殃的，唉…”

        要说这人，真是不能听到什么风声，嘴巴两张皮，随说随改。

        饭后茶余闲聊个什么事，都能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竟是变了几个意思。

        王府后院。

        刚刚苏醒的小王爷，躺在院中的摇椅上，虽脸色略有些苍白，可眼神却变了，嘴角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悠闲的磕着瓜子。

        “王爷？那这陛下召您和王妃进宫的事怎么办？”

        坐在一旁的百薇，经历过这几次事情之后，她才迟钝的反应过来，自家主子这是，喜欢王妃。

        “还能怎么办？把她抓回来”

        小王爷目光看着南星苑的方向，“文南星，既然我还没有死，要么，你就杀死我，要么，你就别想离开我身边”

        要说这人，是要经历几次生死，方能变得通透，变得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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