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红楼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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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所在的位置不算偏僻, 但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湖中央的时候,这里就显得比较安静了。
他们站在一棵大柳树下, 此时的柳树已经抽出了嫩芽, 青青翠翠的叶子,随风微微摇摆,散发出春天的气息。
阳光正好, 透过叶片的缝隙,一缕缕一点点砸在人的身上,让两人处在光影的交汇处,显得神秘又好看。
两人没有往前凑, 只远远看着湖中心亭子上的斗诗,偶尔笑着交谈一句, 桑语看到优美的诗句, 还会和瑞王谈论一番。
瑞王则会用更富有诗意的句子,在她耳边念诵, 这是两人之间的小情趣。
然而这样美好的氛围, 被一个左顾右盼, 缩着身子,显得格外猥琐的家伙打破了。
那人悄默默靠近, 然后小声地询问,“公子也是今年的考生吗?”
瑞王和桑语对视一眼,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模棱两可的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
“小子是京城人,往年也经常参加诗会,可都没见过公子。再加上公子小姐一表人才的,我一看就是来考试的举人。”那人笑嘻嘻的道, 讨喜的笑容反倒冲淡了那蹑手蹑脚带来的浪荡感。
“哦,是这样不错,就是不知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瑞王淡淡道。
“嘿嘿,公子想要展现才华,怎么不上前去,这可是个好机会。”那人自认为了解的努努嘴,“看到了中间穿锦衣的那位吗?那是忠顺亲王的嫡次子,一向喜欢有才华的人,要是被他看中了,那可不得了。”
瑞王微微眯起眼,“我不擅长作诗。”
“什么?这可不行,考科举是需要作诗的。”男人假模假样感叹道。
“我的学问还不够,也只是来见识见识的,等科举过后,还要回乡继续攻读。”瑞王以为他是凑上来帮什么人拉拢人才的,这在这样的场合很常见。
然而下一秒,他的脸色就黑了。
因为那男人闻言非但没有不屑的离开,反而神情中隐藏不住的欢喜道,“那么,如果有一个法子叫你能考中,不知道公子愿不愿意试试?”
瑞王:……好的,科举舞弊舞到他面前了。
桑语:……哦豁,这叫什么?老鼠给猫拜年?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无语和不敢置信。
他们就是出来约个会,顺便看看热闹,这还看出大热闹了。
瑞王微微调整了一下表情,露出错愕和微微期待的样子,“你能有什么法子,难道还能告诉我题目不成。”
“题目那可不行,公子要是知道了,找别人写答案,那不是就泄露出去了,我这可是机密。”男人笑嘻嘻的道。
“所以你真的知道题目?”瑞王微微挑眉,那这可真是一件大事。
科举舞弊从古至今都是和谋反差不多的重罪,一旦发现重则砍头,轻则剥夺功名。
更何况这是新帝登基后的恩科,要是在这上面出了差错,那新帝的威望将大大降低。
那人嘿嘿一笑,左看右看确定没人注意到这里,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两?”瑞王询问。
“那可不够,要知道这可是科举的题目和答案,能保您考中进士的,说不定还能中会元呢,公子可想好了,望月湖这么多文人,可不缺公子您一个有钱人。”那人直接提出了一个天价,“一万两,黄金!”
是真的敢开价啊!
桑语看看瑞王的打扮,为了掩饰身份,他没有穿宫里的贡品,而且颜色也选择了比较鲜亮的绿色,再加上腰间显贵的玉佩,和手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扇子,怎么看怎么像富贵人家的少爷。
以往瑞王的衣服都是素色的,但那些都是宫里才有的料子,不是王爷还真的得不到,那些从布匹到颜色到裁剪款式都是宫外没有的,也不允许其他人私藏,所以很多人见都没见过。
但穿在瑞王身上,所有人都明白其价值。
而现在这人不知道瑞王的身份,但这一身打扮,就像那些勋贵富户家的少爷,不用想也能看出有钱。
“呵,一万两黄金,你是真的敢开价啊!可我凭什么相信你所说的答案是真的,别不是骗子吧?”桑语出声讽刺道。
“走走走,离开望月湖,不然我就让人来看看,竟然行骗到这里来了,也不知道门口审稿的人是怎么回事,居然把骗子放进来了。”瑞王也配合着要叫人。
“你,你们!”男人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手,就要出师不利了,忙转身就要跑。
然而瑞王反应更快,直接抓住了他,从他怀里抽出一张纸来。
刚刚他一直有意无意护住胸口,两人都明白,东西肯定在那里。
那人吓了一大跳,也顾不得瑞王拿到了什么,连滚带爬地往前跑,期间还差点摔跤,也顾不得拍拍身上的灰,掩面消失在两人视线的范围内。
瑞王用扇子轻拍一下手掌,立刻有一人出现在他面前。
那人做小厮打扮,面容普通,放到人堆人相当不起眼的样子。
“盯紧了他,再查清楚他的身份,和他接触过什么人。”
“是!”那小厮低低应了一声,立刻消失了。
桑语就着瑞王的手看了一眼那所谓的答案,“这肯定是假的,怎么你还让人盯着他?如果真的有人因为这样的骗局而上当受骗,那我只能说活该。”
是真的,那答案看着像模像样,但其实就是从四书五经里东拼西凑来的,前言不搭后语,而且最后写的那诗是什么鬼,这可是科举考试,怎么会出一首描写花的诗。
瑞王微微严肃了神情,“或许他只是个骗子,但你有没有想过,他胆子这么小,我一吓唬他立刻就跑了,那他是怎么想出来弄个假答案骗钱的?”
“你是说,有人启发了他?或者他无意中发现了有科举舞弊这回事,所以自己搞出来一个假的骗点钱?”桑语猜测道。
瑞王点点头,“很有可能。”
桑语无语,这是不作不死,除夕年宴的大屠杀才过去,怎么就不见长记性呢。
“或许就是因为那场屠杀,杀了太多的有权势的人,让原本被压制的人冒出了头,生出了不该有的野心。再加上那件事是太子主导,我和上皇配合。现在我在养病,上皇也从不过问政事,让他们以为新帝可以轻视,想要搞出点事来。”瑞王低低的道。
“那他们想干什么?搞出科举舞弊,为了赚钱,还是培植自己的亲信?”桑语询问道。
“目前线索太少,尚无法猜测,我们先回去吧。”瑞王道。
“好的,对了,既然有一个人在这里兜售答案,会不会有更多的人?”桑语突然想到这点。
瑞王摇摇头,“真的要舞弊,没人会做得这么明显,他就是一个傻子。”
可不嘛,直接撞到瑞王手里,他不傻谁傻?
发生了这件事,两人也没了游玩的心情,打算回去了,瑞王还需要查清楚这件事,把阴谋掐灭在摇篮里。
两人换了一条路离开,这边比较偏僻,石子小路通往林荫深处,七拐八拐渐渐远离了湖中心。
桑语见瑞王在思考,就没有打扰,而是欣赏路两边的风景,突然,她看到某颗大树后面站着一个人。
而那人也敏锐地转过头来,锐利的视线牢牢锁定她。
桑语心一颤,差点被吓出声,因为那人实在有点吓人,满脸阴狠严厉,射过来的眼神就好像带着刀子,下一秒就要把人刺穿。
瑞王敏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双手作揖行礼,“康王叔。”
桑语一愣,原来这就是康王,她也忙跟着行礼,“见过康王。”
康王从声音里确定了是瑞王没错,淡淡地点头,对瑞王能站起来还出现在这里,完全不好奇,只道,“要走?”
“是的,”瑞王含笑,“康王府一向不耐烦这样的场合,今天怎么过来了?”
康王并不隐瞒,“牢里抓了一个人,审问过后从他嘴里知道了一点消息,我过来看看他话里的人是不是确有其人。”
瑞王点点头,打算告辞,虽然以他的身份,这些不算秘密,想知道就可以知道。
但他一向信任康王,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妥善处理,也就不掺和了,更何况他刚刚也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呢。
然而康王却好似想到了什么,出口拦住了他们的脚步,“你们率先离开,是发现了什么?”
瑞王顿了顿,决定实话实说,把刚刚的经历,和他的猜想都说了一遍。
康王的脸色越发阴沉,“这事是真的。”
“怎么说?”瑞王也严肃起来。
“赵三是因为偷盗进监狱的,偷的东西不算名贵,但主人家却花钱打点,要求最严苛的夹刑,这是惩罚偷盗最重的刑罚没错,但一般用上了这个,几乎是九死一生。这家人是要他死的,牢里那些人是什么德行你也知道,只要不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他们都愿意给予方便,随便捞一些油水,这不算大事,我向来不管。没想到赵三身无分文,也无亲无故,为了活命,他主动提起了一个消息。他偷东西的时候,潜入主人的书房,无意中听到了舞弊这两个字。”康王解释道。
“我派人去查看了那个院子,已经人去楼空,也查问了院子的原主人,是登记在一商户名下,但那商人常年不在京城,这院子是他偶尔过来的时候临时落脚点,里面只有一老汉照看。听邻居说,这老汉会瞒着主人把房子偷偷租出去,这次是租给了一个外地的举人,具体是哪里来的,叫什么不知道。现在举人离开了,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老汉也消失了。”
“那是谁打点牢狱,让他们对赵三用重刑的?”瑞王问道。
康王摇摇头,“说是一个老汉,描述和看院子的那个是同一人。”
也就是说,现在线索断了。
“那您出现在这里,是想要看看那个举人是否会出现在诗会上?”瑞王询问道。
“没错,根据赵三的描述,那举人脸上应该一颗痣,就在左眼眼尾的地方。”康王道。
这可不算高明,不说那举人会不会来参加,即便来了,这次诗会人数众多,想看清楚所有人是不可能的。
其实在科举的时候查验,是最方便的,但那会儿就已经晚了,要是真的有舞弊,估计很多人都得到了答案。
而如果那带痣的举人真的是这届考生的话,他也不可能认识其他得到答案的人。
也就是说,这次考试白考了,对新帝的威望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还有另外一个方法,那就是现在去禀告新帝,让换掉现在已经拟好的题目,加班加点的话,三天时间完全来得及加印另外一批试卷。
但这样一来,就可能让幕后之人逃掉,毕竟能进行舞弊的人,显然位高权重,不然他哪里拿到题目?
这人一定是权臣,或者帝王身边的人,只要帝王有动作,他很快就能反应过来,然后压着不让那个有痣的举人考试,就万事大吉了。
瑞王眼里容不得沙子,康王更是,所以两人商量着,要怎么在考试前,揪住狐狸尾巴。
就在这时,被派去跟踪的小厮回来了。
“启禀主子,已经查清楚了那人的身份,是缮国公牛家旁支庶子牛桐,他父亲任五品侍郎,有三个嫡子和五个庶子,他是其中一位。奴才一路跟着他去了牛府,他似乎被吓到了,回府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一直没出门。”小厮低声汇报。
瑞王和康王对视一眼,知道这家伙绝对不是舞弊案的主谋,一个勋贵家出来的纨绔子弟,又是旁支庶子,绝对没有任何地位。
但他真可能意外听到了什么消息,这才胆大包天弄了一份假答案出来骗银子。
瑞王直接吩咐道,“让人把他偷偷骗出来,不要惹人注意,然后打晕了送到……”
“送到我府上去。”康王接口,“这事我来查,你还在养病呢。”
“好吧,”瑞王妥协,这样确实更妥当。
之后瑞王就带着桑语离开了,这次没发生什么意外,他们顺利回到了郡主府。
瑞王本想带桑语去园子的,不过桑语考虑到府里的桑家族人,想和他们透透气。
虽然不能和他们多说什么,但让他们别出门,老实待在府里还是可以的,免得受了牵连。
瑞王点头答应了,并没有说什么这事很机密,最好怎样怎样,他相信桑语有分寸。
下了马车,目送着瑞王离开,桑语一回到府里,还没来得及去族兄他们的院子,就听到了赵管家过来禀报。
“发生了何事?”桑语看他一脸着急,显然是有大事。
赵管家的脸色确实很不好,隐隐还带着不耐,不过他的声音依然四平八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郡主,桑家老宅有下人过来汇报,说是那边闹起来了。您之前吩咐过,没有重要的事,不要打扰谭少爷他们学习,老奴就没知会他们,等您回来再处理。”
桑语微微皱眉,“问清楚是什么事了吗?”考试没几天了,他们之前不是还好好的,现在在闹什么?
“回郡主,打听清楚了,是那位谭少爷带回来的梁举人,因为不满王举人老是抢他的东西,就吵了起来。”赵管家给桑语细细地解释。
“您之前不是安排了下人定时送吃食和炭火过去嘛,还安排了几个下人在那边照顾学子们的起居。可是王举人等人看不上梁举人和破庙里带回来的三位,平日里厨娘做好了饭食,都得他们先挑,厨房准备的热水也得他们先用。之前王举人他们都忍了,一心在看书,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热水就被用完了。昨晚梁举人特意强调,今天会请一位同窗过来,需要一壶热茶,厨房也给准备了,可等梁举人的朋友到了,厨房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甚至冷水都没了。那边院子里的水,都要去街尾的井里挑,那个时间点,正好是附近的妇人在井边打水洗衣服洗菜的时候,梁举人不好意思去,因此等同窗都走了,茶水也没备上。”
“下人呢?我不说了,无论如何都需要有一个人留守?”桑语微微皱眉。
留下人在那,既然照顾那些人的起居,反正人都已经住进来了,何妨照顾好点,也能多获得更多的好感。
同时也是防备他们闹出什么事,当初知道谭族兄还请了住在破庙的同窗,她就知道可能会有矛盾。
毕竟原先桑家的亲朋好友,即便不是个个有钱到能在京城购买院子,那也不会贫困到去住破庙,住客栈的钱还是有的。
只不过客栈里鱼龙混杂,吵吵嚷嚷的也妨碍学习,知道桑家有院子,离贡院还近,就请了他们帮忙。
一方是真的很穷,而另一方至少是不缺吃穿,两方人住到一起,难免有摩擦,那院子又不大,仅仅一个进院。
因此她特意让赵管家派了下人过去照看,解决他们衣食住行的问题,这样只要他们把心思放在书本上,短期内也不会闹出摩擦。
谁想到,这都快考试了,居然还闹出事了。
桑语揉揉额头,今天真是一出接着一出。
赵管家低下头,这也是他办事不力,派出去的人不醒事,“都被王举人他们支出去了。”
“也就是说,他们是故意的?故意在知道梁举人有客人的时候,把下人都支走,然后把厨房的水用光?”桑语挑眉。
“是的。”
“呵,”桑语都无语了,还是熊孩子吗?都要考试了,做这些小动作有意思吗?
“那么我猜,这事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梁举人他们肯定忍下了,为什么这时候闹出来?”
梁举人他们能住在郊外的破庙,显然是性格坚毅的人,所谓穷秀才富举人,中举后他们就能得到一些供奉,不可能真的穷到只能住破庙。
除非他们并没有接受那些富人的好处,或者拿了一些然后钱用作其他地方了。
不管拿去做什么了吧,他们敢大剌剌在京城这地界展现自己的穷困,而不是敏锐的害怕其他人异样的眼神,就说明他们心里有一杆秤。
这样的人,王举人他们的行为也都是小事,之前忍了,现在就更不可能忍不下去,除非有让他们无法忍受的事发生了。
赵管家愣了愣,他还真没想到有这回事。
桑语看了看天色,“这样,你亲自去一趟,询问清楚,如果理由恰当的话,我可以另外给他们提供住处。”
赵管家立刻皱眉,“郡主,这个不行,虽然府里的空院子还有很多,但您和他们非亲非故的,恐会惹来非议。”
“我说的不是这里,”桑语笑笑,“你忘了,之前从内廷分配来了几个店铺,我记得其中有两个是带院子的,不拘哪个,把他们安排进去住几天就是了。”
赵管家恍然,“是,郡主!”
解决了这件事,桑语先去了桑谭的院子,隐晦地提到了舞弊,让他们这几天就不要出去了,免得受到牵连。
桑谭吓了一跳,忙郑重其事的道谢,“郡主放心,我会警告他们的。”
桑语点头,没有和他们多说,回去后换了身衣服,然后在心里琢磨这次的舞弊案。
怎么想她都觉得诡异,难道那些人真的不怕吗?
刚刚死了那么多人,他们就敢顶风作案了,是一点教训都没记住啊。
虽然这事怎么想都觉得违和,但现在线索太少,桑语也无法猜测事情的发展。
而且离科举只有四天了,也不知道瑞王和康王来不来得及。
琢磨来琢磨去,她都没有头绪,桑语决定不想了,反正不干自己的事。
她才刚这么想呢,赵管家就给她带来了一个惊天消息,这事还真的可能牵扯上她!
桑语:……
“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桑语语气严厉的道。
“郡主,梁举人不肯说,只道请您举荐给瑞王,这是关系到桑家族人前途的大事,请您无论如何都要重视。”赵管家摇摇头。
他刚刚盘问了很久,梁举人就是死鸭子嘴硬,什么都不肯透露。
另外他还闹着一定要搬出去,无论他怎么劝都不答应,宁愿去住破庙,也不愿意留下。
赵管家觉得事情可能真的有点严重,这才过来汇报。
桑语心里一咯噔,不会吧?不会又是和科举舞弊有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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